接連幾日,韓安兒沒來,楚禾倒有點不適應了,這小子不會出什麽事兒吧。


    在第四天下午,葛宅又被敲響。


    “怎麽又哭了,誰惹你了,又是你說的那個狗子?”楚禾打開門就看到眼前的小人兒腫著個水泡眼萎靡不振地垂頭抹眼淚。


    “他叫虎子。”韓安兒說話還帶著濃濃鼻音,但好歹搭了話,情況不是太糟。


    楚禾轉身走入涼亭,扶著欄杆邊拉筋邊詢問:“男子漢別動不動就哭鼻子,說吧,這幾日是怎麽了?”


    韓安兒關上院門,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前日鎮上發生了件大事,縣令大人在隔壁鎮的山裏救出了這幾年失蹤的人。”


    “然後呢?”


    “可是裏麵沒有我爹娘……阿……阿奶就帶著我上鎮上找……找縣令大人,卻被告知我爹娘……早就死了,嗚嗚!”小男孩語調顫抖,話語逐漸破碎,最後不堪重負般坐在地上捂臉痛哭。


    楚禾動作一滯,她沒想到韓安兒的父母也在其中。


    “有證據證明……遇難了嗎?”小孩兒哭得太慘,楚禾沉默片刻還是蹲下身來,伸手拍了拍韓安兒不斷聳動的肩膀。


    “山裏看守的人都說了,活著迴來的人也這樣說……嗚嗚……他們說我娘自殺了,我爹被活活打死了......我真成孤兒了,我沒有爹娘了!”韓安兒徹底崩潰,情緒激動地嚎啕出聲,嘎啞的嗓子絕望又無助。


    低頭看著抱著自己胳膊不停流淚的小人兒,楚禾默然。


    內情不是他所能探知的,知道了也是無濟於事。背後勢力縱橫如亂繭,尋常百姓難以抗衡。


    “那土匪呢?”將掛在胳膊上的人拎坐到涼榻上,楚禾並排而坐,好一會兒哭聲才漸低。


    “沒,聽官府說那些土匪好似知道官兵要來,土匪頭子帶著一眾人銷毀了什麽東西提前跑了。”韓安兒眼淚依舊洶湧,抬頭恨恨望向遠處大山,眼睛裏是與年齡不符的悲憤和仇恨。


    “哭有用嗎?能讓你爹娘迴來還是能讓你手刃仇人?”


    沒等楚禾完全說明白,韓安兒就霍地挺起歪歪扭扭的身體,狠狠擦了把眼淚,然後垂下眼沉思。


    楚禾沒有打擾,靜步走出涼亭,許久將幾碟糕點擺在涼凳上。


    “吃吧,明日來可就沒了。”


    “嗚嗚,你都不可憐我嗎,我這麽慘,嗝,你......嗝。”韓安兒吸著鼻子走了過來,好不容易平複眼眶又含滿淚水。雖是如此,小手卻誠實地往嘴裏塞著點心,噎的直翻白眼。


    “你爹娘什麽時候失蹤的?”


    “兩年前,我爹和我娘外出做生意,這一去就再也沒能迴來,官府也查不出什麽來,嗝!”


    “確定死了也挺好的,不然一直空期盼著,也是折磨人。”楚禾斟酌半天擠出安慰的話來。


    “哇!你這個壞人!哇!”


    楚禾滿頭霧水,這又是怎麽了,她也沒說錯啊?


    “行啦,你起碼有爹有娘,我可比你慘多了。”給陶四恩兩口子潑髒水,她毫無負擔。


    “真的嗎?那你是挺慘的。”好受了點,但想想卻有些愧疚,韓安兒悄悄瞄了楚禾一眼,見她神情未變才放下心來。


    “那你爹娘真壞,這麽好的女兒都不要。”


    “誰說不是呢,你奶奶身體還好吧?”


    “昨夜咳嗽了整宿,喝了點姐姐送的枇杷醬好多了,今日又早早起床上工去了。唉,你說我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這樣我就可以幫我阿奶了。”


    “很快的。”楚禾沒有告訴他,長大了,奶奶就老了的殘酷事實。


    “阿禾姐姐,我想報仇,我想變強!可是怎麽樣才能變厲害啊?”吃飽喝足的韓安兒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的頭等大事兒,仰著脖子急切地尋求楚禾幫助。


    “這個簡單,好好吃飯,強身健體,過幾年再讀書識字。從明日起你跟著我早起練武,等以後我再給咱倆找個武功師父。能做到嗎?”


    “好!我一定努力用功,早日報仇。”韓安兒小小的拳頭攥得緊緊的,


    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裏滿是剛毅與堅定,與楚禾目光相接,重重點頭。


    “再吃點兒?”


    “方才吃撐了……”


    *


    天一天比一天熱,楚禾已經換上了薄衣,自己獨自在家時就用玉簪把頭發全部挽起,清新淡雅,主要是涼快。


    塗縣令妥善安置了大批受害者,將案子上報了朝廷後就匆匆迴了豐寧縣府衙。


    當然,離開之前順便也擼了胡大桂的鎮長之位,塞進牢獄,據說判了三年。


    這天楚禾剛洗完鍋,安兒就屁顛兒屁顛兒地敲門。


    “進來吧,今日怎麽才來?菜給你留好了。”


    “阿奶說不讓我在這兒吃,我家沒有銀錢給你。再說我也吃了麵條呢,吃得飽飽的了。”


    “等你長大加倍還給我就好了。我賬簿上可都記得清清楚楚,你得還我一座兩進大宅院,一輛馬車。”楚禾揚了揚手中的一遝紙,上麵是兩種字體,不過都是爬蟲蠕動過的痕跡般,混亂無序。


    “好吧,等我長大賺了錢,一定給你和奶奶買大大的房子,吃最好的東西!”


    也是!自己絕不賴賬,以後賺的錢都給阿奶和姐姐!


    “行!”楚禾挑眉,攤開紙張,執筆又添上一座院落,坐等小孩兒簽字。


    “哎呀,我忘記帶來了,有好東西給姐姐看。”韓安兒懊惱跺腳,說著又跑出門去,好一會兒才背著小手探頭探腦的進來。


    “你猜猜,哎呀!怎麽叫起來了,這是我昨夜抓的蛐蛐!”


    一個用幹草編織的小籠子,裏麵有兩隻蛐蛐蹦躂著。


    “姐姐你先拿著,過幾日我再抓幾隻螳螂來,晚上還可以抓螢火蟲呢。”


    “行。”


    把飯飯菜往前推了推,韓安兒這才坐上凳子,慢慢吃起來。楚禾就坐在一旁用草尖兒逗弄蛐蛐。


    吃完飯稍作歇息,楚禾就教導韓安兒打拳。


    她自己都沒有係統學習過招式,她會的都是摸爬滾打在一次次搏殺中被迫學會的,已經深入骨髓,刻在靈魂中。


    招招致命,適合自己,他人就是想學也領悟不到。


    楚禾不知道如何教人,隻能循規蹈矩地鍛煉體魄。


    韓安兒圍著院子跑了五十圈,跟著楚禾打了一套拳法,又蹲了半個小時馬步,早上的鍛煉才算結束。


    晚上讓韓安兒自覺再練習下拳法就成。


    訓練結束後的韓安兒整個人臉色發白,急促地喘著粗氣,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看來是練狠了,過幾天就適應了。


    “還要繼續下去嗎?以後說不定還會更累呢。”


    “我不累!我要變強!”韓安兒一臉倔強地仰頭說道,即使現下的自己像癩皮狗一樣被阿禾姐姐提著慢慢走。


    韓安兒本來是癱在地上的,被楚禾用棍子在屁股後麵攆也沒力氣起來。楚禾沒法,隻得上手拎起,扶著人龜行。


    “不錯。”楚禾難得的開口表揚。


    等韓安兒唿吸平緩,楚禾便鬆開手。二人在池塘前麵看魚戲蓮葉,韓安兒小手放在水中撥弄著,累了就趴在池邊石頭上,頭上頂著荷葉,睡得口水直流。


    蟬鳴聲陣陣,楚禾也昏昏欲睡,強打精神提起小破孩兒放進涼亭,自己也鑽進涼棚中的榻上休息。


    醒來後,就給花草澆水,除除雜草,修理爬的到處都是的藤蔓。韓安兒就撲在花叢裏抓蝴蝶,一會兒又爬上樹頭用網子捕知了,忙的不亦樂乎。


    偶爾也帶著這小子上山挖挖草藥,摘摘野果,到河裏摸魚。引得其他小孩子眼羨不已,時常有半大皮孩子加入,楚禾遊玩隊伍越來越壯大,不過那些父母竟也放心讓他們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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