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良策眉頭緊鎖,根本不能理解席子向:“研究價值?於白是警方和諾瓦親選的側寫師,他有立場和義務為警方工作,現在眼下就有一個案件需要他,如果不盡快找到莫莉,那還要什麽研究價值?你們那邊為了自己的研究,就眼睜睜看著這邊更多人死去嗎?”


    席子向臉上也染上怒意:“少在這道德綁架,難道你為了你那一點點線索,要於白去死不成?說到底,還是你們無能才迴來找我們強人所難罷了!”


    舒良策沒有被席子向激怒,反而言辭懇切:“隻要再找多一條線索,哪怕是一點,我都能迅速跟進、救下莫莉、白歌…甚至房鈴,她們可以不用死的。況且這個案子和高塔有關,雖然我和他不熟,但憑他對高塔的執著,你覺得於白出來後知道他離高塔的線索就差那麽一點,他會甘心嗎?你又怎麽知道他不會因此怨恨你?”


    席子向臉更加陰沉了:“舒警官,在其位謀其職,我站在識心研究院的立場上保全於白的研究價值,不讓他白白殞命,他怨不怨恨我無所謂。還用於白的執著來綁架我,你說得這麽好聽,你把他當人嗎?你也隻是把他當成尋找線索的工具罷了。或許在你心裏,他也隻是個死刑犯,談不上人權。你覺得犧牲他這一條命能救下三個小女孩,很值。但對我來說,於白身上的研究價值可不止於此,他能為這個社會創造更大的價值!”


    舒良策聽罷冷笑:“所以我最討厭你們這些人,為社會創造更大的價值?什麽價值?價值在哪裏?什麽時候來?看似宏觀,看似站在未來大局考慮,卻對眼前的苦難和困難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對麵沉默了。


    舒良策和席子向隔著屏幕畫麵無言對峙著。


    明明浮在空中的光屏隻有薄薄一片,卻如同一條無形的繩索,連接了理念相悖的兩端。


    為了於白這最後一點價值,兩個強勢的男人再次站在了意見的對立麵。


    舒良策和席子向內心深深地清楚,於白的價值不該“僅此而已”。


    薑晴和李書緊張擔憂地看著自己家的主,就連李書這樣一向無腦袒護舒隊的人,此時也無法開口表態一句。


    犧牲還是不犧牲,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不過顯然於白沒有做選擇題的打算。


    “你們看於白,他動了!”


    *


    於白微微喘氣,還在殺意空間裏的他,對此刻場外劍拔弩張的情況一無所知。


    但他看著自己眼前的精神耐受值,隻剩下6點了。


    眼前提示刷新,新的線索也浮現了出來。


    【成功解鎖線索:請在這裏,找到代表白鴿的那一株蒲公英】


    【調查完成獎勵:兇手藏身點】


    視線剛剛讀完,周圍的環境再度變化。


    牆麵上原本平整的表麵突然出現了一道道細微的縫隙,這些縫隙迅速蔓延開來,將牆麵劃分成了許許多多的個規整的格子。


    緊接著,這些格子如同被某種神秘力量推動著,緩緩地向外翻開。


    隨著格子的翻開,背麵密密麻麻的蒲公英露了出來。


    纖細的絨毛在空中微微顫動。


    牆麵、地麵、天花板像水波流過一般,一個接著一個格子依次翻開,露出越來越多的蒲公英。


    於白臉上凝重,他知道,自己現在隻有6點精神耐受值,席子向那邊隻怕很快就會把他的意識迴收帶離。


    但他不會就這樣離開。


    “死在這”和“死在刑場上”沒有任何區別,橫豎都是一條命。


    席子向對自己的態度,他是知道的,或許出去以後,自己還能因為所謂的“研究價值”,被諾瓦、被警方、被識心研究院一直保下,甚至以他們的能力,自己的死刑日能一直往後拖延。


    但這不是於白想要的,無法創造價值,就意味著自己的命隻能被捏在別人手裏。


    他們讓你幹,你就得幹,一旦他們在你身上得到想要的東西了,那你就得死。


    況且眼下這條線索的獎勵是得到【兇手藏身點】,他不好判斷前麵的信息能為警方調查創造多大的價值,但這條信息絕對是狠貨。


    要是知道了兇手藏身點,說不定還能得到和高塔有關的線索!


    於白感覺自己身體越來越重了,一低頭,幾縷絲線不知何時穿過了自己的肩頭。


    這是意識迴收裝置在起作用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放眼望去,整個殺意空間鋪天蓋地都是蒲公英。


    白茫茫一片,蒲公英們堆積在一起,層層疊疊,幾乎沒有任何空隙,他感覺自己像是來到了一處封閉起來的雪洞。


    於白的大腦飛速轉動著,這麽多株蒲公英,他要怎麽在這裏找到某一株蒲公英。


    來不及…根本來不及,這就像讓你在漫天飛雪裏找出一片你從來沒有見過的雪花。


    場外的觀察員們視線都匯聚在於白身上,卻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也不知道他在麵對怎樣的難題,更無法理解眼下於白在時間和困難的雙重逼迫下內心仍然執著的絕望。


    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腳下蒲公英的柔軟和蓬鬆,它們堆積得很高,如同踩在厚厚的地毯上。


    不知為何,此時沾染上白色的種子,於白的精神耐受值卻沒有下降。


    如積雪一般蒲公英在空中、牆麵、隨著於白的走動而輕輕顫動著,靜謐、柔和,似乎等待著於白的離開。


    越來越多的絲線穿過於白的身體,他定定地看著那條獎勵。


    【調查完成獎勵:兇手藏身點】


    【調查完成獎勵:兇手藏身點】


    【調查完成獎勵:兇手藏身…】


    3年前的命案現場、栽贓、陷害、殺人犯、死刑、高塔…


    隨著在於白身上匯聚的絲線越來越多,他朝反方向走去的動作就變得愈加吃力,他稍稍吃力,抬起手裏的滅火器。


    他要做到……他要得到……他要找到高塔……他要向所有人證明自己的價值……他要為自己平反……向所有人證明他不是殺人犯……


    他不能就這樣出局,成為被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工具。


    他知道席子向不會讓自己死在這裏,因為識心研究院有可以下次重來的機會,但他必須再多做一點,再多找一條,他要在抓住高塔這件事上證明自己……


    隻有這樣,他才能在麵對衛斯的時候,有足夠的議價權,把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裏……


    場外觀察員們都對於白朝反方向走的行為又疑惑又震驚——


    為什麽精神耐受值都掉成這樣了,還不乖乖等待迴收?


    為什麽還要往反方向走?他是不知道這樣會死嗎?


    他到底要幹什麽?還要繼續找線索嗎?


    可是整個殺意空間裏全是蒲公英啊!他要怎麽找線索?


    “子向師兄…於白的意識不肯配合,迴收裝置速度降下來了。”那個負責迴收的觀察員猶豫著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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