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時空好像靜止一樣。

    我屏住唿吸,眼睛緊緊盯著床上臉色蒼白的白衣青年,手心都緊張得出汗。

    雖然知道蕭武的方法太過衝動也太決絕……理智告訴我,應該阻止他。

    可是,動不了。

    全身都動不了。

    我好像被魔咒定住了身,眼睛直直看著蕭雪君。

    ……也許……也許蕭武的辦法真地會有效果……

    也許……也許蕭大哥真的能醒過來……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房間一片寂靜,房裏的人竟都和我一樣,沒有一個人去阻止蕭武瘋狂的舉動。

    成股的血越流越慢,看著傷口似乎在慢慢凝結,臉色越來越白的蕭武低下頭看著蕭雪君絲毫沒有異動的臉,無聲地冷冷笑了起來,三分的無奈,三分的憤恨,四分的慘然。

    哥……看來我真的賭輸了。

    ……看來我高估我自己了,我在你原來我在心裏也不過值那點分量……

    既然你寧願我死……也不願醒來……

    那麽。

    我就如你所願!

    蕭武的眼中閃過一抹冷絕的光芒,右手突然拿起剛才的劍,狠狠朝還在流血的傷口劃去。

    被蕭武突然的舉動所驚,我還未驚唿出口,卻又一次呆住。

    一隻手突然抓住了蕭武的右腕,阻止了他的行為。

    蕭雪君。

    不知道何時醒來的白衣青年靜靜地看著弟弟慘白的臉,眼神複雜,良久,一聲深深的歎息從嘴邊劃出:“小武,你,贏了。”

    蕭武驚住,手中劍“哐當”一聲落地。

    屋裏又是一片靜默。

    “一群白癡,快給他們治傷。”冷冷的聲音響起,驀然驚醒一屋子的人。

    倉月一邊吩咐一旁已經嚇呆的馨兒給蕭武包紮,另一邊急忙上前給蕭雪君檢查。

    我看著一屋子裏的人忙翻了天,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不自覺開心地笑了起來,想起剛才出聲提醒的冥雪,迴頭看他,卻發現他看著醒來的蕭雪君,嘴角輕輕向上彎起,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老天爺……

    ……如、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

    冥雪他他他他他是在……笑?!!

    冥雪顯然注意到我的目光,他把目光轉向我,看著我目瞪口呆的表情,嘴邊的弧度竟然越彎越大,黑眸中也閃過一絲笑意。

    啊啊啊啊啊……

    那個泰山崩於前不變色的流川楓二代——冥雪居然在對我笑……

    老天爺,你掉下一個餡餅讓我被幸福地砸暈吧……

    ……我心甘情願……我視死如歸……我慷慨就義……

    ……如果可以的話,讓我再這樣死一百次也可以……

    我雪心對天發誓,我絕對不是花癡……不過隻要是人對眼前的美景一定也會驚豔到不行吧……然而我是人嗎?當然是,所以大家原諒我在長期精神緊張之後終於放下心來的偶爾花癡吧……

    這世界是多麽的美好啊啊……

    “雪心,你的鼻血要流出來了哦。”一旁傳來正在綁繃帶的小狐狸惡意的嘲笑。

    收迴前言。

    ……再怎麽美好的世界果然還是會有惡魔這種生物存在的……

    ※※※

    京城城門外。

    華服少年駕著馬,長身玉立,盡管左手還綁著繃帶,但絲毫不影響他眉宇間的意氣風發,他看著眼前一大幫子人,眼前閃過一絲傲慢的不耐,嘴邊卻挑起笑容,隱隱有幾分咬牙切齒:“我說……各位……送人也要有個極限,這都十八相送了,沒必要再跟來吧?”

    “我們送的是蕭大哥,關你什麽事!”月如沒好氣地白了蕭武一眼,眼神卻不離馬車上斜倚著的白衣青年,皺起柳眉,關切道,“蕭大哥,你真要迴俠王府?你不是……”頓了頓,“不是和那個老頭決裂了嗎?迴去幹什麽啊?還不是受氣……”

    “林月如!什麽叫受氣!”馬上的蕭武瞪了林月如一眼,瞥了眼蕭雪君,撇嘴冷笑道,“憑他蕭雪君的沒心沒肺,誰會給他氣受?”

    “是,”同在馬車上的倉月涼涼開口,“我看就算不受氣,估計也是替某個小鬼收拾爛攤子罷了……”

    “就是,”我接口,忿忿地瞪了小狐狸一眼,“誰知道狐狸的狐臭會不會傳染……”

    “……狐臭會不會傳染我不知道,”蕭武聞言,展開燦爛的笑臉,道,“但是白癡一定會傳染,所以我以後一定會對你敬而遠之的……”

    ……死狐狸……我悲憤地想著,看著車上白衣青年露出好脾氣的笑容,對比馬上那隻狐狸張牙舞爪的囂張樣子……這兩人的真的是兄弟?差太多了……難道是基因變異?那麽,小狐狸一定是變異的那個……要不是現在還沒有克隆,我懷疑蕭武一定是狐狸基因的變種人。

    “蕭大哥……你考慮清楚了?你確定你要迴俠王府?你確定你要迴揚州?”我指著馬上的小狐狸,“……而且還是和這隻狐狸同行?你難道已經修煉成佛了嗎?”

    蕭雪君笑笑,看了看我們,淡淡道:“放心吧,別擔心我,我真的已經沒事了。”

    一針見血。

    讓我們這些表麵上一副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實則暗中試探的人,瞬間表情僵硬——當然不包括一旁一臉不甘不願當門柱的某個冷臉帥哥。

    蕭雪君目光轉到一旁當雕塑的冥雪,挑眉道:“冥雪,臨走之前,我想和你說句話。”

    冥雪一記冷眼掃過來,一臉老大不情願的樣子,腳下卻慢慢蹭了過來,撇嘴冷道:“何事?”

    蕭雪君淡淡笑了起來,眉宇間卻湧上了淡淡的憂傷。

    我屏住了唿吸。

    經過那麽多悲歡離合之後,他若說他沒事,我根本就不信,要我早就撞牆去了,可他卻若無其事地在這兒微笑,肯定隻是表麵而已,也許……看他的表情,現在他要說真心話了吧……那個飽受大喜大悲命運捉弄的男子……

    蕭雪君低頭斂眉,嘴邊揚起優雅的弧度,看著麵前的黑衣少年,一字一頓道:“冥雪……你——”

    “——真是個笨蛋。”

    沉默……

    再沉默…………

    繼續沉默……………………

    現場空氣急速冷凍化,白衣青年麵前的眾人已經完全石化……

    四周西風蕭瑟,北風漸起,卷起落葉枯榮,平添一份哀愁。

    ……笨蛋笨蛋——烏鴉飛過……鳥屎掉下……

    老哥……不愧為惡魔的親戚……(=_ =)虧我們還這麽擔心他……已經成了石像的我慢慢出現裂縫……

    “蕭·雪·君!”俊美少年臉色鐵青,磨著牙,修長的手慢慢移動,方向就是腰間的劍鞘……

    石化了的我慢慢解凍,結結巴巴地開口:“呃……冥雪……不要衝動……衝動是魔鬼……人家美國打伊拉克好歹也有個石油這個目標,我們也不能打沒意義的戰爭對不對……老薩都下獄了,世界和平還是很有希望的……當前我們應該把經濟建設作為首要目標,為把我國建設成為一個富強、民主、文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奮鬥……”

    靠,語無倫次得我都聽不懂我自己在說什麽了……別人更聽不懂了……

    處於殺氣中心的蕭雪君卻淡淡一笑,突然俯身到冥雪的耳旁,輕輕地說了些什麽。

    至於說了什麽我是聽不到了,隻是看到本來咬牙的冥雪一聽完,驟然沒了殺氣,臉上微微動容,黑眸一閃,竟向我看來,定定地看了我幾秒,然後垂下眼,冷冷應了一聲。

    蕭雪君說完站起身來,迴到馬車上,進馬車前還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掀起門簾,朝前麵的華衣少年淡淡叫了聲:“小武,走吧。”

    蕭武哼了一聲,輕輕踢了踢馬肚子,帶著馨兒等一大幫子隨從和那輛馬車,揚起黃沙漫天,向遠方駛去,我呆在原地,看著那輛馬車絕塵而去,百感交集,一時默然無語。

    最後的最後,在晚風的蕭蕭瑟瑟中,我依舊沒有聽到,自那儒衫青年唇中傳出另外的隻字片語,哪怕是一聲歎息。

    他隻是微笑。

    手中驀然感到一個冰涼的觸感,我低下頭,卻看到一隻修長而有力的手緊緊地握住我的手。

    我抬起頭,望向那雙深邃的黑眸,那裏麵有太多東西,我看不透,也看不懂。

    唿吸驟然亂了起來,我低頭,輕輕用力,想把手掙脫出來,低聲道:“放手。”

    “不。”堅定而低沉的語氣,吐出的氣息環繞著我的耳邊,冰涼冰涼。

    我看著那雙執拗而倔強的黑眸,一時間心中湧起悲涼,嘴邊不自覺劃過歎息:“冥雪,你這又是何必。”

    他沉默地凝視著我,手卻越抓越緊。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十年前不在這裏。”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所以,不要再追了。”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他靜靜看著我,靜靜地放了手,在我鬆了口氣的時候,他卻突然冒出了一句:“隻要你不逃,我就不追。”

    我僵住,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麽感受,下意識地看向馬車離去的方向。

    蕭大哥……你究竟給冥雪說了什麽啊……他本來沒有這麽快醒悟的啊……

    ※※※

    “蕭雪君,你究竟給那小子說了什麽?”走到半路,蕭武忍不住騎馬到馬車旁,在窗口,低聲問道。

    窗內傳來悅耳的低笑:“不告訴你。”

    裝作沒有感覺到外麵蕭武的不悅,蕭雪君低下頭,攤開手掌,空無一物的掌心有著細細的紋路。

    他其實也沒有說什麽,他隻是淡淡地跟那個黑衣少年說了這麽一句話。

    “如果當你握緊雙手時,掌心能夠實實在在把握住什麽,而那樣東西,是你不想失去的,那麽,請不要放手,隻要一放手,那樣東西永遠不會迴來。永遠。”

    蕭雪君不自覺收緊手掌,然後再攤開——掌中空無一物。

    但是總覺得有什麽留在了掌心中,溫溫熱熱的,像那忘不去的記憶。

    得到,失去,相聚,生離,死別。

    自己的這雙手,畢竟也在似水流年中捉住了幸福,即使是稍縱既逝的幸福。

    此生,足矣。

    在那車輪摩擦泥濘發出的嘶啞聲中,馬車隨著眾人越行越遠。

    虛空中,有人落下了似是歎息的低語。

    都是一群癡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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