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天光照破沉重的烏雲,消散了幾分冬日的寂寥,木屋上麵落著一層薄雪,在陽光中逐漸融化,滴滴嗒嗒的落著水。


    森林裏一片雪鬆的氣息。


    艾西在溫暖的被窩裏緩緩睜開眼睛。


    接著,房門就被推開。


    格夏和貝爾一起進來。


    窗外明亮的天光,將女子的臉側氤氳出一層溫和的白邊,有種動人的柔和。


    艾西剛準備問什麽。


    女子開口道:“你醒了,我們抓了隻兔子,早上就吃烤肉吧。”


    艾西撐起身子,愣愣點頭。


    他其實剛剛準備問他們,昨天晚上在哪睡的,因為屋子裏沒有可以睡覺的地方。


    而且他總覺得,經過一夜,他們兩人之間的氛圍,好像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可最終忘記問了。


    吃過早飯。


    三人走出木屋。


    貝爾眨了眨清澈的眼睛,聲音溫軟,“那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兒?”


    “看艾西吧。”格夏目光落在艾西身上,“自然是有可以去的地方,但看艾西想去哪,我都可以。”


    貝爾站在格夏身後,聽到這話,微微抿了抿唇角。


    艾西想了想,聲音艱澀地道:“那麽,我迴家吧。”


    在此之前,他絕對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還要迴海洋。


    當初和女巫做交易的時候,他是那麽義無反顧。


    想著,隻要能來到陸地,見到喬安娜,那麽一切都無所謂。


    他可以為了喬安娜放棄一切。


    包括,他生活了十八年的海洋和家人。


    他已經做好了,再也不迴去的準備。


    可,世事無常。


    艾西發現,事情並不會按照他預料的那樣走下去。


    喬安娜並不喜歡他。


    甚至,討厭極了他。


    她說再也不想見到他。


    艾西眼眶有些刺痛,將淚水逼了迴去,語氣篤定地重複了一遍,“我要迴家。”


    格夏迴頭摸了摸貝爾的腦袋,“那我們也迴海裏去吧。”


    貝爾想搖頭。


    為什麽艾西迴海裏,他就也要迴海裏?


    他來到陸地,又不是為了艾西。


    憑什麽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他還沒有玩夠呢,他才不要迴去!


    貝爾心裏憋著一團難受的情緒,眼圈泛著微不可察的紅。


    隻是不等他拒絕,女子修長的手指搭在他腦袋上,一邊微彎下腰,視線與他齊平,溫潤的墨眸直視著他的眼睛。


    她的眼睛裏,逐漸漾出溫和的漣漪,可漆黑的深處,卻藏著一些貝爾看不懂的東西。


    聲音溫柔撩人,“剛好我也想看看貝爾生活的地方,好嗎?”


    貝爾呆呆地眨眼。


    一下像是被蠱惑了。


    完全忘記自己準備做什麽。


    最後在他沒有知覺的時候,就已經點下了頭答應。


    …


    海洋裏也有一個巨大的海底城堡。


    神秘的海洋,有著比陸地更多種類更加奇特的植物,各種各樣的魚類在這裏玩鬧。


    王宮更是十分繁華,珊瑚做成的宮牆,琥珀做成的窗子,貝殼做的屋頂,隨著水流一張一合,每個貝殼裏麵都有著燦爛璀璨的珍珠,價值連城。


    院子裏種著五彩繽紛的樹,結著金燦燦的果子,鮮紅的花朵左右搖曳著,淡藍色的海沙,閃閃發光,十分奇妙的海底世界。


    這就是艾西從小到大生長的地方。


    艾西並沒有先迴到王宮,而是去找了女巫。


    又經曆了一遍先前經曆過的一切苦難和疼痛。


    當他遍體鱗傷的找到女巫,女巫就已經知道了他的來意。


    艾西再也不想忍受,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樣的疼痛,也不想,口不能言。


    “我知道你的來意,可當初我們交易的時候,就說過,不可更改。”


    艾西眼神絕望了。


    格夏站在門口,對裏麵的女巫投出一個目光。


    女巫縮了縮脖子,“不過,你在陸地上的一切經曆我已經知道了,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麽淒慘的人魚,看在這個份上,我願意對你心軟一次。”


    艾西眼裏迸發出不可置信的亮光。


    “謝謝女巫!”


    艾西突然發現,自己能夠說話了,低下頭,就見他的雙腿已經變成了紅色的魚尾。


    火紅的鱗片,尾端過渡著一絲橘紅,像是陽光一樣燦爛的色澤。


    艾西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頭發也變成火紅的顏色,襯得皮膚更加雪白,他幾乎想要哭了。


    沒想到,他還能變迴來。


    這次經曆之後,他對陸地也再也沒有了向往,陸地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好……


    艾西暢遊在海洋中,迴到熟悉的環境,他心情好轉了不少。


    十分熱情的招唿格夏和貝爾去了王宮。


    推開琥珀窗戶,魚兒自在地遊進來。


    其中一些和艾西熟悉的魚兒,貼近他的臉邊,艾西便在窗邊拿了一些吃的喂給它們。


    “這就是我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我先帶你去見我的哥哥們吧,還有我的爸爸媽媽……”


    王宮裏的所有人都對格夏和貝爾很熱情,不過格夏有些興致缺缺。


    在艾西的一個哥哥提出要給他們準備房間的時候,格夏拒絕了。


    說她在外麵另有住處。


    艾西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識地看向貝爾,垂下睫毛沒有說話。


    艾西離開海洋太久,他的哥哥們和他有說不完的話,於是就把他拉走了。


    格夏看向貝爾,微微歪頭,“走吧,去看看你生活的地方。”


    貝爾咬著下唇,有些猶豫。


    自從見過艾西住的地方之後,他就覺得自己的住處,有些拿不出手。


    不過貝爾很快就想開了,他整個人都拿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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