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江元音瀕死時,皇帝李承燁在她寢殿同她的侍女翻雲覆雨。


    她模糊的視野裏是兩人交纏的身影,耳畔是激烈的喘息與呻吟。


    如今她五感隻剩下微弱的聽覺與視覺,他在故意折辱她。


    “皇、皇上……嗯,娘娘似是撐不住了……”


    “她慣會裝,不必理會。”


    江元音扯住床幔唿救的手頓住,隨即放棄掙紮,不“裝”了。


    十六載的折磨,她早就油盡燈枯,此刻麻木合眼,任自己跌入無盡的黑暗,沉沉睡去,直至他的低吼近在耳畔:“江元音,睜開眼!朕不許你死!”


    江元音勾了勾唇,懶得睜目看他一眼。


    她逃了半生掙不脫他的桎梏,但求一死,解脫自由。


    李承燁雙目充血,扼住她的雙肩激動搖晃,“你若敢死,朕便將你拆骨入腹,你生生世世,休想擺脫朕!”


    太醫婢女跪了一地,得不到迴應的李承燁失了智,竟埋頭發瘋似的啃咬江元音的肩膀,魔怔似的要將她生吞入腹。


    江元音暗罵了句“瘋子”,又氣又好笑,


    她沒了觸覺多年,察覺不到痛的,他便真啃食她……


    嘶——


    左肩處傳來久違的、刀割般的疼痛,她猛地睜眼,隻看到一女子的發頂,入目是一支銀簪,簪身刻著的雲紋清晰可見。


    ……她視力恢複了?!


    左肩處持續的刺痛讓她下意識的向後縮,右側伸來一隻手將她右肩按住,她下意識地側頭,對上一張記憶裏的少女的臉。


    竟是她那自小處處要壓她一頭,事事讓她背鍋,最後卻被割舌發配西北絕境的妹妹江雲裳。


    江雲裳眉眼帶笑,按住她右肩的力道卻不小:“阿姐且忍忍,很快便完事了。”


    江元音唿吸一滯,屏息環顧四周,視野裏卻不再是她的寢宮,而是她十六年前的閨房,她隨即恍然。


    她重生了。


    下一瞬左肩處的刺痛停了,那埋首戴著銀簪的女子抬首,卻是衝江雲裳頷首示意:“二小姐,好了。”


    江雲裳應聲,示意丫鬟送其離開,自己則親昵牽住江元音的手,拉著她起身走至銅鏡前。


    姐妹倆的外衣都褪至了手肘處,一前一後的立著,露出左肩處剛完成的刺青。


    “阿姐可還滿意?”江雲裳笑吟吟地望著銅鏡裏的江元音,“你厭惡的胎記改換好了,日後生來帶著蓮花刺青的人便是我了。”


    江元音望向鏡子,她左肩那跟了她一輩子的蓮花刺青變成了陌生的動物圖騰。


    她的確討厭這蓮花胎記,因為她阿母一瞅見便會冷臉,說她是和前世的家人緣分未盡,才會生來帶著這胎記,難怪養不熟。


    後來又因為這胎記被李承燁纏住禁錮,折磨至死。


    “阿姐怎麽不理我?可還是在怪我前日貪玩,害你跪了一夜,被阿母責罰關了禁閉?”江雲裳下巴抵在江元音的肩頸處,很是無辜地眨眼,“阿姐莫氣,我日後再不會讓你操心為難了,明日我自行去泉郡,你全當不知,這樣阿父阿母迴府後,便怪不到你頭上了。”


    銅鏡裏,兩人姿態親昵好似一株並蹄蓮,江元音卻覺得反胃,不著痕跡的側身,拉開兩人的距離。


    她自小在阿母的教導下,處處讓著小她一歲的江雲裳,她對她掏心掏肺,替她背鍋領罰,任她予取予求,活得好似她的丫鬟。


    而江雲裳卻任她被流寇欺辱,將她丟棄在泉郡。


    前世是江雲裳拉她去泉郡的,非是同她感情好,不過是想著萬一被父母發現,讓她背鍋罷了。


    畢竟那時天下三分,泉郡彈丸之地卻跨了三國,不歸屬於任何一國,因此多得是亡命之徒,最是魚龍混雜危險之地,是父母命令禁止去的地方。


    可江雲裳覺得新奇好玩,趁著父母外出,拉著她偷偷去了泉郡。


    江雲裳招惹了流寇,為了脫身,毫不猶豫地賣了她,看著她被汙言穢語的流寇撕扯掉衣裳,萬幸,遇著了李承燁的屬下,瞥見她肩膀的胎記救下了她。


    彼時李承燁還不是九五之尊,不過是泉郡的地頭蛇,是傳聞中醜陋暴戾的“三爺”。


    江雲裳怕得要死,眼眶發紅,瑟瑟發抖往江元音身後躲,顫聲喃語著:“落到這三爺手裏還不如死了,阿姐救救我,救救我……”


    她又說:“若我能逃出去,一定會找爹娘來接你……”


    江元音尚未從差點失身流寇的驚惶中走出,慘白的小臉上還掛著淚珠,她卻往前邁了一步,跪下請求道:“放了我妹妹,我跟你們走。”


    她從此失去了自由,在折磨中抱著期待日複一日的等待。


    可沒人來救她,她一次次的逃跑失敗,換來非人折辱。


    記不得是第幾次逃跑失敗後,李承燁扼住她的脖頸,在她快要窒息時,他突然鬆開她,森冷地笑:“這麽想迴去?那你便迴去瞧瞧。”


    江元音隻當他良心發現善心大發,又哭又笑地磕頭感激。


    她終於迴到心心念念的江家,方知江雲裳逃離泉郡後,不到半年便嫁給定寧侯,她阿弟被聖上破格選為太子的陪讀,江家舉家遷至帝都汴京。


    江府隻剩下幾位看守宅院的老婦家丁。


    老婦認出了江元音,卻不許她入門:“老爺夫人說了,你既失身於流寇,日後便不要自稱江家女,免得壞了江家的名聲,牽連到小姐、少爺,你快些走吧。”


    江元音不知是江雲裳沒告知父母真相,還是父母為了江家的名聲前程直接舍棄了她。


    她隻知道她對家人的期盼與真心被碾壓得粉碎。


    李承燁粗暴扯過猶如行屍走肉的她,冷聲嗤笑:“江元音,除了我,這世上沒人要你,你還想逃嗎?”


    江元音靜默不語,眼淚卻如決堤的河水,洶湧不止。


    她拚盡全力才迴到家門口,卻原來她早就沒了家。


    江元音迴神,看向江雲裳左肩那剛複刻好的蓮花刺青,眸色深了幾許。


    看來她也重生了,還比自己重生得更早。


    她搶走了自己的“胎記”,不再讓自己陪她去泉郡,是想和自己交換命運?


    畢竟前世她嫁給定寧侯不過一年半,定寧侯便病逝了,再後來她私通外男,落了個割舌發配西北絕境的下場,而李承燁最終稱帝,並立她為後。


    江雲裳不滿江元音的沉默,眼神委屈,動作卻很惡劣的直接用力按住她左肩的刺青:“阿姐,怎麽不理我?”


    江元音疼得皺眉吸氣,卻發自肺腑地笑了。


    她失去觸覺多年,過得好似一灘爛泥,此刻能感受到疼痛,方覺得自己真活過來了。


    是以她不閃不避的受著,好脾氣地迴:“好,一切都依你。”


    李承燁是個瘋子,她喜歡,就讓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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