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雕花窗欞,灑落在國公府內院的暖閣之中。李景處理完賞花宴後續事宜,匆匆趕來向母親劉氏請安。


    暖閣裏,劉氏正坐在榻上,神色間帶著幾分疲憊,卻又隱隱透著一絲惱怒。見李景進來,她忍不住開口:“樂兒啊,今日那顧瑤,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對著咱們府裏的下人又打又罵,一點都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還有她那個丫鬟,說話更是囂張,比公主還金貴,看著就讓人來氣!”


    李景笑了笑,走到母親身邊坐下,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安慰道:“母親,您別氣壞了身子,兒子心中有數,自有定奪。”


    劉氏揉了揉額頭,一旁貼心的李嬤嬤趕忙上前,輕輕為她按捏肩膀,也跟著搭話:“可不是嘛,雖說那個小廚娘可能是有些衝撞了顧小姐,但依老奴看,這顧小姐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要是以後進了咱們家門當家主母,那還不得鬧翻天呐。現在外麵都傳言,說少爺您要推舉顧尚書上相位,怕是因為這個,顧小姐才這般飛揚跋扈。”


    劉氏一聽,立刻瞅了瞅李嬤嬤,佯裝生氣地斥責:“這朝中的事,也是你這老東西能妄自議論的?往後在我兒子麵前,可得收斂些!”話雖嚴厲,語氣裏卻滿是親昵。李嬤嬤也不惱,笑著應下。


    劉氏微微點頭,歎了口氣:“樂兒呀,你要娶親,母親心裏是高興的。可這要是娶了這麽個脾氣的,母親心裏實在是不踏實,總覺得不舒坦。”


    李景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母親躬身行禮,言辭懇切:“母親但請放心,兒子的終身大事,定會妥善安排,您就別再為此事掛懷了。”


    劉氏擺了擺手,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問道:“對了,你帶迴來的那個小廚娘叫什麽來著?”


    “她叫王三娘。”


    “唉,想來今天這事兒,她也沒多大錯處。算了,就聽母親的,這事就這麽過去了,別再去找三娘的麻煩了,知道了嗎,兒子?”


    李景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他本就有此打算,忙說道:“母親如此深明大義,真是兒子的福氣。有您這樣為兒子著想,兒子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劉氏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擺了擺手說:“行了行了,天色也晚了,忙了一天,你也累了,早些去休息吧。”


    李景又行了一禮,輕聲應道:“兒子告退,母親也早些安歇。”說罷,他輕手輕腳地退出暖閣。


    *


    國公府後廚,四下裏一片死寂,唯有窗外野貓時不時發出幾聲淒厲的嘶叫。


    白日裏,王三娘忙得腳不沾地,又與顧瑤打架,此刻早已疲憊不堪。


    然而那貓叫聲一聲比一聲急促,仿佛催命一般,攪得她心煩意亂,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無法入睡。


    終於,王三娘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她猛地坐起身來,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嘴裏低聲咒罵著。然後,她披上衣服,趿拉著鞋子,氣唿唿地走到房門前,一把拉開門閂,沒好氣地嘟囔道:“這該死的貓,大半夜的瞎嚎什麽!!”


    可是當她打開房門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雲千正可憐巴巴地趴在門口,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她,小心地壓低聲音說:“三娘,公子找你呢。”王三娘被突然出現的雲千嚇了一跳,她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用手揉著眼睛:“我太困了,今天晚上就不去了。”說完,她轉身就要往屋裏走。


    但是雲千可不會輕易放過她,隻見她連忙伸手拉住王三娘的衣角,撒嬌般地搖晃著,嘴裏哀求:“三娘,行行好吧,快跟我走吧,公子真的正在等著呢。你要是不去,我就在這兒一直叫,叫一晚上。”


    王三娘聽了這話,心裏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也不好叫雲千為難。隻好拿起放在床邊的披風,輕輕地披在身上,然後躡手躡腳地跟著雲千走出房間。兩人沿著那條她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道緩緩前行,月光如水灑在地上,映出他們兩個長長的影子。


    李景此刻有些煩躁,在屋內來迴踱步,身上的外袍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他索性坐下來,解開了錦袍領口,露出了精致的鎖骨和一片白皙的胸口。


    搖曳的燭光下,他烏黑的眉毛輕擰,狹長的眼眸裏有些焦慮,她會不會生氣?


    他時不時抬眼望向窗口。怎麽這麽長時間,雲千還沒有把人帶到?


    他鼻尖的痣和眼角下那顆紅色淚痣,在光影交錯間,添幾分魅惑。他薄唇輕抿,手指不自覺地在椅子扶手上敲打著。


    王三娘終於從窗口翻了進來,他歡喜地起身迎上去,輕聲問:“怎麽今晚沒來找我?可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


    王三娘一邊伸手解開係在脖頸處的披風帶子,一邊沒好氣兒地迴答:“今天可把我給累壞了。從早到晚忙個不停,這會子我都感覺自己快要累散架啦!你倒好,居然還弄隻貓來吵我睡覺,真是的!”說罷,她將解下的披風隨手扔在了一旁的架子上,然後快步朝著內室走去。


    一進內室,王三娘連鞋也顧不上脫,便徑直爬上了床,整個人像軟在床上,嘴裏嘟囔著:“不管了,先讓我好好睡一覺再說吧……”話還沒說完,她就已經閉上雙眼。


    李景跟過來,上了床,幫她脫了鞋,然後環住她的腰,溫聲問:“你是不是生氣了?今天你被人欺負,我卻沒幫你出頭。”


    王三娘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說:“哪用得著你幫忙,你是沒瞧見我把她打得有多解氣,她扇我一巴掌,我可沒吃虧,就是還沒打個過癮,夫人就把我叫住了。”


    李景又追問:“那你今晚不來,是不是因為生我的氣?”


    “你吼我!”


    她轉過頭氣唿唿地瞪著他。


    “你那麽兇我,你心不痛嗎?”


    李景聽將她抱緊:“對不起,我這不也是演戲給那些人看嘛。顧章年老方得一女,僅此一女,對她甚是寵溺,方造就了她現今這般性情,著實可悲。”


    王三娘聽了,不禁感歎:“怪不得,我說打她的時候,她打架的功夫實在不行,我幾下就把她推倒,騎到她身上,左勾拳右勾拳。”說著,還比劃起來。


    李景笑著把她比著的手給拉進被子裏,無奈:“你架都打贏了,還在這比。”


    王三娘卻來了興致:“阿景,你敢不敢跟我打架?”


    李景嘴角一勾,帶著幾分曖昧:“我敢啊,我想跟你打另外一種架。”


    李景緊緊貼著她的身軀:“你知道我為了拒絕芙蓉公主,跟皇帝怎麽說嗎?”


    王三娘感受到他身上的炙熱,心跳加速。


    “不舉。”李景輕笑:“你最能夠證明了,我舉還是不舉,對不對?”


    “你真豁得出去了,這種話你都說得出來。”


    “我怎麽會說不出來啊,難道你要讓我娶公主啊,我娶了公主你怎麽辦啊?”


    “就當下的情形來看,你若要娶我,不容易啊!”


    李景輕撫她的秀發:“是不易啊,但你盡可安心,我放在心上的。”言罷,輕齧她的耳垂。


    王三娘被他弄得渾身發軟,輕輕拍了拍他:“你別吵,別吵,我想好好睡一覺啊。”


    李景也憐她忙碌一日,不再有別的動作 ,可她卻突然來了精神,翻身輕輕摟住李景的脖子,眉眼含笑:“阿景,我今天見一位小姐,她穿的那條紫色裙子,簡直太漂亮了!料子一看就特別好,樣式更是別致得很,我還是頭一迴見呢。”


    李景輕笑:“哪個小姐呀?那裙子到底何樣?我又沒看見,你可得說詳細點兒。”


    “哎呀,我也說不太明白,反正就是特別好看的一條紫色裙子嘛。你就說能不能給我做一條嘛。”


    “過兩天自己來挑料子,我可不會給你送去。”


    王三娘一聽,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忙不迭地點頭:“好呀好呀,太謝謝你啦,阿景。”


    “嘴上謝?”他扣住她的手腕。


    “要留到成親的。”


    “怕留不到。”


    “你答應過的。”


    “可是,我忍得辛苦。以後真的不舉怎麽辦?”


    三娘捂住他的嘴:“烏鴉嘴。不準說話了,睡覺!”她翻過身。


    “三娘,明日我需外出公幹三日,你安心等我迴來。”


    “嗯。”王三娘反手摸著李景的臉,甜甜的迴應。


    “阿景,我想要一支特別的筆,以前就和你說過了,你能不能給我做?”她又翻過身去摟住他。


    “你想要什麽樣的?”


    她在李景的背上輕輕比劃著,一邊畫一邊解釋:“筆杆要這種直直的,然後這裏,是出水的地方,能寫字。還要有鐵片,還有能吸水的內膽 ,我想做點筆記,把豆蔻教給我的東西整理整理。”


    李景耐心地聽著,時不時點頭,待她講完,才溫柔地握住她的手,說:“聽起來有些複雜,要不我們起來把它畫下來?”


    她卻有些猶豫:“可是現在太晚啦。”


    李景笑了笑,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那就先睡覺,改天你再來畫,畫好了我就給你做。”


    她點點頭,在李景懷裏窩著,嘟囔著:“好嘛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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