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遲遲,景熙熙。”


    燕京城 。


    一位騎著黑色駿馬的將領,威風凜凜地率領著一隊精銳士兵前行。馬蹄聲整齊有力,噠噠作響,士兵們步伐劃一,手中的長槍在日光下閃爍著森寒的光,將領身姿挺拔,鼻孔朝天。


    此時,前方悠悠傳來一陣絲竹管樂之聲,是新晉國公爺李景乘坐著國公府的豪華儀仗緩緩而來。


    那將領看到李景的儀仗,眉頭瞬間擰成死結,臉上滿是不加掩飾的嫌惡。在他心裏,自己手握重兵,理應被眾人尊崇。這新晉的國公爺見了他,理應早早滾下轎來磕頭行禮。這麽想著,他不但沒有絲毫避讓的意思,反而將馬鞭狠狠一揮,扯著嗓子吼道:“都給我加快腳步,衝撞了國公爺的儀仗,那可是他自己不長眼!”


    兩隊人馬逐漸靠近,氣氛陡然變得劍拔弩張。


    李景坐在轎中,聽到外麵的動靜,他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怒火,但很快就強壓下去,恢複了一臉平靜。


    國公府的侍衛們見狀,紛紛麵露怒色,有人忍不住低聲咒罵:“常將軍也太目中無人了,國公爺可是朝廷新封的,他竟敢如此放肆!”


    李景身邊的雲千更是氣急敗壞,湊近小聲說:“少爺,這常將軍囂張得很,咱們就要這麽忍氣吞聲?”


    李景輕輕擺了擺手,隨後,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掀開轎簾,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對著那將領說:“常將軍,今日得見,實乃幸事。道路狹窄,還望將軍先行。”


    那坐在馬上的將領正是當今皇後常素箋常氏的哥哥,畿輔禦林軍都統常棣 。他居高臨下地斜睨著李景,嘴角扯出一抹輕蔑至極的冷笑,別說還禮了,連個正眼都沒給,鼻孔裏重重地哼了一聲,便帶著隊伍揚塵而去。


    *


    窗外,夜色如水,靜謐而深沉。


    李景身著一襲白色暗紋雲錦長袍,衣角的絲線在燭光下若隱若現,散發出柔和的微光。他身形修長,身姿筆挺,即便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裏,也難掩周身與生俱來的華貴之氣。


    燭火輕輕搖曳,勾勒出他輪廓分明的臉龐,眼神深邃而內斂,右眼角的淚痣為他的麵龐增添了一絲別樣的韻味。高挺的鼻梁下,另一顆痣宛如點睛之筆,更顯他五官立體。雙唇緊閉,平素裏線條冷硬,然而此刻,凝視著懷中的女子,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盡是柔情蜜意。


    王三娘正乖巧地坐在他的腿上,齊劉海下,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靈動有神。盡管膚色稍深,卻透著一種質樸的健康美。脖子上,藍絲線纏繞的銀項圈在燭光下閃爍著微光,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此刻,兩人正全神貫注地讀著一封信,龍顏喜的字龍飛鳳舞,又是毛筆書寫的古體字,王三娘有很多看不懂。王三娘時不時用手指著信上的字,偏過頭,一臉疑惑地問:“這個字怎麽讀呀,又是什麽意思呢?”李景總是耐心地湊近,輕聲細語地講解,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惹得她微微臉紅。


    三娘雙手輕輕環著他,原來信中說他們成功幫助了楚楚,楚楚之前遭遇諸多糟心事,如今在城主府安心養胎,即將臨盆。


    王三娘拿起信又讀了一遍,讀完後,身子緊緊貼著李景,感慨:“天呐,龍顏喜的心可真善良,感覺他什麽都能包容,簡直就是個天使。”


    李景佯裝吃醋,抓著王三娘的手問:“那我呢?我在你心裏就比不上他?”


    “比得上,比得上,龍顏喜是好兄弟,你是我的boyfriend。”


    “說人話。”


    “意中人,未婚夫,心上人。”


    李景勾起一抹迷死人的笑,抬起她的下巴,嘴貼在她唇上輕聲道:“這才對。”


    “阿景,你說龍顏喜會不會喜歡楚楚?”


    李景思索片刻,說:“我看多少是有點喜歡,不然也不會處心積慮地去救她,人都走了還不放過。”


    “老龍這便宜占的,直接三娃。”


    “阿景,我們寫迴信吧。”


    “行,寫什麽?”


    “寫—阿景,我們什麽時候迴蒼碩城?好想認識一下楚楚。”


    “你呀,這才迴來,哪走得開啊。”


    李景微微皺眉,想到朝堂上的種種紛爭,心中滿是無奈。


    她微微仰頭,目光落在李景那微蹙的眉頭上,輕聲問:“阿景,你是不是有心事,瞧你眉頭都皺成這樣了。”她輕撫李景的眉頭。


    李景抬手輕輕撫上王三娘的發絲,溫柔笑:“你既看出來了,又何必問呢。”


    “你我之間盡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阿景,我說過我永遠站你這邊,這一生,我隻希望你能幸福地生活下去。”


    李景輕歎一聲,神色間染上幾分無奈與憤懣:“藺無極那個老狐狸,他如今聯合朝廷中的一些人,處處打壓我,試圖排擠我。”


    “藺無極?”三娘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一驚,不禁重複了一遍。她記得在《秋蘭傳》裏見過這個名字,書中提到,藺無極與李景曾裏應外合,在邱家井附近一舉殲滅了莫淺部眾。那時她還以為兩人是同一陣營的,可如今看來,由於自己的穿越,《秋蘭傳》的情節走向似乎都發生了改變。藺無極雖與李景一同立下大功,卻明顯不服氣,還試圖打壓對李景。


    王三娘又追問:“阿景,你跟我說說,你的誌向到底是什麽?”


    李景目光堅定,望向遠方,緩緩說道:“我的誌向,不過是憑自己的心智,守護燕國百姓,保一方太平。”


    王三娘輕輕搖了搖頭,神色認真:“阿景,我知道你心懷天下,可你不覺得這樣太被動了嗎?我看了那麽多史書,多少忠臣良將,空有一腔忠誠,最後卻落得悲慘下場。就像嶽飛,精忠報國,可最後呢?還有明朝那位被多爾袞設計陷害的大將,叫袁崇煥,他又何嚐不是一片忠心?皇帝真的不知道他們的忠誠嗎?未必!”


    李景若有所思,沒有說話。


    王三娘接著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大膽與堅定:“阿景,你應該成為掌控者,才能更好地守護百姓,施展你的抱負,把格局再拔高一些,好不好?”


    李景沉默良久,開口道:“我約莫知道你的意思,要想立於不敗之地,就得換個角度看問題。”


    王三娘趁熱打鐵:“暗影司的崔玉跟你配合了九年,你覺得她的忠心如何?”


    李景肯定地說:“這十年,她一直盡心盡力,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王三娘拍手笑道:“那就好,崔玉可是關鍵的一張牌。需把情報網絡全方位鋪開,不管是朝廷大臣,還是市井百姓,都要納入監控範圍,不能隻盯著藺無極那邊的動向。”


    李景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看著王殤,打趣:“你在教我做事?”


    “哪倒不是,隻是建議,探討。”


    王三娘從李景的腿上站起身,在書案前來迴踱步,眼神中滿是思索,開口問:“阿景,你信命嗎?”


    李景搖頭:“我更信事在人為。”


    王三娘追問:“好,這隻是假設,假設有命運,你認為命運能夠完全主宰我們嗎?”


    李景迴憶起過往,緩緩說道:“我記得以前同你講過,命,就是給自己爭取最好的。在我看來,命運隻是我們行動的半個主宰,其完全歸我們自己支配的。”


    王三娘微微頷首,接著說:“你接觸水利這方麵的東西把比較多,所以我們可以把命運比作些毀滅性的河流,當它發怒的時候,淹沒原野,拔樹毀屋,侵蝕土地。”


    李景看著王三娘,心中知曉她又要長篇大論,可還是滿心期待地想聽她繼續說下去。


    王三娘背著手,像老師對學生演講一般,繼續道:“在洪水麵前,人們因為屈服於它的暴虐而奔逃,毫無辦法抗拒它。但是我們不能因此得出結論說當天氣好的時候,人們不能夠修築堤壩。阿景,你如今身為工部尚書,修築堤壩這件事,恐怕也該提上日程了。修築堤壩,一來可以防洪,二來可以保證航運,三來可以保證足夠的糧食,養活足夠多的軍隊,對不對?”


    李景無奈一笑,催促道:“你說重點,繼續,你剛才說到水期,做好準備。”


    “對,阿景,以便將來水漲的時候,讓它順流河道宣泄,不會因毫無控製而泛濫成災。對於命運情況也是如此,當我們還沒有積蓄足夠的力量去抵抗它的時候,命運就顯示出它的威力,正如它知道哪裏還沒有修築水渠和堤壩來控製它,它就在哪裏作威作福。如果你考慮到自身變動,從而又推動變動的所在地,你就會發現它是一個既沒有水渠也沒有堤壩的平原。


    如果大燕過去有適當的力量加以保護,那麽景國和趙國的聯軍就不會踏破燕國的土地,對不對?你也不可能到景國潛伏將近九年,燕北的百姓也不會在目前的統治下有那麽多悲慘的命運,包括那個輝珍珠的悲慘命運,對不對?阿景,我說的對不對?”


    王三娘繼續說:“我知道這話聽起來駭人聽聞,可你靜下心來想想其中的合理性。古往今來,皇帝難道真的能隨心所欲地掌控一切嗎?不過是世家大大族代言人罷了。你看看如今朝堂之上,各方勢力錯綜複雜,藺無極處處打壓你,不就是因為你擋了他們的路?若你隻是一味地躲避、防禦,又能堅持到幾時?”


    李景眉頭緊鎖,神色糾結,內心被王三娘的話掀起了驚濤駭浪,卻又不得不承認她所言句句在理。他沉默不語,陷入了沉思。


    王三娘見李景沒有立刻反駁,知道他聽進去了,便繼續趁熱打鐵:“阿景,以你的聰明才智,本就不該被這些瑣碎的爭鬥束縛。你一心想要守護燕國百姓,保一方太平,可如今這般被動,又如何能真正實現你的抱負?”


    “所以,你今天說了這麽多就是叫我——謀反。”李景貼著她耳朵,低聲說道。


    李景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白日裏常棣那囂張的模樣,心中清楚,常棣身為畿輔禦林軍都統,仗著妹妹是皇後,在朝中越發肆無忌憚。想到常棣這般囂張跋扈下去,朝堂恐被常氏一族把控,為了燕國的百姓,為了大燕不再受戰亂之苦,這反,怕是不得不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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