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雲軒裏,丹心拎著包袱,哭著要給崔綰綰磕頭,“姑娘,婢子這一去,怕是再也見不到姑娘了,就容婢子磕個頭吧。”


    “別別別!”崔綰綰幾乎是恐懼的大叫,躲在綠茗身後,“丹心你別這樣,別這樣,你知道,我不興這個......”


    綠茗最忙,又要拉著攔著丹心不要磕下這個頭,又要留心著躲她身後的姑娘,不要慌慌的碰到桌角門框上了。


    “丹心,你聽姑娘的,姑娘待你好,你心裏知道就好,姑娘不喜歡這樣,你就聽姑娘的。”綠茗連拉帶勸。


    “姑娘,婢子不磕這個頭,走的不安心。”丹心幾乎是感恩戴德,“姑娘心善,一向待婢子好,這樣的事,還準了婢子離去,連贖身銀子也不拿,還賞了婢子這許多東西,婢子不是忘恩的人,今生不能報答姑娘,就想給姑娘磕個頭,姑娘就允了吧!”


    “丹心,你,打住!”崔綰綰眼見綠茗快攔不住了,丹心就要跪下去了,慌慌的伸手幫綠茗,“我告訴你,丹心,我不興這個的,你這樣,我要折壽,我要折壽!”說到最後,急的叫起來。


    “丹心你還不快打住!”綠茗也急了,“你看看,你把姑娘逼成什麽樣兒了!呸呸呸,姑娘快呸掉,紅口白牙的,瞎說什麽!”


    丹心聽了這句,也趕忙起身站好,連呸三下,“姑娘是大善人,長命百歲!”


    “好好好,你隻要不給我磕頭,我就長命百歲了!”崔綰綰快躲出汗來了,見丹心終於好好站著,長長唿出一口氣。


    “丹心,天色也不早了,崔公子的馬車已在外麵候著,你且去吧。”崔綰綰拉著丹心的手往外走。


    丹心見了崔明熹一次,後來又見了一次,第三次時,丹心答應跟他迴新羅,雖然,丹心想起來的事不多,想的一點就頭痛想不下去了,但她也願意相信她的身世,願意迴去看看崔明熹說的父親母親了。


    邀月樓裏,陳上師和白薇都以丹心是崔綰綰的婢女為名,將此事交給崔綰綰處理,她二人一概不過問。


    崔綰綰很爽氣的一口答應了,讓崔明熹準備好了就來接丹心,並且她拒絕了崔明熹給的一千兩贖身銀子,還允許丹心將往日的衣衫首飾全部帶走,又另添了兩套衣裙和幾樣首飾,說是留個念想。


    丹心簡直覺得遇到菩薩了,追著趕著要磕個頭再走。


    “姑娘,我......”丹心眼圈兒又紅紅的。


    “好了好了,丹心乖,不哭不哭。”崔綰綰像哄小孩子一樣,“丹心這是迴家,應該高興才對。迴家了有父母寵著,有兄長愛護,往後都是好日子呢!”


    後院角門處,崔明熹牽著馬等候,旁邊停著一輛馬車,還有一個仆婦隨侍。


    見崔綰綰領了丹心出來,崔明熹忙上前拱手施禮:“崔姑娘,有勞了。你的恩情,我銘記於心。”


    “哎呀行了行了,我最受不了這個。”崔綰綰揮揮手,“快些走,別再惹丹心哭了,眼睛都腫了,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嫌難看。”


    綠茗聞言,噗嗤一聲笑了。丹心不好意思的低著頭,崔明熹一臉憐愛的看著她。


    丹心看著馬車,又看一眼崔明熹,搖著崔綰綰的胳膊:“姑娘,你再送送我。”


    “你答應我不哭了,我就送你,一直送到城外去。”崔綰綰笑看著丹心。


    “好,婢子不哭了,不哭了。”丹心笑的像個孩子。


    崔綰綰上了馬車,綠茗對門房值守的仆婦吩咐了一聲,便也跟著上了馬車。


    上了馬車,丹心又咕咕噥噥的說了許多話,一直說到馬車再次停下。


    “崔姑娘,丹心,這裏就是灞橋了。”崔明熹溫厚的聲音響起。


    崔綰綰握著丹心的手笑道:“丹心,我總不能送你到登州去,送君千裏終有一別。”


    丹心又垂了頭,咬著嘴唇點點頭。


    綠茗先跳下馬車,扶著崔綰綰下來,又扶了丹心下來,握著她的手笑道,“丹心,你往後,就都是好日子了,膽子總能大些吧!”


    “這可難說,她往後,父母寵著,兄長護著,怕是膽子要更小了。”崔綰綰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姑娘,綠茗姐姐,我,我會一直記掛你們。”丹心用力的點頭。


    “好了,丹心,快走吧,一路上多小心。”崔綰綰揮揮手,“可惜這是深秋,沒有柳枝送給你。”


    “姑娘,綠茗姐姐,你們多保重。”丹心一步一挪的挪上了馬車。


    崔明熹又一拱手:“多謝崔姑娘成全,若不是崔姑娘開解,丹心隻怕不會這麽快答應。”


    “崔公子言重了,是你一番誠意打動丹心。”崔綰綰笑道,“我不必囑咐,你也會待丹心好,我就不贅言了。”


    “你放心。”崔明熹重重的點頭,又一拱手,這才翻身上馬,再在馬背上一拱手,吩咐車夫啟程,自己騎馬在後麵綴著。


    崔綰綰看著崔明熹一襲玄色錦袍的背影,又想起第一次在灞橋邊見她的情形,恍如昨日。


    彼時是春,灞橋邊楊柳依依。此時已秋,楊柳搖落,橋邊冷清。


    崔明熹要帶著丹心去登州,趕在入冬下雪前登上海船前往新羅。這個陪伴她長大的少女,以後再不會見了。


    崔綰綰對著遠去的車馬惆悵若失。


    身後傳來馬車聲,是劉壯駕車來接了,綠茗走前兒吩咐門房值守婆子傳話的。


    “姑娘,這裏風大,上車吧。”綠茗上前扶,崔綰綰點點頭,跨上馬車。


    才迴到錦雲軒歇下,白薇就來了。


    “姐姐,來坐。”崔綰綰招唿白薇落座,親自給她倒了茶。


    “我來看看你,說說話,少了一個人,怕你覺著冷清。”白薇柔柔的看著崔綰綰。


    “姐姐最懂我。”崔綰綰心裏一暖,“丹心能迴家,是好事,我沒有舍不得。”


    “我知道你的性子。”白薇眼睛掃一眼屋裏,“你這裏,人也確實少了些,早就想給你添了,你一直說不喜人多。如今丹心又離去,總要再挑幾個新人給你。”


    “此事,姐姐看著辦。”崔綰綰這迴不再拒絕,“隻是,眼下就要入冬了,雜事繁多,倒叫姐姐費心。”


    “你呀,就是嘴甜。”白薇笑著喝茶,又說了些閑話,囑咐崔綰綰一些事,這才離去。


    崔綰綰送走白薇,看著窗外,有些鬱鬱。她不喜歡冬天,冷清,清冷。而且,她在冬天最容易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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