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的動作快,不等宋冉多想,他就抱著孩子進來了。


    “小主子,快看看咱們小公子。”


    “多可愛啊!”


    彩雲將孩子放在宋冉的身邊,語氣裏都是請求。


    而宋冉在看見麵前的孩子後,心裏也是一軟。


    這是他生的孩子啊!


    他還這麽小,還這麽軟……。


    宋冉摸著孩子的小手眼淚又開始止不住了。


    “孩子……。”


    “是我生的孩子!”


    彩雲聽見這樣的話也是一陣鼻酸。


    “是啊,是小主子生的孩子。”


    “小主子多厲害啊!”


    宋冉看著麵前的孩子,心裏也是動搖起來。


    若是他真的沒了孩子會有好日子過嗎?


    一個沒有親生父親的孩子,會有人疼愛嗎?


    若是之前他會毫不猶豫的認為會!


    因為他就是這樣長大的。


    可如今成了一個父親,他卻堅定不了這個想法。


    妻主與自己的娘不同。


    娘隻有他一個孩子,所以他一直都是在娘的疼愛下長大的。


    可妻主不是,妻主還有別的孩子。


    甚至那些孩子的身份比他的孩子要高。


    若是他真的沒了,指隻怕他的孩子就真的成了沒人疼愛的小可憐了。


    越想宋冉心裏越心慌。


    他連疼都不在意了,牢牢的抱著麵前的孩子。


    “爹爹在!”


    “爹爹在!”


    “隻要爹爹在,不會有人敢欺負你的!”


    宋冉有些鑽牛角尖,認準了這件事情就不肯變。


    許是他手裏的力氣有些大,孩子哼唧起來。


    不等宋冉有所反應,孩子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哇~~。”


    “哇~~ 。”


    孩子尖銳的哭聲叫屋子裏的兩個大人慌亂起來。


    兩人都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事情,誰都不會哄孩子。


    “別哭別哭,爹爹在的!”


    宋冉當即連心裏亂七八糟的想法都忘記了,隻是手忙腳亂的哄著孩子。


    彩雲也是一樣的反應。


    好在很快接生伯就跑了進來。


    “我來!”


    “孩子給我吧。”


    這短短的兩句話叫屋子裏的兩人齊齊鬆了一口氣。


    將孩子抱在懷裏,接生伯隻是輕輕的搖晃了幾下,孩子就不哭了。


    宋冉和彩雲兩人齊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接生伯。


    “您……真厲害!”


    宋冉小聲的冒出這麽一句話。


    隻是接生伯聽見這話卻是笑著搖了搖頭。


    “這算不得什麽厲害事情,孩子哄多了自然就會了。”


    “等到主君養好了身子,自己有精力養孩子就清楚了。”


    聞言,宋冉眼裏的光有些暗。


    接生伯活到如今這個歲數早就成了人精。


    隻是一個眼神,他就明白了宋冉心裏在想什麽。


    隻是他卻沒有當著彩雲的麵說。


    等到哄好了孩子,他將孩子放在了彩雲的懷裏。


    彩雲雖然不會哄孩子,但卻很會抱孩子。


    這是他抱著枕頭學了好久才學會的。


    “抱著孩子去睡著吧,我想與主君說幾句話。”


    彩雲原本的心思都放在自己懷裏的孩子身上,聽見這話眼神戒備的看向接生伯。


    “你想做什麽?”


    接生伯聞言也沒有生氣,隻是他的眼神掃過彩雲懷裏的孩子。


    幾乎是在瞬間,反應有些遲鈍的彩雲立馬就明白了意思。


    “麻煩接生伯了!”


    他隻是嘴上做出了動作,卻沒有發出聲音。


    等到彩雲抱著孩子離開,接生伯才到了床榻前。


    “主君心裏很難過?”


    宋冉沒有想到接生伯開口就是這樣的話,他一時間還不知道應該怎麽迴答。


    “您是覺得叫郎中看了您的身子,覺得沒臉去見家主?”


    宋冉雖然沒有說話,但眼裏就是透露出這個意思。


    可接生伯卻是對著他不讚成的搖了搖頭。


    “主君可願意聽聽我的故事?”


    宋冉愣了一下,隨後紅著眼睛點了點頭。


    “當年,我是家裏最小的孩子。”


    “一場災荒,帶走了娘和爹,隻留下我們幾個孩子。”


    “是我的大哥上街乞討,這才養活了我們幾個。”


    “後來,我的姐姐們也漸漸的出息了,大哥一嫁了一個好人家。”


    “很快,我大哥就有了身孕。”


    “所有人都很高興,我也一樣。”


    “直到我大哥生產那天,接生的人說孩子養的太大了,取不出來。”


    “要是能叫郎中進來瞧瞧,或許還能活命。”


    “可是,我大哥的妻主不願意。”


    “我還記得她當初的話,她說,男子被外女看了身子就不幹淨了。”


    “那就成了家族的恥辱,她不能那麽做。”


    “我那個時候還小,不懂。”


    “隻是一個勁到了跪下請求那個人救救我的大哥,可惜……。 ”


    接生伯說到這裏語氣哽咽,甚至有些張不開口。


    但對上宋冉帶著擔憂的目光,他還是掙紮著說了出來。


    “最後,我大哥還是走了……。”


    “連著肚子裏的孩子……也沒能活下來。”


    “明明我的大哥死了,肚子裏的孩子也死了。”


    “可所有人都在誇我的大哥是有氣節的好男人,說他死得其所。”


    “就連我大哥一手養大的姐姐們也是同樣的話。”


    “我那個時候小,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麽她們要那麽說。”


    “我哭鬧,卻也沒有任何的作用。”


    “再後來,我長大了,我不想死。”


    “就從家鄉逃了出來,來到了淮南。”


    說到這裏,接生伯的臉色突然有了一絲的笑容。


    想來是因為自己當初的勇氣而笑。


    “我謊稱自己死了妻主,被妻家趕了出來。”


    “再後來,我跟著我師父學接生。”


    “我們一起接生過很多得男子,有十幾歲剛成婚的男子,也有三十多歲還要給妻主生個女兒的男人。”


    “正是因為這樣,我也見到了太多與我大哥一樣經曆的男子。”


    “不管他們嘴裏說著自己的妻主對他有多好,我心裏都是不信的。”


    “因為我的經曆告訴我,若是真的到了那樣的關頭。”


    “他們的妻主也會拒絕叫郎中進去看診,最後都選擇叫他們死在產房裏。”


    接生伯說起這些,眼裏總是有化不開的憂愁。


    想來是想起了自己慘死的大哥。


    宋冉聽著這些話也是一陣的感慨。


    他甚至覺得自己能夠理解那些男子。


    可接下來接生伯的話叫他淚流滿麵。


    “其實,在住進您這個宅子時,我也懷著一樣的想法。”


    “我總是們能聽見宅子裏的虞仆說家主對您有多好多好。”


    “可我嘴上不說什麽,心裏卻是冷笑過的。”


    “直到今日您生產的時候,我才見到了這世上的例外。”


    “您妻主跑進來,幾乎是連猶豫都沒有,就叫郎中進來給您瞧瞧。”


    “我看的清楚,她的眼裏隻有對您的擔憂。”


    “我當時聽見這樣的話心裏也是驚訝不已的。”


    “因為你的妻主是我這麽多年以來第一個見到的真正在意自己正夫的人。”


    “什麽名聲、清白在她眼裏都沒有你的性命重要。”


    “這樣的人,是天底下最難有的了。”


    隨著接生伯的話,宋冉的心裏也好受了很多很多。


    隻是心裏的念頭要真的消除,還需要一些經曆。


    接生伯伯也發現了宋冉眼神的變化。


    猜到他不會尋了短見,也真心實意的笑了起來。


    “主君,容我說句不好聽的。”


    “即便是往後您的妻主真的有些介意,那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就憑今日她將您的命放在最前頭,它日即便你們沒了感情,你和小公子的日子也不會差的。”


    宋冉心裏是相信這話的,隻是他沒有想到接生伯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對上宋冉帶著疑惑的眼神,接生伯笑著搖了搖頭。


    “就憑您的妻主是個很好的人。”


    “人啊,嫁妻主富貴不富貴的不要緊。”


    “要緊的是要妻主疼愛,品行端正。”


    “別看我雖然沒有成過親,但我見過太多太多的妻夫了。”


    “您是我見過的男子裏,命最好的一個。”


    接生伯的語氣認真,眼神裏還帶著一絲羨慕。


    宋冉想,他應該知足了。


    “多謝您,若不是您剛才的話,隻怕我就會……。”


    話到這裏他就沒有再說下去,隻是兩人心裏都清楚沒有說出口的話是什麽。


    “主君客氣了,我的話不算什麽。”


    “要緊的是您的妻主待您好。”


    “等家主迴來了,同家主好好的說說。將話說開了,一切就都會好了。”


    接生伯說罷,起身站起來朝著宋冉行了一禮。


    “那就不打擾主君休息了。”


    宋冉的腦海裏一遍遍的迴想著接生伯的話。


    他很清楚,接生伯的話是不摻一絲水分的。


    句句都是接生伯的心裏話。


    也正是意識到這一點,他才更加覺得有些對不住妻主。


    若是他的身子再好一些,會不會就會在生產的時候順利。


    這樣一來,那樣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此刻的他,心裏雖然有後悔,但卻沒有了想要尋死的想法。


    而京城裏。


    霍然記掛著宋冉,上朝的時候一直是心不在焉的。


    她的情緒有些明顯,就連上麵坐著的夏安帝都看了她好幾眼。


    下了早朝,霍然幾乎是小跑著出了宮。


    這樣的舉動在眼下這個時候就不免叫人多想。


    尤其是皇女們,心裏的想法那是一個接一個。


    而霍然迴了府裏,就直接進了書房。


    府裏的人還以為霍然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要處理,誰都不敢去打擾。


    就連鳳玉霄聽見這個消息後也是吩咐府裏的人不要靠近書房。


    霍然到了淮南,從一個偏僻的小巷出來。


    她小跑著朝宅子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不少人都看著霍然。


    “見過家主!”


    “起來吧。”


    霍然小跑著進了屋子,就看見宋冉躺在床榻上。


    而彩雲抱著孩子站在一旁哄著。


    “家主……。”


    霍然手指放在嘴邊,示意他不要打擾到宋冉。


    彩雲也是當即就安靜了。


    “妻主!”


    隻是宋冉還是注意到了霍然進來。


    明明之前宋冉已經在心裏給自己做好了準備,想好了要怎麽和妻主說。


    可在見到霍然的那一瞬,他卻大腦一切空白。


    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他隻想霍然此時能夠抱抱他。


    隻是抱抱他就好。


    霍然見到他紅著的眼睛當即就明白了。


    心裏不由得後悔,當時走的太著急,忘了吩咐底下人管好自己的嘴了。


    她快速的走上前抱著宋冉。


    “別哭。”


    “哭多了眼睛疼。”


    聽著霍然這溫柔的聲音,宋冉的頭整個埋進了她的懷裏。


    “妻主,你會嫌棄我嗎?”


    宋冉雖然心裏害怕聽見答案,但還是問出了口。


    “為什麽要嫌棄你?”


    霍然的發問叫宋冉身子一僵。


    “因為……,我被外女看了身子……。”


    宋冉越說聲音越小。


    “胡說!”


    “那樣緊要的關頭,什麽看不看的,哪有你的命重要?”


    霍然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宋冉因為她的這句話心裏就想明白了很多。


    接生伯說的是,妻主是個很好的人。


    不等他再多想,霍然的話再次出口。


    “而且,什麽看了身子不身子的。”


    “當時我在場,郎中進來的時候隻有肚子處是露出來的,其它地方都是包的嚴嚴實實的。”


    “不存在什麽看不看的。”


    “況且,人家郎中也是看病救人的,生死關頭哪裏會有心思去想那些?”


    霍然抱著他的手漸漸收緊。


    在見到他眼神茫然時,她隻好再下點猛藥。


    “若是你真的介意,那我就叫她們再也開不了口。”


    “怎麽樣?”


    說這話的時候,霍然故意露出一副陰狠的表情。


    果然,不等霍然收迴自己臉上的表情,宋冉就慌了。


    他急忙拉住霍然的手。


    “妻主,別!”


    “她們都是無辜的,別傷害她們!”


    宋冉語氣裏的著急是顯而易見的。


    可霍然的嘴角也是在這個時候上揚的。


    隻是她的話卻不是這樣說的。


    “可是,你心裏還是惦記著這件事情,我覺得還是處理了比較好。”


    霍然一臉的糾結,好像她真的很為難。


    “妻主!”


    “我不在意這件事情的!真的!”


    “而且她們都是聰明人,不會出去亂說的!”


    “妻主,別那樣做,好不好?”


    宋冉的眼神裏都帶著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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