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貝剛結婚不久,亞細亞商廈突然倒閉了。最後一個月的工資也沒拿到,部門經理讓員工們選櫃台裏的東西抵工資。小西貝拿了一個皮箱,幾隻不鏽鋼飯碗,兩把剪刀。


    失業後小西貝天天在家,小李則每天去電石廠上班,晚上迴來,有時候出差好幾天不迴家。


    沒過多久小西貝感覺胃裏有點難受,吃不下東西,就像暈車時一樣,小李問她是不是受涼了,她說沒受涼。小李看她連續幾天不見好轉就帶她到醫院去檢查,醫生說她懷孕了。


    聽到懷孕的消息,小西貝既驚喜又憂愁。驚喜的是自己即將成為母親,憂愁的是現在家庭經濟狀況不佳。小李知道後卻很開心,他緊緊握著小西貝的手說一定會努力賺錢養家。


    可是孕期反應越來越強烈,小西貝常常嘔吐不止,聞到油煙味就難受得厲害。家裏的積蓄因為小西貝無法工作和之前亞細亞商廈欠薪變得捉襟見肘。小李為了多掙錢開始加班加點,然而過度勞累讓他也疲憊不堪。


    一天,小西貝在整理舊物時發現了一張古老的藥方,上麵記載著一些緩解孕吐的古方。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小西貝按照方子抓藥調理。神奇的是,她的孕期反應真的減輕了不少。這仿佛給這個艱難的家庭帶來了一絲希望,小李更加堅定了努力工作的決心,而小西貝也開始盤算著做點力所能及的手工活補貼家用。


    小西貝找鄰居借了些針線布料,開始做起了鞋墊。她小時候跟奶奶學過刺繡,如今正好派上用場。她繡出的鞋墊花樣精美,色彩鮮豔。小李看到後讚不絕口,還把鞋墊帶到廠裏分給工友看,工友們紛紛表示想買。於是小李便接下了訂單,把需求告訴小西貝。小西貝幹勁十足,日夜趕工。隨著訂單增多,收入漸漸穩定下來。


    可好景不長,當地官府聽聞此事,以沒有經營許可為由要取締小西貝的手工生意,並要處以罰款。小李和小西貝苦苦哀求,訴說家庭困難,但官府不為所動。正當他們絕望之際,一位路過的老中醫認出了小西貝曾用的古方。原來老中醫一直在尋找此方失傳的部分,他感激小西貝保留了古方,出麵替他們向官府解釋求情。最終官府不僅免除了罰款,還特批小西貝可以繼續售賣手工製品。從此,小西貝的手工活越做越大,家庭經濟狀況逐漸改善。


    小李有一個本家的大爺爺和大奶奶在縣城做食品生意,小李經常帶小西貝找大奶奶聊天,有什麽不懂的事就問大奶奶。他們一家人都特別好,對小李和小西貝也很關心。有一天小西貝想吃大爺爺賣的花樣饅頭,小李下了班就去他家去要,可是花樣饅頭已經賣完了,小李隻好空著手迴來了。第二天一大早,小李上班剛走,大爺爺就來了。小西貝見大爺爺到自己家來,趕快迎上去問道:“大爺爺,您怎麽有空來玩?您有啥事嗎?”大爺爺笑嗬嗬地說:“孫媳婦,我給你送花樣饅頭來了。昨天小虎去我那兒,說你想吃這個,碰巧了剛賣完,昨天你沒吃到,今天早上剛蒸出來我就給你拿了幾個送來了,還滾熱呢,你快吃吧。”小西貝看著這麽大年紀的大爺爺專門跑一趟來給自己送饅頭,感激地不知說什麽好。聽說懷孕期間聽胎教音樂將來小孩聰明,於是小西貝買了磁帶,天天用錄音機播放音樂。一日,小西貝正在家中一邊聽著胎教音樂,一邊縫製手工品。突然,一陣悠揚的古樂從胎教音樂磁帶中傳出,這聲音空靈而美妙,與尋常聽到的曲子截然不同。小西貝心中詫異,反複倒帶傾聽。


    當晚,小西貝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一位古裝女子懷抱古琴,自稱是古琴和這曲譜的守護者。她說這曲子本是宮廷秘製的胎教之音,遺失多年,感謝小西貝將其重現於世。女子還贈予小西貝一枚玉佩,稱此佩可保胎兒平安順遂。


    醒來後的小西貝反複想著剛才做的那個夢,覺得太清晰了,和真的發生過一樣。自那以後,小西貝每次播放這首曲子時,肚子裏的孩子都會歡快地踢動。


    每天吃過飯在家沒事,小西貝就會出去到外邊散散步,曬曬太陽。日子一天天過去,小西貝的肚子越來越大了,肚皮上開始出現了紫色的妊娠紋,以前的褲子穿不下了,田嫂用黑色平絨布為小西貝做了兩條肥褲子,腰上用的鬆緊帶。每次小西貝出去,路上遇到她的人經常會有人問,是不是雙胞胎,小西貝就告訴他們就一個,不是雙胞胎。算著日子已有八個月了,小西貝對小李說該準備小孩出生穿的衣服了。小李趁休息的時候迴了一趟農村老家,讓家裏人給小孩做衣服。沒過幾天,大姐,大嫂,二嫂一起到縣城來了,他們帶來了一身小棉衣和兩個嬰兒用的繈褓,還挎了一籃子雞蛋。小西貝買了魚和肉,做了很多菜,她們吃過飯就迴去了。小西貝知道不久就要生孩子了,她到婦幼用品店買了一個奶瓶和一些尿片,又撕了幾塊尿布,用開水燙過曬幹備用。小李有時間還帶小西貝到人民醫院去找婦產科醫生檢查,小西貝血壓不高,一切正常。小西貝深知,這一切也許是命運的奇妙饋贈,那首神秘的曲子,還有一路以來的種種奇遇,都如同繁星點綴了他們原本困苦的生活。


    小西貝租房子的地方離田先生的住處沒有兩裏路遠,離漢街的裝潢店也不過兩三裏路。平時小西貝出門不知道去哪裏玩就到自己的父母身邊去。那時候田先生負責的老年活動中心裏那個圖書室關門不營業了,領導把書都當廢品賣了,空出來三四間屋,田嫂到城裏來了之後,他們就搬進去住了,礦上沒有人管,後來在宿舍樓還分了一間宿舍。


    田嫂經常留小西貝跟她吃飯,還囑咐她把小孩的衣服繈褓收拾好,隻要身體有反應就去醫院。


    小西貝每天算著離預產期還有多少天,一天一天地盼著孩子出生。到了預產期那天,小西貝一點動靜也沒有,又等了兩天,夜裏睡覺感覺肚子有點輕微的疼痛,但是不明顯,隻是隱隱約約的一點感覺。小西貝沒起床,想等到天亮之後再去醫院,這一夜躺在床上也沒睡著覺。第二天早上,小李騎腳蹬三輪車帶小西貝去了人民醫院。醫生檢查了一下說快生了,讓小李辦住院手續。小李趕快給田嫂打電話,不巧田嫂跟田先生到徐州進貨去了,她說昨天看著還沒動靜呢,心想進點貨當天就迴來了,沒想到這麽巧,小西貝這就住院了。田嫂掛了電話立馬往迴趕,她搭了一輛徐州到沛縣的大巴車。這邊小李辦好住院手續又給兩個嫂她們打電話,希望老家能來個人幫忙。午飯時分,大姐和大嫂一起到醫院來了,田嫂也到了。這一會小西貝又沒啥感覺了,隻躺在床上等著。小李到醫院門囗給幾個人買了快餐,大家吃了飯都待在病房裏說話聊天。


    到了晚上,小西貝的肚子開始陣痛了,剛開始疼得輕,間隔時間也長,小西貝說等一會疼得厲害了再去找醫生。小李提著保溫桶趕快到門口又買了些鹹湯,讓小西貝再吃點東西,一會身體好有力氣。小西貝喝了之後繼續躺床上等著肚子痛。小西貝不停地看手表,兩次疼痛之間的時間越來越短了,疼痛感也非常強了,她說現在該去找醫生了。於是幾個人一起扶著小西貝到了醫生辦公室,檢查後馬上就進了產房。小西貝忍著疼痛使勁用力,半小時之後,在助產士的幫助下,終於生了一個胖乎乎的女嬰。抱迴病房之後,大嫂不停地誇,說這個小女孩長得好看。當時已經半夜了,病房外邊走廊的門已經鎖上了,來的人多沒地方睡覺,田嫂想迴家也迴不去,幾個人隻好在病房裏將就半夜。第二天小李就辦了出院手續,租了一輛中巴車帶小西貝迴了農村老家。


    按照當地風俗,生孩子坐月子不能住在別人家裏。小西貝租房子住的,房東肯定不讓住他家,所以到老家去坐月子,滿了月再迴來。


    這一個月是小西貝最難熬的日子。在這一個月中,小西貝吃了不少苦,農村條件差離集市又遠,小李家庭貧困,母親又不在了。沒有人伺候小西貝坐月子,每頓飯必須自己做飯吃,不做就餓著。當時家裏就一個煤球爐子,小西貝每天戴著帽子自己煎雞蛋餅吃,小李不會做飯他也不學。李老爹吃過飯就出去閑逛,不幫忙洗尿布,生了個丫頭他不在乎,看不出他有一絲的高興。那時候小西貝白天能吃飽,小孩白天愛睡覺,很少哭鬧。但是每天夜裏小西貝就很餓,奶水也沒有了,小孩每天半夜都會哭。小西貝說要不晚上留點飯夜裏熱熱再吃,小李說那樣太麻煩了,小西貝夜裏餓了隻好喝一杯紅糖水。每天半夜小孩吃不飽就吸著奶頭不鬆口,小西貝的皮膚被吸破了,疼得難受,就讓小李到村衛生室買了一支紅黴素軟膏抹點藥。這樣堅持了二十多天。小李的家人沒有一個想辦法給小西貝催奶的,小西貝受罪,小孩也跟著挨餓。每天都是小西貝自己為小瑾瑾換尿布,沒有人幫忙。小瑾瑾的屁股起了尿疹,通紅一片,小西貝心疼卻毫無辦法,每天隻給她換尿布,看著小瑾瑾受罪自己心裏也不是滋味。小孩半個多月了還沒有名字呢,小西貝找了本字典,天天沒事就翻著看,不知道取什麽名字好聽。她想了幾個名字問小李怎麽樣,結果他都說重他親戚的名,重一個字也不行。小西貝怎麽知道他許多親戚的名字呢?後來小西貝就不起名字了,隨便你們叫什麽名字吧。後來小李說就叫瑾瑾吧,於是小嬰兒有了自己的名字,大名就叫李瑾。在這二十多天裏,田嫂坐汽車來過兩次,每次都買幾條鯽魚帶來讓小西貝煮魚湯喝,每次都匆匆迴去,店裏忙不能離人。到坐月子的第二十三天,皮蛋來了,他租了一輛麵包車把小西貝接走了。一路上小西貝抱著小瑾瑾別提多高興了,心想終於離開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了……


    迴到縣城之後,小西貝就和田先生一家住一起,田嫂每天給她做飯吃。小西貝的奶水多了起來,小瑾瑾夜裏再也不哭鬧了,幾天之後給她換衣服,一看身上肉肉的,明顯比在老家時胖了。再想想在小李老家過的那二十多天,小西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真的有種痛定思痛的感覺。


    滿月之後,田嫂把兩塊磚燒熱,放在小西貝腰部兩側,給她用益母草煮了雞蛋,然後讓她趁熱喝完躺在床上別動,又蓋了兩床大厚被,讓小西貝出汗。田嫂說坐月子容易落下病根,一定要出汗才行。小西貝聽媽媽的話一直捂在被窩裏,果然不一會就出了一身汗。這時候小瑾瑾醒了,聽到小孩的哭聲小西貝顧不上那麽多,趕快從熱被窩裏爬出來穿上襖到另一個床上去抱小瑾瑾。


    滿月之後,小西貝啥活都幹,那時已經是數九寒天,非常冷。小西貝每天用刷子洗尿布,再打開煤球爐子用火烤幹,然後一個一個疊起床放在床頭上,用的時候怕小瑾瑾沾到尿布會涼,就放在自己身上先暖熱再給她用。那年冬天下了大雪,小西貝就蹲在雪地上給瑾瑾洗尿布。


    後來田奶奶在老家做了兩條小棉褲讓人捎來了,小西貝就給小瑾瑾穿上了棉褲,然後繼續墊上尿布,外邊再用繈褓裹一下,這樣抱起來小孩不會冷。後來小西貝又自己研究棉襖棉褲是怎麽縫的,經過幾次拆了縫,縫了拆,小西貝終於學會了,從此以後再也不愁小孩沒衣服穿。小西貝每天在家照顧小瑾瑾,提水,做飯,洗衣服,洗尿布,喂奶,縫棉襖棉褲……


    當時小西貝年僅二十三歲,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天真的小女孩了,俗話說為母則剛,小西貝有了女兒李瑾之後,已經堅強得像一個變形金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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