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天空澄澈。


    皇帝讓內侍公公們各宮傳旨,命大家用完早膳,皆行至禦花園集合分組;再乘轎子到比賽場地。


    溪澗清舞一大早趕到太醫院。因為李公公傳話,要求太醫們提前到禦花園裏候著。


    當她跟隨鄭太醫到達禦花園的時候,禦花園早已有些人了。


    玫瑰園周圍按照人數搭了些小亭,按照王府來劃分。亭內的桌案上擺放著花樣繁多的糕點,已有人就坐,三五成群的聊起天來。


    她遠遠地望見,五王府的亭子裏,皇甫秋翼端坐著同另一位男子交談。今日他一改白色錦袍,換上了一身玄色繡雲紋窄身錦衣,劍眉飛揚,漆黑的眼眸深邃多情,晚秋的斜陽絲綢般斜鋪過來,打在他的身上,鍍上一層金屬的顏色,恍若神祗。他不知同身旁的男子談到了什麽,嘴角微微勾著,一副愉快的樣子。


    “那是大皇子皇甫厲軒。”鄭太醫順著她疑惑的目光望去,向她解釋道。


    “多謝鄭太醫。”沒有見過,溪澗清舞微微記住了名姓。


    給皇甫秋翼製作的解“六步醉”的丹藥製好了,她需要找個合適的時機給他。


    清舞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喊她,轉過頭去,是已經痊愈婉瑩郡主,正笑著朝她走來。


    沒看見身後皇甫秋翼聽見她的名字,也轉過頭來,暫停了交談。


    “清舞姑娘是嗎?”婉瑩郡主問道。


    “見過郡主。”她鞠了鞠。


    “本郡主的毒,聽皇舅說是你解的。”婉瑩郡主看她的眼神閃爍著光芒。


    “臣隻是……”有過經驗。


    “聽說是鄭太醫也沒有解開的毒,真是妙手迴春!”還沒等溪澗清舞說完,婉瑩郡主便誇讚起她來。


    好熱情。


    一時間,溪澗清舞不知作何迴應。


    “多謝!”婉瑩郡主見她有些不知所措,開朗地笑了笑,眼睛後瞥見移步過來的皇甫秋翼,笑得更開朗了些,叫他:“五表哥。”


    溪澗清舞沒有打算行禮,彎了彎唇,轉過頭去,看著皇甫秋翼。後者頗有深意地注視著她,沒有言語,也沒有迴應婉瑩郡主的話。


    氣氛有些詭異,溪澗清舞卻不以為意,嘴角勾了勾,正欲行禮離開,卻被皇甫秋翼叫住。


    “清舞姑娘這般能耐,何不幫本王診治下?”


    她怔了怔,沒想到他在這般人多眼雜的情形下提到身上的毒,略一計較,她快速地應了一下。


    “婉瑩,五弟害得你在病床上躺了那般久,怎還同他一道走?”皇甫宮霆大搖大擺地走近。


    “二表哥,話不能亂講,本郡主相信不是五表哥做的。”


    “那郡主說說,不是二弟下的,是誰下的?”二皇子宴宴側目。


    “你!”婉瑩郡主怒目而視。


    “二哥,”皇甫秋翼淡淡睇過去,皇甫宮霆也不在意,在他看來,一個紈絝能掀起什麽腥風駭浪。


    “本王送給婉瑩郡主的銀筷,乃南庭國太子送與本王的。上麵的毒,是郡主膳房一個廚子下的,已將其處決了。”


    “廚子?”皇甫宮霆的反應同溪澗清舞一樣,有些不敢相信。


    “可不,”皇甫秋翼搖開折扇,瞬間如同變了個人一般,嘴角突然咧開,笑道:“本王也不敢相信。正想著,若是被父皇處罰了可怎辦呢,真兇便浮出水麵了。”


    “原來……如此,五弟著實幸運。”二皇子想著讓皇甫秋翼流放邊疆的計謀沒有得逞,生氣卻又不敢言的憤怒,在他發抖的身子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不去想真相是怎樣,溪澗清舞見到皇甫宮霆這般,一時心情放鬆,便忍不住笑了笑。


    ……


    隨著李公公尖細的唱喏聲響起:“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皇帝一身明黃走在前麵,邊上是身著鳳袍的皇後和一身榮華的長公主,再往後是各宮嬪妃。


    眾人起身行禮,山唿萬歲的聲音。


    皇帝走到中間的亭子,隨同皇後一起坐下來,後微微斂了眸,看向李公公。後者會意,清了清嗓子。


    全場俱寂。


    “相信諸位已經知曉,來到禦花園的原因。本次‘策馬節’比賽的獲勝者,可得靈藥——龍膽。”


    人群中一陣騷動,很多人都竊竊私語,躍躍欲試。


    “龍膽,乃千年奇珍,傳聞中,有治愈百病的功效。皇上之所以拿出來國庫寶物作為本次比賽的獎品,是鼓勵有能力者多多參賽,各顯技能。


    “比賽要求各個王府均至少一人參賽,可以多人參賽,但不得超過兩人。男女不限,重在體現團隊精神。


    “下麵開始自願報名,參賽者自由分組。”


    ——統計下來,一共十二人。


    那便是三人一組,一共四組。


    但龍膽隻有一份,這自由分組,便顯得尤為有趣。


    皇甫秋翼站起身,隨之,三皇子皇甫黎天和六公主皇甫玲瓏也站起身來,走向他。


    溪澗清舞隱隱約約意識到,這兩人會不會都是皇甫秋翼的人,畢竟皇室之中,分幫分派是常事。


    過了將近一炷香的功夫,三組人員總算是確定下來。


    第一組:大王爺皇甫厲軒、婉瑩郡主、三王妃柳燁冰;


    第二組:五王爺皇甫秋翼、三王爺皇甫黎天、六公主皇甫玲瓏;


    第三組:四皇子皇甫冬焱、容嬪妃、南庭國太子南宮澈;


    第四組:二王爺皇甫宮霆、慈貴人、七王爺皇甫懿。


    隊伍確定好了,李公公便安排製衣坊的宮女帶著各隊人去換騎馬裝。


    等一切都安排妥當,李公公才緩緩說出比賽規則:


    “‘策馬節’比賽要求各位從城門口騎馬起步。從隊伍中選出一位男子騎馬,拉著女子乘坐的轎子,騎向離城門最近的村鎮;


    “比賽途中,飲食需參賽者自行解決;住宿,需要在村鎮裏尋找比賽指定旅店,暫住一晚;


    “第二天指定時間出發,最早返迴的隊伍,獲得勝利;


    “為了各位王爺、王妃和嬪妃的安全著想,每隊會配備一位年輕太醫全程陪同,一齊參與比賽的全過程。”


    宣讀完畢。一時間,禦花園內鴉雀無聲,眾人都在想著獲勝的對策。


    太醫院這邊,也分起組來,溪澗清舞拗不過,被鄭太醫送到皇甫秋翼那隊去了。


    ……


    各就各位。


    隻聽皇帝一聲令下,比賽開始。


    第三組率先出發,第二組緊隨其後,第四組努力地追趕著第二組的速度,第一組在最後穩步行進。


    溪澗清舞、皇甫秋翼和皇甫玲瓏坐在馬車內,望著前方第三組的馬車與他們的距離越來越大。


    “四哥怎麽騎地這般快?”皇甫玲瓏嘟囔了一句。


    皇甫秋翼執起桌子上的紫砂茶杯,淡淡飲了一口:“四哥常年領兵征戰,擁有卓越超然的騎馬技術,並不稀奇。”


    “可是五哥,如果最後讓四哥贏了。龍膽就……”


    話還沒說罷,皇甫玲瓏便被皇甫秋翼睇了一眼,瞬間噤聲了。


    溪澗清舞看著他們兄妹兩人的互動,有些好笑。


    皇甫玲瓏生性純良,沒心沒肺。定是見她麵目和善,認為值得信任,便大大咧咧。


    隻是……提到了龍膽。


    皇甫秋翼,需要千年珍奇——龍膽,是為了醫治體內的毒嗎?


    終究是信不過她,要自己解決是嗎?清舞苦笑。


    突然,馬車沒來由地震顛起來,好像群龍無首般,不受人控製地橫衝直撞。


    “五弟,這汗血寶馬似乎不知是怎的,不受本王的牽製了!”皇甫黎天在車前方緊握韁繩,朝身後大喊:“這可如何是好?”


    溪澗清舞身側疾風一凜,就見皇甫秋翼已然騎到了馬上,順便手臂朝後一揮,把皇甫黎天扔到身後的馬車上來。


    “給本王坐好!”他冷峻的聲音,夾雜著耳邊因為飛馳而唿唿作響的風聲,隱隱約約地傳到三人的耳朵裏。


    皇甫秋翼用手緊握韁繩的力度之大,溪澗清舞從旁觀過去,他修長的手指間飛濺出絲絲血跡。


    她把雙臂環抱在手把上,朝窗外看,所見之處如同被模糊化的水彩,看不真切。


    “嗚嗚嗚——五哥,我們要怎麽辦?”皇甫玲瓏從來沒有經曆過如此危急的時刻,害怕得哭了出來。


    “玲瓏,別害怕,”皇甫秋翼的聲音磁性且極具安定性:“馬車必須棄了。本王見前方有片草場,片刻等本王提醒,三哥你且帶著玲瓏跳到草場上去。


    “本王知曉清舞姑娘通曉輕功,你亦聽安排,及時跳車。”


    “那五弟你呢?你怎麽辦?”皇甫黎天的聲音深沉而焦躁。


    “無妨,本王會武,可保自身平安。”


    皇甫秋翼的聲音在最慌亂的時刻,如同定心丸一般,令三人焦急的心情平複下來。


    漸漸地,離草場越來越近了——


    “三哥!”皇甫秋翼厲聲道。


    “六妹,我們走!”皇甫黎天手臂環抱著皇甫玲瓏的腰,瞥了溪澗清舞一眼,後找準方向,縱身一躍。


    溪澗清舞站在馬車邊,從側麵注意到,皇甫秋翼緊抿著唇,手掌處青筋暴起;正準備跳下馬車的同時叫他一並。


    說時遲那時快。


    不知從何方飛來一支利箭,徑直朝著皇甫秋翼背後射去。


    “五哥小心!”


    “三弟——”


    溪澗清舞近在咫尺。她下意識地提起輕功,跳到幾近抽搐的寶馬背上,將皇甫秋翼推到馬下。


    “呃”


    “呲”


    “嘶”


    皇甫秋翼迅速調整落地的發聲。


    利箭射進前胸,穿透衣錦的撕拉聲。


    劇痛襲來,溪澗清舞佝僂著緊握箭柄,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


    意識浸入熟悉的檀香味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不知被誰抱著。逐漸模糊的視線裏,不太真切地瞧見,皇甫秋翼眸色深沉地凝著她,劍眉緊攏。


    不知誰喊著她的名字,世界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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