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石,”溪澗清舞音色洋洋盈耳,衝身側人道:“我們跟上去。”


    言罷,她左足前邁,內力凝聚在腳尖,縱身一跳;隨著她身形緩緩下落,人已置身國庫外城牆上;身後阿石跟隨著,亦停駐在城牆頭。


    溪澗清舞美目一轉,便瞥見方才皇甫秋翼同銀玄飛身而下的入口:


    國庫宮殿的幾片金頂紅瓦被人為地挪移了位置,同這古色古香、莊嚴威猛的格調極不協調。


    溪澗清舞澄澈的眸子朝下凝望,隻一眼,便摒住了唿吸:國庫殿內雲頂檀木做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琉璃為簾幕,泛金的柱礎,竟是如步步生玉蓮般,堪比紅樓夢大觀園的氣派與奢靡。


    明耀國國庫,竟是這等富裕與奢侈的存在麽?


    可惜的是,此刻從她的視野裏望去,難以觀察到皇甫秋翼同銀玄之動向。


    兩人似乎置身於國庫較深處;遠遠地,溪澗清舞僅可聽聞那翡翠與青瓷的碰撞聲叮當作響,書卷同筆硯的摩擦聲陣陣淺淺;真不知他們在搜尋何種珍物。


    望著國庫頂端同殿內地麵近乎十六尺的高度,溪澗清舞陷入沉思。


    倏忽間,阿石從腰間,抽出為明日參賽準備的皮鞭,遞給溪澗清舞,遲疑道:“若是姑娘顧慮如何下至殿內,阿石隨身攜帶的鞭子,倒是可有一用。”


    溪澗清舞轉頭,掃視幾眼阿石手中的皮鞭;而後她唇角輕輕揚起,牽連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緩緩言道:“阿石倒是頗為貼心的。”


    繩子的長度並不能夠完全降至地麵,但是餘留下的高度,溪澗清舞的輕功正好夠用。


    俯仰一息間,兩人已接連落至宮殿內部。


    近看去,國庫內的裝潢金碧輝煌到令人發指,大殿的內柱都是由多根紅色的巨柱支撐著,每隔一個柱子,便刻著一條迴旋盤繞、栩栩如生的金龍;四周紅木架子上陳列著琳琅滿目的稀世珍寶,愈往裏延伸,寶物愈是價值連城;高牆瓦縫間灑下一片朦朧的日光,顯得國庫內高貴又端莊。


    溪澗清舞左右觀察一番,確定皇甫秋翼和銀玄不在附近後,便同阿石一步步朝裏處走去。


    一路上,珍奇異寶、絕世書畫,鱗次櫛比,應接不暇。


    迷宮似的通道不知走了有多久,溪澗清舞從不遠處傾瀉的燭光中、半開著的石門裏,聽聞皇甫秋翼同銀玄刻意壓低嗓音的交談之聲。


    她與阿石戛然噤聲。


    “爺,貴人的畫卷並未卷入書列之中。”銀玄音色冷然。


    “嗯,”皇甫秋翼半響,應了一聲;而後,他身形一轉,耀眼的黑眸朝另一側的書架上搜尋而去,似是發現了什麽般,雙眸閃過一絲若隱若現的光亮,輕笑一番,若鴻羽飄落。


    “銀玄,過來搜這本。”他拿下畫卷,音線撥動著撩人心弦的醇厚低嗓。


    銀玄聽聞,二話未說,執起皇甫秋翼手中畫卷,翻閱起來。


    不多時,沙沙作響的翻書聲逐漸平息。


    溪澗清舞耳朵探在石門上,聽到銀玄話音思量片刻,衝皇甫秋翼緩緩道:“爺,找到了!”


    找到了什麽?


    溪澗清舞緊接著朝門口探了探身子,腳步朝前微微挪動,卻仍是看不到兩人瀏覽為何。


    皇甫秋翼俯視一眼,微微點頭,唇角輕輕揚起,牽連出一個似有似無的淡淡笑容;這無聲的笑容裏,仔細看去,竟是帶著幾分疲倦與無力般,深深印在了溪澗清舞的腦海之中,迴味出幾分淺淺的苦澀。


    幾分心疼,幾分疑惑。


    溪澗清舞不明白:皇甫秋翼大費周章闖入國庫,並是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物件;然而,他最先流露出的,並非激動欣喜,反倒是周身或深或淺地,沾染上好幾層傷感惆悵。


    溪澗清舞凝著皇甫秋翼那略顯落寞的背影,一時間,有些喘不過氣來。


    突然——


    驟不及防間,殿外傳來南城皇帝雄渾威嚴的聲音:


    “速速捉拿國庫闖入者,有功之人,重重獎賞!”


    完了!


    溪澗清舞唿吸加重,強行按耐住狂跳的心髒,同阿石一個手勢,便架起輕功,朝二人下落的繩鞭處迅速飛去;倉促之間,她轉過頭,瞥見皇甫秋翼冷靜地指揮銀玄從另一方出口逃離宮殿……


    星奔電邁,她同阿石順利抵達殿外;阿石收迴繩鞭,重新安置袖中。


    就在她以為“皆大歡喜”之時——


    “抓到了!”


    其中兩位士兵左右開弓,押著某人朝南城皇帝的方向走來。


    是誰被捉住了?溪澗清舞定睛看去。


    一瞬間,心髒仿佛停止跳動,五髒六腑的血液都朝著頭頂奔湧而去;她莞爾的唇角生硬地停滯住,水晶般澄澈的眸子瞪大,一臉的難以置信。


    被帶到皇帝跟前的,竟是皇甫秋翼!


    阿石亦如同未反應過來般,喃喃自語道:“竟是五王爺……”


    突如其來的狀況是連溪澗清舞也未曾預料到的。


    ……


    皇帝身後,宮道口旁站著的眾人,皆有些震驚地注視著皇甫秋翼,其中不乏竊竊私語者。皇甫秋翼手下官員膽戰心驚、雙股戰栗,害怕事態蔓延殃及池魚;而屬於皇甫宮霆勢力方的官員,飛揚跋扈,就差把“落井下石”的得意寫在臉上。


    困境真是檢驗人心的絕佳途徑,溪澗清舞冷笑。


    正想著,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位尖下巴的精瘦男人,向前一步;隻見他不急不徐地行至皇甫秋翼跟前,朝皇帝作揖,而後朗聲道:“陛下,小的要告發五王爺的諸多罪行。”


    此話一出,人群更加炸開了鍋:沒想到皇甫秋翼平日裏不止紈絝;更是觸及了明耀律法。


    南城皇帝略略頜首,默許男子繼續言說。


    “如此這般,”精瘦男人清了清嗓子,短笑一聲道:“小的發現,在今日大會場外,五王爺會憑借吹哨的方式,遠程指揮選手格鬥。”


    溪澗清舞猛地迴憶起那聲長短參半、生氣盎然的哨音來。


    不過眼前眾人,似乎並不滿足於這幾句陳述:


    “不是,這能夠說明什麽?”


    “就是說……吹哨能夠說明什麽呢?頂多算是鼓舞士氣的法子罷了。”


    “指不定是五王爺閑來吹著玩兒的!”


    看客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吆喝著。


    但精瘦男子似乎早已預料到,神秘一笑,從袖間掏出一履竹筒:


    “眾所周知,西陵國人最擅長下蠱。小的曾有幸在五王府任職數月,偶然間從五王爺的書房內發現了這斯‘醉仙蠱’。


    “中了這‘醉仙蠱’之人,會在聽聞哨聲過後,神誌不清,任憑下蠱者擺布。


    “故,小的認為,五王爺有操縱‘選拔大會’的嫌疑。隻要向選手下蠱,選手便可以完全按照五王爺的意願行事,操縱大會排名,綽綽有餘。”


    確實是一樁大料。


    溪澗清舞見南城皇帝緩緩眯起眸子。


    但似乎還未結束,精瘦男子轉身朝五王府方向一指,表情似乎有些許興奮與猙獰,道:“而五王爺之所以能夠遊刃有餘地操縱‘醉仙蠱’,是因為有人在暗中幫助他……


    “那人便是,西陵國公主——皇慕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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