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溪澗清舞想到了主意。


    她返迴營帳,翻找擱置在床榻旁的青杉木雕箱子,從內裏抽出來一件窄衣領藏藍棉長裙,外套素色折枝花冬裳,版型神似民國時期的軍醫便裝。


    而後,她執起一柄石錘,靈巧地敲擊了幾下石臼對側,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好似正研製草藥一般。


    末了,她輕步走到門前,撩起門簾,對著那群魁梧大漢,柔聲道:“諸位將士。將軍前些日子命令我為軍隊煉製‘祛毒丹’,並作了試藥的打算。而今丹藥基本已煉製完成,需要盡快送到將軍那邊才是。”


    見士兵們聽罷有些躊躇,溪澗清舞倒是不慌不忙、一字一句道:“‘祛毒丹’有效時限較短,若是過了這藥效,試藥時無法看到丹藥的真正效果,便隻能重新煉製丹藥。


    “但若是等到第二批煉製完成,到那時,戰爭都已經打完;那這丹藥,不就全然無用武之地了嗎?”


    三言兩語間,切中了士兵們渴望借助丹藥、盡早結束戰鬥的心思。


    於是,其中一位算是領頭的士兵會意之後,朝眾人一點頭,大家便心照不宣地挪開了步子。


    溪澗清舞心中一喜,道謝了幾番,便揣好丹藥直直朝皇甫秋翼營帳而去。


    可到了目的地,她才發現問題的棘手性。


    珠珠竟是也在的。


    珠珠在,便意味著“修改戰術”這件大事,不可當麵同皇甫秋翼討論了。


    彼時,珠珠正在為他沏茶。


    兩人見來者是溪澗清舞,臉上皆流露出或多或少的不悅。隻不過,皇甫秋翼的不悅,是由於溪澗清舞她三番五次無視軍令,視他威嚴為無物,肆意進出場所,包括現在;而珠珠,不用過度思索便可知曉,定是清舞的到來,打破了珠珠和皇甫秋翼的二人世界。


    溪澗清舞淡然一笑,仿佛沒有注意到屋內兩人的情緒變化,轉頭對皇甫秋翼道:“殿下,‘祛毒丹’已煉製完成。由於丹藥藥效時長較短,請問殿下……?”


    她沒再說下去,但已經不言而喻。


    “殿下……”珠珠語氣間透著一股子不情願,似乎不想讓溪澗清舞打斷兩人之前曖昧的談話。


    “珠珠……”皇甫秋翼冷傲孤清的臉上露出少有的歉意,一雙劍眉下,英氣的桃花眼裏充滿了多情,令人不小心便會沉淪:“你隨後再來本王的營帳吧。”


    珠珠嫵媚的音色裏附帶了幾聲顫意,在他身邊頗有些不甘心地跺了跺腳,隨後轉身,眼神中的怒意和殺氣仿佛要將溪澗清舞碎屍萬段,又恣了她一眼,咬牙切齒地離開了。


    珠珠轉身後所有表情,在皇甫秋翼的視角下皆是無法觀察到的,所以很明顯,這些表情定是在她溪澗清舞麵前示威。


    本不想當迴事的,但偏偏皇甫秋翼此刻正好朝她的方向瞥過來。溪澗清舞嫣然巧笑,兩頰的梨渦淺淺,撩人心懷,款步姍姍朝他走去。


    皇甫秋翼的目光,直視著她信步而來,英挺的胸脯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起伏。


    他覺得自己又開始有些奇怪了。


    “殿下請——”她星眸微嗔,若剪水般清明,口如含朱丹,手如柔荑,遞來給他一粒深棕色的元丹。


    皇甫秋翼低頭,深邃有神的眼眸緊緊鎖住她手中的丹藥,一言不發。


    溪澗清舞以為他害怕丹藥的副作用,遂微微低頭,溫和朝他說道:“殿下不必擔心,這‘祛毒丹’多由溫和藥材煉製,其中僅含的少量烈性草藥,不會對殿下的身子產生巨大影響。”


    皇甫秋翼聽罷,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薄唇輕啟正要言語。


    但隨後身子明顯一頓,他重重唿出一口氣體,雙唇又緊閉起來,修長的五指握成拳頭。


    就在溪澗清舞還未揣摩到皇甫秋翼想說什麽的時候,他一仰頭,衣袂翩翩間,已將丹藥吞入腹中。


    他轉頭掃了眼溪澗清舞緊張的表情,麵容平靜。說來奇怪,看到她的神情,方才自己內心的焦灼竟已散去大半,現在反倒是覺得有些好笑的:何必如此緊張。


    兒時不知在暗地裏被二哥和父皇喂了多少次毒藥,他都活了下來;即便是因為下毒而最終染上了寒毒,他也從未表現出半分懼意,反倒是有傳言道,說他百毒不侵,非正常人也。


    真可笑,人們對比自己強大的個體,總是會本能地產生恐懼的反應。


    中毒的每分每秒身體皆仿佛置身煉獄,不可能有人可憐他,他似乎也不需要他人憐憫。


    甚至寒毒發作之時,那如同身子重塑般的痛苦,他亦不會告知珠珠,隻是在隔日蘇醒時,才找銀玄通報情況。


    珠珠有些耍脾氣,但仍舊會在他最虛弱的時候趕來陪伴他。


    隻是,他從未見過,珠珠露出如同溪澗清舞那般緊張他的眼神,仿佛那一瞬間,他便好似這世間珍寶般,令人愛不釋手。


    這緊張的神情……她對所有人都這樣嗎?


    想到這,他心裏竟是有些不舒服起來。


    “殿下,感覺如何?”


    ‘祛毒丹’藥效如其名一般。祛毒祛毒,便是祛祛這體內的毒氣,將身體裏烏煙瘴氣都驅散開來,人身體便少些負重,會輕鬆不少。


    確實如此,在食用“祛毒丹”後極短的時間裏,皇甫秋翼就感受到身子輕快了許多。


    他衣袖處鬆鬆挽起,長眉若柳,身如玉樹,上身衣裳微微有些濕,薄薄的汗透過上衣滲出來,將修長的身子更是突顯得性感不羈,隨手一揮,內力如渾然天成般,收放自如。


    “輕快些許。”他瞥見溪澗清舞鬆了一口氣,緊繃的雙肩放鬆下來。


    “還需再等一段時間,防止後續出現連鎖反應。”雖是這樣說,溪澗清舞焦慮的心情也得到了極大舒緩。


    一炷香的時間流淌而去,皇甫秋翼仍舊沒有其他反應,倒是覺得內力有些澎湃起來。


    “這是……”他不慌不忙發動內力,磁性的嗓音隱含疑惑。


    “正是,”溪澗清舞聽罷他的提問,語氣平和道:“‘祛毒丹’原材料中含有少量人參粉,故有簡單促進運氣的功效,量雖不大,聊勝於無。”


    確實如此。戰場風雲變幻,這點點促進功效就有可能成為最終破敵的關鍵所在。


    “本王知曉了。”


    太醫院裏的太醫亦是有像她一般的煉丹才能嗎,皇甫秋翼不知虛實。怕就怕,擁有煉丹技能的人,明耀國僅有溪澗清舞一個。


    更怕,她是皇甫宮霆的人。


    ……


    溪澗清舞不知他心中所想,隻是思索片刻,複望向他,略有猶豫道:“殿下,請問關於雪峰裂穀之地,您……”或許應當修改行進路線……


    所謂女子不問軍政,她即使有現代人的思想,奈何身在古代,亦是不敢放肆建議的。


    但皇甫秋翼僅是凝視著她,黑眸冷漠又多情,露出一股漫不經心的成熟,反問一句道:“作何?”


    作何?


    溪澗清舞瞬間感到無助。


    她之前苦口婆心勸說了那麽多,又是打賭,又是示弱,最後就討到他的一聲“作何”?


    皇甫秋翼冰冷孤傲的眼睛充滿了平靜,墨色的秀發散在耳邊,渾身籠罩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根本沒有任何考慮她之前建議的跡象。


    “作何……”溪澗清舞細細聽來,才發覺自己在不經意間,重複皇甫秋翼話語的喃喃之聲:“殿下您沒有考慮臣之前說的那些話嗎?”


    “哦?”皇甫秋翼似是聽到了什麽有趣之事,狡黠一笑,唇角輕揚,凝著莫名其妙的揶揄之意,笑聲並不高,卻藏匿著一份令人捉摸不透的詭譎:“若是旁人說什麽本王皆要聽信,皆要修改,那何時才能確定最終戰術?”


    溪澗清舞著實無奈至極:珠珠在雪峰裂穀的謀劃是板上釘釘之事,然皇甫秋翼卻不當迴事。


    陸路不通,隻得另行水路。


    正麵勸說毫無成效,那她隻能,劍走偏鋒。


    也就是在頃刻間,溪澗清舞腦海中映出阿石那張臉。


    阿石。


    雖說他是軍隊裏任職後勤的士兵,但戰時同樣需要趕赴戰場;需要趕赴戰場,便意味著到時候,阿石亦是要通過雪峰裂穀那段路。


    當然,溪澗清舞內心的想法,定不會是叫阿石直接阻止巨石掉落那般無腦,既沒有效果,又事倍功半。


    真正能逆轉局勢的,或許需要她親自在場實踐才行。


    由此看來,如何混入這北征的軍隊中,便成了當前她最需攻克的難題。


    實際上,難題並不難解。前提是在這件事上,“獲得”阿石的同意。


    她那如流星劃過銀河般秀美彎彎的柳眉下,一雙繁星般靈動的眼眸,閃爍著璀璨奪目的光芒,耀人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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