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魏磊。”


    “年齡。”


    “15。”


    “嗯?”


    “你什麽眼神。”


    “……沒什麽,咳,交代一下吧。”


    “什麽膠帶,你們拿兩個大鐵墩銬我。”


    陳光瞅了一眼快把審訊椅擠爆的強壯男人,麵無表情地悄悄咽下一口口水,弄得咽喉有些痛。


    魏磊一臉無所謂地靠在椅子上,銬住自己的巨型手銬像是玩具一樣跟著手左右晃動。


    “我們需要知道寧燁的位置,或者他會去哪裏,既然你們願意過來,說明你們依然站在帝國這邊,對吧?”


    “嗯哼。”魏磊呲牙咧嘴,舌頭怎麽也舔不下來塞牙的肉絲,有些煩躁。


    “為了人民的安全,帝國安危,還有寧燁自己的安全,你得幫我們找到他。”


    魏磊嘖了一聲,隨口一舔,肉絲竟然出來了,他解脫似的癱在椅子上,嚼兩下肉,沒有味道,就咽了下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非常願意解答這個小不點的困惑,居高臨下看著陳光,說道:


    “你知道我們工作的性質,嗯,比較私人化,彼此之間不會問隱私,因為你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因此多了一個對付自己的殺手鐧。


    更何況你們不也去找他了,把我們押過來,查神教教堂,查他妹妹的學校,還有他的生平,你可比我更了解他。”


    最後,他補上一句,“還有,我們可是發了聲明,對於寧燁的所作所為,真實身份並不知情,我們願意以身作則,打擊該名恐怖分子,保證帝國的純潔性。”


    陳光嘲諷地哼了一聲,說道:“你們在路上做了什麽自己心裏清楚。”


    “哈?”魏磊難以置信地瞪眼瞅他,“那麽多人,我們哪知道他們在追捕寧燁,一堆宿主在那裏放煙花,我們不站出來誰站出來。”


    陳光盯著他盯了許久,低下頭查看資料。


    房間角落的攝像頭閃爍紅燈,記錄著裏麵的一切。


    前下河市法院法官,現市長助理劉心怡躺在躺椅上,用勺子狠狠挖出一大塊冰淇淋塞進嘴裏,外麵的寒冬,屋裏的中央空調,嘴裏冰冰涼涼,香甜軟糯的味道讓她心情愉悅,口齒不清地念叨:


    “都給我仔細看啊,任何不正常的舉動都要記錄下來,我之後要向市長匯報的。”


    監控人員一言不發,認真記錄。


    她眉頭一皺,提高音量。


    “聽到沒有?”


    “聽到了。”


    “收到。”


    “好的。”


    淩亂緊張的迴答並沒有惹怒她,反而有種掌控人性命和未來的爽感,不再吃一大口冰淇淋不足以發泄。


    嗷嗚。


    啊啊啊啊啊軟軟糯糯嘰嘰的好甜好香好美味好吃到跺腳腳太愛了。


    監控裏,陳光一言不發離開審訊室,走進另一個房間,李尋清平淡地望著他,身姿挺拔,憔悴清冷,像一支孤獨的百合。


    麵對陳光的問題,她打手語一一迴答,手語老師翻譯,無非是不清楚不知道不了解但我們全力支持抓捕寧燁。


    審訊無疾而終,審訊方陳光不願糾纏,監控方隻管記錄留檔,沒人關心這件事,李尋清和魏磊被軟禁到陳光的辦公室。


    事實上如果他們沒有幫助寧燁逃脫,也不會戴上鐐銬,而是坐在辦公室裏一邊喝茶一邊聊。


    現在市政廳裏氛圍已經變了,每個人都提心吊膽,不敢說話,不敢做任何工作以外的事,連上廁所都要注意與自己部門的人分開上。


    你不能信任任何一個人,每一雙眼睛都可能悄悄盯著你,一個不小心,手伸太長,本職工作沒做好,幹擾工作等等的舉報就會接踵而來,某位同事以無厘頭的理由升職加薪。


    市政廳的物件幾乎無人能修,水龍頭,廁所,電腦,打印機,因此她們審批通過了采購大量物資的計劃,但桶裝水隻有第一桶是送水的裝好,剩下的都放在飲水機旁邊,每個人都從家裏帶水上班。


    中高層幾乎以女性為主,男性想要往上爬需要向女性全麵效忠,念讀男性自古以來對女性的種種壓迫與罪行,與女性在各方麵優於男性的優越論和女性在各方麵弱於男性的弱勢論,一切都向著刑官所說的方向狂奔。


    以楊愛美市長為首的女性勢力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大規模內部鬥爭,以及攀炎附勢者的貪汙腐敗。


    所幸外省支援的武裝力量與醫務人員除了簡單的報告以外幾乎與下河市官方沒有任何聯係,努力維持現在的相對穩定。


    而市政廳也樂得如此,隻安排了一名文員負責收集報告並分類歸檔,文員發現沒人在意後,隻管把彈出來的郵件附件下載到總的文件夾裏便不管了。


    李尋清被請進陳光的辦公室,靠在沙發上閉目歇息,魏磊給她蓋上一張從不知道哪個辦公室隨手偷來的毛毯,環視一圈房間,調侃道:“看樣子某人不太受重視哦。”


    陳光無言以對,他這裏是少有的沒有攝像頭的地方,門口上方的攝像頭是壞的,沒人修。


    畢竟他被捏得死死的,當處理事務的工具人就好。


    他指了指辦公桌下麵,說道:“不要想著對抗,我們是一個陣營的人,說出來對大家都好。”


    魏磊躺到桌子底下看,桌底下黏著幾個黑色的圓坨坨。


    他從桌底下出來,陳光拿出手機,上麵寫著三個字。


    竊聽器。


    帶頭的人不在乎,底下的總有些小心思。


    魏磊同樣掏出手機,打字道:“有話就說。”


    陳光略微鬆了一口氣,寫道:“我很擔心邪教的第二次襲擊,你們能否說動寧燁抵抗?”


    魏磊眯起眼睛,注視著眼前的蒼老男人,為他的驚人想法感到詫異。


    陳光的心髒跳動沒有異常,隻是很疲憊,於是魏磊微微搖頭,解釋道:


    “我們確實聯係不上他,至於抵抗邪教?他隻要不傻絕對不會幹這種腹背受敵的事,這不是友誼問題,或者人性問題,是智力問題。”


    “但你們在這裏,雇來的宿主不會賣命,他會。”


    “你在威脅我?”魏磊一臉和氣,考慮幹掉他可能會導致什麽後果。


    陳光被他的眼神盯得脊背發寒,四肢麻木到失去知覺,手機摔到地上。


    吧嗒。


    這一聲將他震醒,血液重新流至身體各處,強烈的驚嚇讓本就體弱不堪的他眼前一片昏暗,扶桌勉強挪到椅子旁邊,癱倒在椅子上,緊閉雙目做深唿吸,平複下來後,緩緩說道:


    “我在與不在,情況都不會變,好好考慮吧。”


    就憑他們幾個的所作所為,這個寧燁絕不可能見死不救。


    他親身經曆過這個男人給下河市帶來的如同天災的末日景象,隻要引導寧燁鷸蚌相爭,下河市仍有一線生機。


    ……


    寧燁睜開疲憊的雙眼,脖子上仿佛壓了千斤重的鐵石,唿吸困難,酸痛到了極致。


    空氣中濃重的灰塵更讓他喘不過氣來,鼻子裏全是幹澀的鼻屎,不得不用口唿吸。


    他想要活動,卻發現雙手被鎖住,動彈不得,心裏唿喚鼠群,卻沒有任何迴應,這時才悚然清醒。


    一個老舊的木枷卡住他的脖子和雙手,他坐在一家小賓館房間的床上,房間裏還有另外一人。


    白發蒼蒼的老頭裹著打滿補丁的粗布大衣,坐在高腳板凳上,對身後牆上的大蜘蛛視而不見,高高舉起高度白酒,灌進自己嘴裏,打了一個長長的,充滿酒味的嗝,蜘蛛被嚇跑了。


    他注意到寧燁的動靜,看了他一眼,沒有做聲,隻是兩眼無神地望著地板。


    寧燁盯著他的臉,似乎看出來什麽,脖子往前伸,仔細觀察後,試探著問道:


    “你是常翊的爹?”


    老人的眼球緩緩轉動,看向疑惑的寧燁,嘴角揚起,露出一口銀牙。


    “邪祟惡鬼,不認得我了?”


    六顆黑色圓球在他背後浮現,順時針轉動,一柄生鏽的寶劍從袖口飛出,劍尖頂住寧燁的咽喉。


    他站起身,衣服無風自動,白發飄飄,無形的氣勢不斷匯聚,如同得道成仙的仙人。


    “吾乃帝國巡察使,常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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