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燁滿心複雜地走出心理輔導室,外邊人潮人海,熱鬧鮮豔的景象絲毫沒有放鬆他的心情。


    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姚千尺沒有表現出失落,反而笑得更美了。


    仿佛在告訴他成熟了,隨時可以把她從根上拔下,死在他懷裏。


    她經曆過什麽,又是如何到這裏的,寧燁很想知道,但每當談到此處,她的語調都會有些微變化,一次兩次還聽不出來,第三次時他便聽出來,她不想說。


    殺她對普通人來說很有難度,但對於詛咒宿主來說並不是什麽難題,簡直像是兩個維度的生物。


    殺還是不殺,如果殺,怎麽殺,如果不殺,怎麽交代,但她似乎篤定了他會幫忙,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寧燁重重吐出一口氣,放空大腦,融入到人潮人海中——


    嗤。


    寧燁左眼視線頃刻間陷入黑暗,緊接而來的是異物插進眼睛裏,直直戳進深處的冰冷和突破生理極限的劇痛。


    “啊啊啊!!!”


    寧燁倒地,捂住臉瘋狂左右掙紮,發出淒厲的慘叫,左眼裏插著一根水性筆,血液倒灌,從筆筒裏噴湧而出,把周圍的地板染成紅色。


    周圍人群裏發出尖叫,霎時以寧燁為中心四散逃離。


    麵前的男人愣愣地看著他,手還停留在空中,沒有迴過神,結結巴巴解釋道:“我……我隻是好奇拿筆戳進人眼睛裏會怎麽樣,你正好在旁邊,我不知道為什麽就掏筆捅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動手,你沒事吧?”


    說完,他左顧右盼,慌慌張張地逃走了。


    有膽大的見兇手離開,趕忙跑過來想要唿救,還有人拿起手機報警,還有更多人將手機鏡頭對向地上掙紮的寧燁。


    這時突然有一群西裝墨鏡男子進場,西裝被他們壯碩的身軀繃到極限,幾名冷峻墨鏡男揮手驅趕想要接近的人,還有人警告拍攝人群。


    場地清空,一名男子抽出針管,看也沒看,直接戳進寧燁胸口,將裏麵的液體推入,寧燁上半身猛地一挺,隨即無力倒下。


    男子將針管抽出,放入迴收袋中,與另一人將寧燁抬到擔架上,送進一輛黑色麵包車裏。


    其餘人紛紛進入路邊停的三輛同款麵包車,四輛車轉眼消失在拐彎處,留下不知所措的路人,舉目對望後低下頭,裝作沒事人一樣離去。


    這個架勢,可不是普通人能惹得起的。


    車內,寧燁陷入沉睡,傷口也被緊急處理,一旁有人時刻關注他的身體情況。


    四輛車開入一處偏僻隧道,在緊急車道停車,前方有一輛貨車打雙閃,司機站在旁邊剛點燃廉價香煙。


    看到來人,貨車司機立馬將煙攆在車裏熄滅,打開後車門,待不到幾秒鍾,從後視鏡看到同夥給出信號後立馬發動,駛出隧道,四輛麵包車換上準備好的車牌,過了一陣駛出隧道,四散開來,去往不同方向。


    就這樣又交接了三次,一輛普普通通的軍綠色越野車開進某個廢棄工廠。


    工廠裏滿是灰塵和垃圾,還有流浪人士生活的痕跡,場地中央鋪上了一層毛絨地毯,地攤上放了一張沙發,一個姿態優雅的中年人正端著茶杯,閉眼輕聞咖啡的濃香,舉杯微抿一口,身後的兩名傭人目不斜視,直直望著開進來的越野車。


    越野車開到近前,中年人沒有絲毫變色,而是將茶杯鄭重地放入一旁傭人遞過來的盒子裏。


    車門打開,一個麵相普通的男子走出來,來到中年人麵前,一名傭人經過他,打開後車門,裏麵坐著被穿上束縛衣的寧燁,他左眼被包上紗布,右眼睫毛微微晃動,顯然還在沉睡中沒有醒來。


    傭人確認是寧燁後朝中年人點頭。


    中年人滿意地笑了笑,起身站到一旁,抬手示意男子過來。


    男子眼神堅定,深吸一口氣,嘶啞道:“錢匯到我爸媽賬上。”說罷走上地毯。


    剛剛站定,身後的傭人便一發子彈打進他的後腦,男子身體隨著慣性又往前走了一步,便直直倒在沙發上。


    另一名傭人拿出來一桶汽油,翻正屍體,掰開嘴,將汽油灌進去,等一小半進了肚,便把剩下的和新一桶汽油倒在屍體身上,用地毯裹住後又倒滿汽油,火機點燃地毯一角,霎時間衝天火焰冉冉升起,越野車開出工廠,消失不見。


    寧燁感覺雙眼皮沉得像是有石頭壓著,怎麽也睜不開,意識昏昏沉沉,左眼空空洞洞的異樣與大腦認知眼球還在的矛盾感讓他沒有睡去,但才形成一個想法便轉瞬輕而易舉散成碎片。


    過了不知多久,麵部有被液體潑灑的觸感,身體知覺慢慢恢複,左眼深入骨髓的刺痛和身體各處腫痛讓他倒吸一口冷氣,立馬精神起來,然而渾身酸軟無力,根本動彈不得。


    對麵的中年人饒有興致地觀察他,詢問身旁的傭人:“你確定麻藥用量是計劃裏的用量?那可是麻大象的,他才睡了多久。”


    傭人麵無表情,一板一眼道:“目前對詛咒宿主的研究沒有完全定論,主流學說的說法是,宿主是唯物與唯心,抽象與具體的結合體,從而導致精神上的耐藥性,並強行兼容肉體,總而言之,經過大量實驗,這是針對三級宿主的高度濃縮特製麻藥,一個二級宿主能在三天內醒來就已經很不錯了,很顯然他不是普通的二級。”


    中年人擺擺手,“當然了,普通二級也用不著這麽大費周章,連我都被安排過來監督,甚至於……嗬嗬。”他笑了兩聲,止住話頭。


    “那麽……”他靠在椅背上,居高臨下俯視麵前的青年,表情突然凝固,青年散亂的發絲下,滿是血絲的右眼裏是不含一絲雜質,極度瘋狂猙獰的殺意。


    那野獸般的眼神如同黑洞一般,讓他無法挪開視線,深深烙印在他心裏,那絕非人類的眼神。


    一道身影擋在中年人前麵,他如夢初醒,渾身一抖,大口喘息,臉上流下豆大的汗珠,心有餘悸地哈哈笑道:“真是恐怖,不愧是和那位一個層次的宿主。”


    傭人毫不畏懼地與寧燁對視,寧燁甚至感覺不到他有任何不同於常人的點,知曉是個危險人物,隻得收斂氣息,開口道:“不知道綁我來是為什麽?”


    中年人聳肩,“不知道,我們隻負責把你送到這裏,好奇心滿足了,告辭。”


    無論寧燁如何叫喊,兩人都視若無物,毫不猶豫地離開房間。


    叫喊聲在屋裏迴響,漸漸安靜下來,寧燁左右環視,自己身處於大概三十平的房間,牆上刷的黑漆,隻有頭頂一盞射燈,照亮腳下一圈,除了自己身下和身前的兩把椅子,沒有任何家具。


    寧燁閉上眼,黑暗中傳來吱吱的叫聲,幾隻老鼠從黑暗中鑽出,啃咬手腳上綁著的繩子。


    他沒力氣走,就算解綁也沒用,但也叫不來更多老鼠了,隻能一步一步來。


    嗡——


    一股異樣感驟然充斥整個房間,寧燁和老鼠同時看向門口,把手轉動,發出哢啦哢啦的聲響。


    房門打開,一個宛如素描出來的漆黑高大人影,步伐怪異地走進房間,如同手腳由不同的人操控一般。


    那黑影沒有五官,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看不到底的肉洞,裏麵長滿了層層疊疊無窮無盡瘋狂蠕動的肉條鋸齒。


    寧燁瞳孔猛地一縮,這東西不是被帝國中樞的常翊捉走了麽,難不成是另一隻?


    咚。


    咚。


    咚。


    黑影一步一步踩在地板上,慢慢靠近,身體和十指不自然地胡亂抽動。


    恐懼逐漸占據寧燁心神,老鼠啃繩越發焦急,他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走到麵前,緊貼在椅背上試圖遠離。


    那令人作嘔的臉緩緩靠近,散發出難以言喻的腐臭酸味,如同腐爛的臭魚被泡在胃酸裏一天一夜,又被吐出來,和甜膩的糖果攪拌發出的味道,讓寧燁幾乎窒息。


    裏麵的鋸齒肉條似乎也感應到了他,瘋狂朝外麵伸展蠕動,肉洞逐漸占據了寧燁全部視野,將他整顆頭吞了進去。


    鋸齒深深嵌進他的臉上,肉條瘋狂抽動舔舐,寧燁苦笑一聲。


    “媽的,栽了。”


    深洞猛地擴張,將寧燁連同椅子整個吞了進去,黑影腹部擴張到了極限,又不斷縮小,恢複原狀,發出滿足的飽嗝。


    隨即把自己也吞了進去。


    屋裏空無一人,隻有一把椅子靜靜地待在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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