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時候,大概五六歲吧,我和爺爺住在鄉下。爺爺是個鄉村醫生,村裏和附近村落的人有個頭疼腦熱,都會來找他。


    我家院子的一角,有個小小的棚子,裏麵養著一隻山羊。那山羊通身雪白,唯獨額頭上有一塊菱形的黑斑,像被誰特意點上去似的。它的眼睛總是濕漉漉的,透著股靈動勁兒,我常和它玩耍,給它喂鮮嫩的青草。每次它都會用腦袋輕輕蹭我的手,算是友好的迴應。


    村子東邊有一座廢棄的房子,聽說是多年前一家人突然搬走後就一直空著。房子周圍雜草叢生,窗戶玻璃破碎,風一吹,那半掩著的門就“嘎吱嘎吱”響,透著股陰森勁兒。大人們總告誡我們小孩子別靠近那兒,說裏麵不幹淨。可小孩子的好奇心哪能這麽容易被壓製住呢。


    有一天,我和小夥伴們在村子裏玩捉迷藏,輪到我藏的時候,我靈機一動,想著躲到那座廢棄房子裏,肯定沒人能找到我。於是,我小心翼翼地穿過那片雜草,來到了房子前。推開門,一股潮濕腐朽的氣味撲麵而來,屋裏昏暗極了,陽光透過破碎的窗戶灑在滿是灰塵的地上,形成一道道光柱,無數灰塵在光柱裏飛舞。


    我輕手輕腳地在屋裏走著,突然聽到一陣“咩咩”的叫聲,那聲音微弱又淒慘,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就在耳邊。我心裏一驚,這地方怎麽會有羊叫?我順著聲音找去,發現聲音是從地下室傳來的。地下室的門半掩著,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緩緩推開了門。一股更濃烈的腐臭味撲麵而來,我差點吐了出來。


    借著微弱的光線,我看到地下室的角落裏蜷縮著一隻山羊。它瘦骨嶙峋,身上的毛稀稀拉拉,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帶著血痂的皮膚。它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和痛苦,看到我,它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又重重地摔倒在地。它的羊角長得很奇怪,扭曲著,像是被什麽外力硬生生掰彎的。


    我嚇得轉身就跑,一口氣跑迴了家,躲進屋裏,心還在“砰砰”直跳。晚上,爺爺迴來,我把白天看到的事告訴了他。爺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叮囑我以後千萬不要再去那座廢棄房子。


    從那以後,我常常在夜裏聽到那隻山羊淒慘的叫聲,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恐怖,讓我無法入睡。有一天晚上,我迷迷糊糊間,感覺有個黑影站在我的床邊,我猛地睜開眼睛,借著窗外灑進來的月光,我看到了那隻在廢棄房子裏的山羊,它就站在我的床邊,用那雙充滿痛苦的眼睛盯著我,嘴裏還不停地流著鮮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被子上。我嚇得尖叫起來,想要喊爺爺,卻發現喉嚨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發不出一點聲音。


    那隻山羊慢慢地靠近我,它的羊角在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就在它快要碰到我的時候,爺爺突然衝了進來,他手裏拿著一把手電筒,手電筒的光照在山羊身上,山羊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轉身逃走了。爺爺把我抱在懷裏,安慰著我,可我的身體還是止不住地顫抖。


    第二天,爺爺決定帶著我去那座廢棄房子看看。我們來到房子前,推開門,裏麵彌漫著一股更濃烈的腐臭氣息。我們走進地下室,那隻山羊還在那裏,隻是已經沒有了氣息,它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仿佛死不瞑目。爺爺看著山羊,歎了口氣,說:“這隻山羊是被人虐待致死的,它的怨氣太重了。”


    爺爺從包裏拿出一些紙錢,在地下室裏燒了起來,嘴裏還念念有詞。燒完紙錢,我們準備離開。就在我們走出地下室的時候,我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咩咩”的叫聲,那聲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響亮,像是在告別。我迴頭一看,那隻山羊的屍體竟然消失了。


    迴到家後,我再也沒有聽到過那恐怖的羊叫聲。可那隻山羊痛苦的模樣,還有那扭曲的羊角,卻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裏,成為我童年揮之不去的陰影。


    長大後,我離開家鄉,去了大城市生活。很多年過去了,我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那段恐怖的經曆。直到有一次,我在整理舊物的時候,發現了一本小時候的日記,裏麵記錄了那段和山羊有關的事情。看著日記裏歪歪扭扭的字跡,那些恐怖的迴憶瞬間湧上心頭。


    我決定再次迴到家鄉,去看看那座廢棄的房子。當我再次站在那座房子前時,它已經變得更加破敗不堪。我推開門,走進屋裏,一切都還是記憶中的樣子。我走進地下室,那裏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東西。


    我在地下室裏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突然感覺到一股涼風從背後吹來,我下意識地迴頭,卻看到一個模糊的山羊影子出現在我的麵前。它的眼睛裏不再有痛苦和怨恨,而是充滿了平靜。它看著我,像是在訴說著什麽,然後慢慢地消失了。


    我知道,這隻山羊的靈魂終於得到了安息。離開那座廢棄房子後,我心中的那塊大石頭也終於落了地。這段恐怖的經曆,也成為了我人生中一段獨特的記憶,讓我明白,世間萬物都有靈,我們應該心懷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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