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生子之痛,原來真的比不上見到孩子那一眼的喜悅。


    即使是現在的狼狽歸蝶,烏黑柔軟的發絲黏在她蒼白的臉龐上,隻著白色的裏衣,瘦弱單薄的樣子看著極為的可憐。


    乳母抱著清洗好的孩子來到歸蝶的身邊,嬰兒的啼哭聲在歸蝶的耳中是如此的令人喜悅,孩子,是她的孩子,是她流產多次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


    皺巴巴的像個小猴子一樣,不過就算是如此她也一定會疼愛這一隻“小猴子”的。


    “我的楓啊,讓我看看你吧。”


    美濃國的姬君,織田信長的妻子,明媚驕傲的歸蝶,今天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


    雪白纖長的手指溫柔的撫過嬰兒的臉頰,虛弱的婦人臉上流露出母性的笑容,絲絲縷縷傾斜的濕發像是母親的保護一般。


    歸蝶拒絕了乳母的代為照顧,即使雙手無力,還是抱起了這個孩子,親手感受生命的重量。


    真好啊,楓好重啊,以後一定會健健康康的吧。


    無數個夜晚撫摸腹部感受到的體溫,想象那個孩子在這裏麵長大,期盼她踢肚子或是轉動的動靜。


    太乖了,從來不曾頑皮過,所以歸蝶因她受的罪真的沒有什麽,所以才會因此而感到憐愛。


    頑皮一點吧,自私一點吧,蠻橫一點吧,由我來護你,無論犯下什麽錯,我都會為你善後的。


    這個啼哭的孩子迴到了母親的懷裏,反而安靜了下來乖乖的陷入了安睡,她還沒有睜眼睛,被包裹在紅白的繈褓裏。


    等織田信長趕到時,他見到的就是流露出母愛的歸蝶正在輕聲的哄著她懷裏的嬰兒,絲絲縷縷傾斜的發絲勾勒出溫柔的弧度。


    而他借給歸蝶的刀劍,正安安靜靜的被放在不遠處的刀架上。


    因害怕惡鬼的侵擾和穢氣的侵襲,歸蝶為了最疼愛的孩子,將它放在了自己的房間裏,盡管刀劍帶有血煞氣,對孕婦不好。


    “殿下,是楓,我的孩子。”


    臉色蒼白的濃姬轉過了頭,側著臉看著半路趕過來的織田信長,他甚至連身上的甲胄都來不及脫下。


    歸蝶的侍女順應吩咐,褪下了家主大人的甲胄,織田信長在脫下之後,大步的走到了她們母女的身邊。


    他有過很多孩子,信雄,信秀,五德,鶴…除了長男之外,他還從來沒有如此因妻子的期待,而期待這樣一個孩子的降生。


    歸蝶流產過很多孩子,以至於他也不曾寄希望於他能盡早生出一個健康的孩子,這是歸蝶的壓力吧。


    所以他才會把長子劃到歸蝶的名下,也算是變相的寬慰。


    “…你生了個猴子?”


    “你在胡說什麽啊。”


    歸蝶無語的用手支開坐在她旁邊的織田信長,平時不著調也就算了,怎麽能說自己的孩子是猴子。


    藤紫與瑰紅的雙瞳相撞,看著他故意調笑的樣子,歸蝶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移開了臉。


    什麽嘛,故意的。


    “是小楓啊,我是父親哦,以後可不要長成猴子哦。”


    他彎下腰,去看紅白繈褓中熟睡的嬰兒,甚至還想用自己粗糙的手掌去觸碰她的臉蛋,隻不過被歸蝶拍了迴去。


    “太髒了,不可以。”


    織田信長隻好收迴手,他千裏迢迢的從小牧山城趕過來,當然會帶著風塵,結果歸蝶一點都沒有關心這一點。


    歸蝶因為懷著身孕不好進行遷移,所以留在清州城,他之前當然是沒有意見的。


    在這一派和諧的氣氛下一旁突然傳來啪的一聲響,眾人皆往發出響聲那裏看,甚至織田信長也好奇的往那裏瞧。


    原來竟是他的刀不知因何原因從刀架上掉落,甚至還摔出了鞘,展露出鋒利的寒芒。


    “看來刀劍都在關心你了啊。”


    織田信長接過侍女遞過的刀劍,肆意一合,鋒芒被遮掩,又迴到了平時安靜存放的模樣。


    待他迴去又繼續看自己的女兒時,驚訝的發現她睜開了眼!淡楓紅色的眼睛像似歸蝶,卻更加濃鬱,極為漂亮可愛。


    她的眼神起初是在歸蝶的身上,直到信長合上了刀劍,那雙可愛的眼睛就一直注視著那振刀劍,一刻也沒有轉移。


    “原來楓喜歡它啊,看來我要給織田家的明珠打造一振護身的刀劍了。”


    這一振他的刀可不能送給小孩啊,這個是之後要上戰場用的,還挺順手的。


    他拿合上刀鞘的刀在自己女兒的眼前晃了晃,想要抓住她的眼神,沒形象的逗玩小孩。


    纖細通紅的小手伸出了繈褓,無力的手在半空中想要去抓到它,結果卻隻能抓到自己父親粗糲的手指。


    “阿濃你快看啊!她好喜歡我。”


    然後織田家的姬君哭了,哭的極其大聲,臉頰通紅。


    歸蝶又氣又無奈,睡的好好的你玩她幹嘛,隻好以做威脅的拍了丈夫幾下,然後又溫聲細語的哄自己的女兒。


    來之不易的孩子比沒正形的丈夫更重要。


    “以後我的楓會是清州城最美麗的姬君,才不是什麽猴子,你以為她是豐臣秀吉嗎?”


    “哈哈哈哈我的女兒怎麽能和猴子那家夥比嘛。”


    “再怎麽樣也應該是遠近聞名的美人啊。”


    真是的,明明已經身居高位了,卻還依舊這麽幼稚,拿自己的臣下和女兒比較。


    眼睛哭的有些睜不開的楓因母親的哄聲,漸漸安靜下來,看著自己父親忽遠忽近的大臉,漸漸再次合上眼睛,陷入睡眠。


    “我給五德訂了一樁婚事,是德川家正室之子,待德川竹千代元服後成婚。”


    信長突然想起這茬,便把此事講給歸蝶聽,到時候歸蝶教養一番五德,好讓五德有貴女之風。


    歸蝶一聽這個消息輕搖繈褓的手停頓了,德川家長子元服時,五德才九歲!五德九歲就要嫁人!就算是普遍早嫁,這也未免太早了!


    “五德出嫁未免太早了!”


    而且現在她才三歲,要提早三年培養感情的話,六歲就要獨自前往德川家。


    不止如此,她未來的婆婆築山殿還是今川義元的女兒,信長不久才斬殺了今川義元,他們又怎麽會善待五德。


    “我會囑咐他們好好對待五德的,你是她的母親,你要好好教導她。”


    “為什麽不能是冬姬,吉乃知道的話一定會很傷心的,她本來身體就不好。”


    “冬姬身份低微,配不上德川家,這也是無奈之舉,我會好好關照五德的。”


    歸蝶不好再爭辯,她不能再三插手這些兩家交好之事,她能護住她的楓就已經耗盡所有的情分與力氣了。


    隻是,五德現在才三歲,在她六歲離家之時,她真的還能記得自己的母親嗎?


    吉乃身份本也不算高貴,她因信長的寵愛而被別人尊敬,結果因為這份寵愛過早的失去了女兒,讓她進了虎狼窩。


    同是女子,她又會怎麽想呢?


    歸蝶愛憐的看了看自己懷裏的孩子,她一定不要讓自己的孩子成為聯姻的籌碼,她隻需要健康就好。


    一切障礙就由她的母親來擺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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