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哀啊夫人,但是您不能這樣下去了,楓姬一定也不想自己的母親渾渾噩噩。”


    “請打開門啊,您的身體要緊呐。”


    濃姬的乳母拍著障子門,她身後是跪成一排的家臣侍女,甚至還有重病的吉乃夫人。


    自從楓姬夭折後濃姬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甚至不願意讓楓姬入土為安,況且現在正是信長大人行軍的時候,楓姬死亡濃姬消沉的事情他自是無從得知。


    乳母雖然同情濃姬喪女的痛苦,但是孩子夭折本就是很常見的事。今日還能見到,明日便陰陽相隔並不算罕見。


    但是濃姬太愛那個孩子了,所以不願接受。但是這樣消沉下去一定是不好的。


    還未等大家再進行勸告,甚至必要時闖進屋去讓濃姬認清現實。意料之外的濃姬迴應了,聲音沙啞溫柔,情緒堪稱平淡。


    “…讓我們再待一會兒吧,就一會,我們還沒有告別。”


    乳母隻覺得冷汗直冒,心中泛起憐惜。她看著濃姬長大也知道她的勇敢與堅韌,但現在對著一具屍體哄抱哼唱,縱使是有萬般不好,命運也太薄待了些。


    僅僅是一門之隔,隔絕的不隻是透去的陽光,還有濃姬不願接受現實的心。


    但是門內的濃姬並不是乳母所料想的那般,自怨自艾甚至心如枯槁,隻是麵容憔悴,隻著一身素白的內衣,懷裏抱著裹著楓的白綢布。


    她好像太平淡了,也許是情感的後知後覺吧,因為不能接受手裏冰涼僵硬的身體不再鮮活。當真正見到毫無生氣的屍體時,甚至也會有一種這是假象的錯覺。


    她並非不想重新麵對大家,並非不想再繼續料理家事,隻是感覺心裏很累,像是不知道做什麽的蒼白無力。


    渾渾噩噩的打理好楓的衣物,抱著逐漸僵硬的小身體,甚至手還習慣性的在為她拍背。


    她很少這樣安生的,她是一個很活潑甚至是調皮的孩子。


    她很少這樣冰涼的,她一直都是柔軟且暖烘烘的,像個小太陽似的。


    她很少這樣不搭理人的,她一直是一個很細膩溫柔的孩子,甚至見不得別人的哭泣,會悄悄的移到你的身邊關心你。


    溫柔的眼淚劃過臉頰,滴落在包裹她的白布,有些無措的擦拭之後,發現原來早已淚流滿麵。


    怨嗎?怨啊,怎麽不怨,怨自己沒有當母親的緣分,怨該死的命運太過無情,怨憑什麽隻有自己的孩子會死…


    太扭曲了,太悲傷了,太遺憾了,甚至連想象她長大的樣子也做不到,隻留向夢魘一樣的蒼白臉龐,僵硬冰冷的軀體,垂落的小手指。


    再等等吧,我等了你十個月,你等我三天就好。


    再多陪陪我,好不好?


    “拉鉤哦,要來找母親。”


    歸蝶用自己纖細的小指,勾過她僵硬不能伸展的尾指,明知不能有迴應,但依舊會妄想會期待。


    明明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裏,卻感覺離自己好遠好遠……


    應該是母親沒有照顧好孩子的詛咒,總會在某一時刻聽見空靈的嬉笑,好像一切沒有變,一切隻是夢魘。


    歸蝶像是想到了什麽,蒼白到近乎病態的臉上似乎笑了一下,十分突然的順著被褥的下方找到了自己的陪嫁刀。


    軟軟的發絲被割斷,又被一段紅線束起,像是信物又或是牽引。


    *


    門被濃姬主動拉開了。


    乳母本來驚喜於濃姬終於願意麵對事實,但是她總覺得濃姬好像從來不曾接受這個消息,她展現出的釋懷隻是對他們的寬慰。


    在門終於被拉開後,映入眼簾的是她蒼白的麵龐和冰冷的眼神,就這麽直勾勾的看著,甚至不允許他們觸碰那被包裹的小屍體。


    她親自的抱著,甚至還有時喃喃自語,溫柔的對著那個不能再聽見的孩子說話。


    這一景象甚至嚇到了侍奉的仆人,盡管背後冷汗直冒,但還是無一人敢上前查看。


    一路都是她親手抱著,甚至連那一身黑色的外褂都是乳母憐惜她,從自己身上脫下為她披上的。


    昨日已經快馬加鞭聯係了周圍有名的神社與寺廟,現在僧人們也早已在大廣間等待了,兒童夭折的法事不能大辦,但還是全了濃姬的心。


    織田信長不信佛,濃姬也是不相信,但是如果離開的時候楓能舒服一點,讓她做什麽她都願意的。


    這些誦經的黑色袈裟僧人來自比叡山延曆寺,他們正圍著那被白布裹蓋的屍體誦經。


    歸蝶隻覺得虛假,讓人聽不清的誦經聲,讓她覺得有一種遊離人間之外的空寂,


    這些所謂安慰人心的法事並不能撫平她的愧疚與痛苦,甚至結束時她依舊沒有抬起頭。


    黃白的菊花,黑白的靈堂,小小的棺槨。


    她告訴自己不能上前,不能直到入土為安的時候還拉住那個孩子,不能讓她連休息也不能好好休息。


    三天,她隻能和自己的孩子再相處三天,三天之後就要下葬。


    吉乃一直默默跟在歸蝶的身後,盡管她重病未愈,但她依舊很擔心,怕濃姬一個撐不住,萬一倒下…


    濃姬絕對是一位大方的夫人,她能夠容忍側室擁有那麽多孩子,從未嫉妒,甚至還帶有祝福。


    她也夭折過小孩,但是因為有別的孩子,所以很快的就走出,甚至於安慰自己。


    孩子夭折本就是正常的,他們的生命線似乎太過纖細了,任何風吹雨打就會使它們斷開。


    “夫人…您可以傷心,但請不要一蹶不振。”


    吉乃想握住夫人的手,想要給她安慰,結果發現自己重病的模樣,似乎不太應景。


    “她一定會迴到您身邊的。”


    到底是看不過去她這樣落寞的模樣,因為女人的吉乃甚至寬慰她還會迴來,但是大家都發自內心的明白,死去的孩子並不會迴來。


    痛苦會一直留在那裏,慢慢結痂,最後變成一道新的疤。任何被觸動到的時候,那道新疤都會被撕裂,再滲出血液,滲出痛苦。


    時間隻會讓它愈合,可是卻不能了卻心中的苦澀。


    迴望過去還是會生出,要是再仔細一點就好的遺憾。


    這是身為母親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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