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設簡單樸素的窄屋中,有一抹與之極其不相配的白,是鶴丸國永。


    即使在這樣的地方,衣服也是潔白,連袖口的汙漬好像也被襯的沒有似的。


    看著是幹幹淨淨的白,但是坐沒坐相,像是什麽都不在意似的。


    “我說過與他們做交易沒有好果子吧。”


    鶴丸國永看著對麵的人,眼神隨意瞟向自己的袖子發呆,甚至還是以看笑話的淡漠態度。


    而他對麵正在沉默擦拭血液的,是壓切長穀部。


    壓切長穀部聞言也沒有生氣,他早就適應了這振鶴丸國永堪稱冷漠的脾性,隻是這次的確是失手了。


    也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以前不過是他謹慎外多了點幸運罷了。


    他隻是沉默的擦著自己的血液,平淡到像是不在意這是不是自己的,隻是一板一眼的擦著,完成任務一般。


    鶴丸國永見他沒有迴應,也覺得沒意思,自己繼續在一旁盯著自己的袖子發呆,這裏太過無趣了,整日待在一個地方。


    現在還要和這振根本不會破防的壓切長穀部一起。


    沒意思…


    周周頹敗灰暗,也沒有什麽好看的,日日待在這個破地方,鶴丸自己都快覺得自己要發黴了。


    也不知道壓切長穀部怎麽想的,挑在了這麽個破地方,明明有更好的去處,不是嗎?


    大概是內心煩躁吧,鶴丸現在就是想惹壓切長穀部不痛快,誰叫他總是一副刀不像刀,鬼不像鬼的蠢模樣。


    刺他兩句,隻能換一個居高臨下的眼神,簡直就是賠本買賣。


    “好無聊…不是已經撕破臉了嗎?我們怎麽還不跑。”


    這一句平淡的話幾乎讓壓切長穀部停滯了一會兒,但很快恢複了正常。


    他明顯是真的不想跟這一振鶴丸國永多費口舌,連眼皮都是沒抬的。


    “我們什麽時候被抓走啊,在這裏待的好煩。”


    “明明審神者都不配合,大的那個都快死了,小的那個能撐幾天嗎?”


    “那我們來猜一猜吧!”


    壞心眼的鶴丸國永睜著自己金色的眼睛,說著一句又一句看似是埋怨,實則是插刀的話。


    他知道那個男青年審神者已經快要死了這件事,是長穀部現在的心病,扶又扶不上,拉又拉不起,還真是可憐呀。


    “…一期一振…”


    壓切長穀部擦拭血液的動作沒有停,但是臉色的確是黑了,隻是神色晦暗,意味不明的,說出了那位大家長的名字。


    鶴丸國永當然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動手的就是一期一振呀,要不是他當時把本體放在了始作俑者脖子上。


    那個審神者大概早就死了吧。


    既然綁了人家,就要允許人家說點發泄情緒的話嘛,隻是聽了一句“肮髒下作,罪該萬死”然後就拔出了本體。


    太過脆弱可不是什麽好事。


    鶴丸國永甩了甩袖子,他沒得玩兒的,隻有玩兒自己的長袖子了,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憐。


    怎麽會有混的這麽差的鶴丸國永呢?


    甩來甩去的長袖子布料滑落露出了猙獰可怖的傷口,看到這裏鶴丸國永又更加不開心了。


    所以說隻是被束縛時留下的,但是這可不是什麽象征榮譽的傷疤呀,是別人囚禁的戰利品。


    “…討厭。”


    一句討厭,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麽,但總歸說的極其平淡罷了。


    乖乖把袖子往下整理好,鶴丸國永好像又忘記了剛才情緒的波動,甚至還大膽的趴到了正在擦本體的壓切長穀部跟前。


    “我給你出主意吧。”


    “不需要。”


    這是鶴丸國永意料之中的迴答。


    因為這一句出主意本來就是在揶揄他罷了,事實上等給長穀部出主意呢,連想都沒想過。


    看著不聽話的血液慢慢凝固,再跌落到地板上,鶴丸又有些嫌棄的遠離了。


    絲毫沒了剛才大膽趴在長穀部跟前的樣子。


    看似活潑的做了個略略略的鬼臉,實則眼神平靜的像是從未起過一點點波瀾的樣子。


    大概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吧,所以鶴丸總是不合群呢,在這裏如此,在之前也是如此。


    無論轉多少個流浪付喪神團體,都不是會融入別人的樣子。


    是會被那群心思敏感似針一般的老刀一眼就會看出的冷漠。


    鶴丸國永當然知道,但是他確實連那點兒熱切也是不想裝出來的,沒有什麽特別理由,懶得裝。


    都是一般的貨色了還嫌棄這嫌棄那的,真是討厭。


    這裏太過無聊了,唯一有趣的事,還隻是今天早上見到了不同尋常的日升。


    雖然知道他們已經和時間溯行君撕破了臉,但是就算是這樣鶴丸也依舊沒有絲毫緊張感,甚至還有些無趣。


    反正也會灰溜溜的逃走的吧,明明和天敵做交易就是異想天開呀。


    看著不遠處“和天敵做交易”的人,他真是連最後想聊天的欲望也沒有了。


    壓切長穀部見氣氛終於冷淡下來,知道終於是等到鶴丸國永又對他失去興趣了。


    要不是現在撕破臉的消息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又怎麽會在這裏擦拭。


    ——————


    “…會有用嗎?”


    我看著跪在我身前拿出那盒藥膏出來的加州清光,有些小聲的質疑道。


    加州清光確實也聽見了,但是他沒有停住了擰開蓋子的手,隻是專注的看著藥膏,一點都沒有看我。


    “會的會的。”


    他連說了兩次會的,第一次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帶了點沒底氣,但是第二次明顯是助長了底氣。


    你其實見到我的傷口後也不確定能治好吧。


    你是在安慰我還是在告誡你自己呢?也許兩者都有吧。


    但是這樣認真的神情,絕對是很想治好我的傷吧,連塗抹的動作也小心翼翼的。


    在觸及那一塊明顯體溫偏高的皮膚時,他還抬頭觀察我的神色。


    想看我痛不痛,然後減輕力度嗎?但是輕的都快感受不到了,我還沒有那麽弱吧。


    涼涼的藥膏觸及皮膚時,帶來的是清涼,不是物理上把手臂都快凍住的涼,而是悠良悠良的仿佛真的在好起來一般。


    但是這隻是我的錯覺。


    盡管再輕,我也感受到了指尖觸摸在豁口時的癢,還有塗抹到內裏時觸碰到新肉的痛。


    突然的一痛刺的我手一抖,但是反應更大的是加州清光。


    他小幅度的抖動了一下,像是嚇到了,有些急切的來看我,卻沒有見到想象中的痛苦神情。


    “是不是我太用力了?”


    他拿沒有沾藥的手掃開了我臉龐的頭發,也許是做好被埋怨的準備了,所以掃開的力度明顯要比手上的力度大點兒。


    但也就一點兒,像是以前在本丸時葉子掃到的時候那樣輕。


    我還是第一次見他有些被嚇到,愧疚,不安,躊躇,這樣的情緒我都見過了。


    這樣的還是第一次。


    “好痛…”


    呀,那雙快變成黑色的酒紅眼睛,又裝滿了愧疚的情緒,抿唇看向他自己時還有些自省的意味。


    這樣顯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因為我是故意的,那樣的痛來的快,去的也快,隻是會留下自己的淡淡痛意。


    其實沒什麽好糾結的,等它散完了,也就過去了。


    大概是沒有見到我臉上帶著的難受神情,反而是平淡的還帶著一點點笑意,他絕對是知道自己被耍了吧。


    “您呀…”


    加州清光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但是絕對是沒有埋怨,又或者是討厭的。


    如果是這樣的欺騙的話,再被騙千千萬萬次都是願意的。


    所以話語中也隻剩下心甘情願的無奈。


    或許有心酸吧,但那點兒心酸,也僅僅是因為。


    他們之間非親非故,這一切隻是一個短暫的不能再短暫的夢境。


    您可不能留在這裏,另一位審神者已經快死了。


    要快快的離開才行。


    哪怕是碎刀,為了這點兒你隨手就能撒下的關愛,應該也是值得的吧。


    在看到手臂顫動的時候,心被揪起的那一瞬間,仿佛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命運。


    隻是被短暫的捆綁了,隻有一方不肯釋懷,所以一廂情願的獻上自己。


    大概是此時此刻再不說就永遠也說不了了。


    因為他這樣肮髒的刀劍,大概一生也隻能說出一次這樣恬不知恥的話吧。


    “請您多看看我吧…”


    我聽到了十分意外的話,像是鄭重的承諾,又或者是不在意的耳語。


    還沒來得及我去細聽,轉頭時他卻已經將頭埋得更低。


    “我會把您的燭台切拿迴來的,所以…一會兒就好,隻看著我就行。”


    現在倒變成我在他上方的,是主上臣下的姿態呢。


    隻是一小會兒的主與臣,但是他語言中飽含的落寞與期待,像是要交托了自己一生一般。


    我並不嫌棄他,我隻是覺得自己不應該,我本就不是因溫柔才接近他的,充滿了刻意,謊言,欺騙。


    “我會看著你的,所以抬起頭吧。”


    我不應該這樣的,但是如果推脫了,他這樣自卑的加州清光,一定會很難受。


    是錯覺吧?我竟然覺得他的酒紅眼睛比之前更豔麗了,是含著水光的原因嗎?


    別抬高了我呀,我原本不是什麽能夠拯救你的人。


    甚至我都能明白你潛在的意思了。


    你想要…幫我離開。


    甚至是付出生命的代價也情願。


    連去拿另一振刀賣個好也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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