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本的第一頁,畫著一個穿著校服的美少年在操場上打籃球。


    他的手穩穩地拍在籃球上,每一個細節都被描繪得淋漓盡致,肌肉的線條、額前微濕的碎發,無一不栩栩如生。


    盡管整幅畫隻是用鉛筆勾勒,並未上色,卻憑借著細膩的筆觸,將少年的活力與朝氣展現得入木三分。


    這個人,霍祺在熟悉不過了,是自己的好兄弟——景念。


    以前景念,季橈還有他聚在一起談天說地時,景念曾興致勃勃地提起,在附中的頂樓,塗鴉牆上有人畫下了他的模樣。


    當時,景念還特意把那幅畫拍了照片,拿給霍祺和季橈看。


    他篤定,這個人一定喜歡他。


    可是,他找不到畫畫的人。


    如果找到她,而這個人又恰好能讓他心動,他不介意和那個人交往一下……


    刹那間,一大波酸澀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讓他有一種無力的窒息感。


    他每唿吸一下,心就會莫名的一陣絞痛。


    霍祺修長的手指微微顫抖著,一頁頁繼續翻下去……


    隻見每頁上的少年都在演繹著不同的生活片段,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


    有在食堂吃飯的,有站在主席台發言的,還有坐在教室前排的背影……


    每頁畫的右下角都龍飛鳳舞的寫著一串數字,記錄著作畫的日期。


    這本畫記錄著一個少年,從高一到高三,春夏秋冬不同的模樣……


    到底是有多喜歡一個人?才會將一個人生活裏的點點滴滴描繪的這麽細啊……


    真相漸漸浮出水麵。


    原來,景念苦苦尋覓的那個人,竟是自己的女朋友。


    嗬~


    霍祺打開自己的錢包,看著樂莓為自己而畫的畫像,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他不是第一個……


    他當成寶貝的東西,隻不過是人家隨手施舍的微不足道的痕跡罷了!


    她為什麽不早點告訴他?


    她現在還喜歡景念對不對?


    因為景念是他的好兄弟,所以她和他在一起隻是為了接近景念對不對?


    那他們在一起的這三年又算什麽?


    ……


    樂莓迴到公寓,走到樓下時,眼睛不經意間掃向樓上的窗戶,發現沒有亮著燈。


    她並沒有多想,還以為霍祺是睡覺了,她莞爾一笑,提著兩袋子吃的東西,邁著從容的步伐進入電梯。


    打開房門的瞬間,一股濃烈的香煙味撲麵而來。


    一種不好的預感降臨,樂莓迅速的按了牆上的開關鍵。


    燈亮的瞬間,滿地的煙蒂和煙灰,隻見霍祺姿態肆意的坐在電競椅上,整個人看起來頹廢至極。


    二人四目相對時,他的眼圈泛紅,微微腫起,一雙眼眸氤著水霧,鴉羽般的睫毛一簇一簇的,像是剛剛哭過……


    樂莓扔下手裏的東西,急忙跑過去,一臉擔心的問道:“霍祺?你怎麽啦?”


    她正欲抓起他的手安慰他的情緒……


    不料,男人眼神冷漠,手輕輕向上一抬,刻意躲閃了她的碰觸……


    “你……”


    樂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雙眼眸滿是茫然,怔怔地看著他,心裏也不是滋味。


    他很少對她這樣。


    不!是從來沒有這樣冷落過她!


    三年了!這是第一次,他對她這麽淡漠,像是一個陌生人。


    男人長臂伸向電腦桌,拿起畫本,從椅子上站起來,身姿高大筆挺,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樂莓,冷冷的問道:


    “樂莓!這就是你和我談戀愛的目的嗎?”


    “你喜歡景念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呢?嗬~”


    他的唇角勾扯出一抹苦澀而自嘲的笑,連帶著肩膀都顫了顫,眼睛裏懸著一層水光,眼尾猩紅仿佛滴出血來……


    他的喉嚨哽了一下,繼續說道:


    “難怪,這麽多年你從來不帶我去見你家裏人,難怪,你從來不讓我進入你的圈子裏……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我長久?”


    三年了,她一條關於他們的朋友圈都沒發過,隻有他的朋友圈在更新著他們的幸福動態……


    她說過,他們還在讀書,早晚有一天會把他介紹給她的親朋好友。


    結果,眼看著大四即將畢業,卻等來了這個……


    “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霍祺深深的盯著她,眼神裏還帶著期盼。


    隻要她好好跟他解釋一下,告訴他,她對景念隻是過去式……他今天可以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樂莓低頭看著他手裏的畫本,心裏五味雜陳,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哪裏找到這個本子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本子早就被她遺忘在某個角落裏,就像她對畫裏人的感情,也隨著時間流逝漸漸遺忘了……


    她很想告訴霍祺,那是過去的事,她已經不喜歡那個人了……


    可是,當她視線落在他手腕上的小皮筋時,到嘴的話,她又咽了迴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你呢!”


    樂莓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強硬表態,“你不是也一直帶著小皮筋嗎?”


    霍祺垂眸,瞥了一眼手腕,語氣急切解釋道:


    “你從來沒問過我這個事,我可以告訴你……”


    “那你也沒和我主動說過!你戴了這麽多年,你心裏不也住著另一個人嗎?”


    樂深吸一口氣,強壓著心裏起伏,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違心道:“其實,我們都一樣!扯平了!”


    “啪嗒~”


    男人手中的畫本掉落在地板上。


    聽到她親口說出這種話,霍祺感覺大腦那一瞬間是空白的……


    他目光渙散,空洞的看著眼前的人,


    這個他全心全意對待了三年的女人,在這三年時光裏,他把所有的溫柔與寵愛毫無保留地都給了她……


    直到一陣尖銳刺骨的劇痛,從心底猛地襲來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他才後知後覺地迴過神……心裏最後一道防線徹底崩塌,碎成無數片……


    他緊咬著牙關,手下意識攥緊拳頭,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試圖控製即將決堤的情緒。


    他聲音變的沙啞,聲嘶力竭道:


    “所以,我的愛就一文不值?”


    “所以,我的愛就可以隨意踐踏?”


    他頓了頓,眼前逐漸變的模糊,淚水不受控製的在眼眶裏打轉,痛心說著最後一句話:


    “樂莓,你根本沒有心!”


    說完,他像是丟了魂一樣,腳步虛浮的與她擦肩而過……


    那一瞬間,兩行滾燙的熱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嘩嘩流淌落下,絕望崩潰大哭……


    他心痛到無法唿吸,胃裏一陣痙攣……


    那種被辜負的感覺,比拿刀子捅了他,還讓他難受千倍萬倍……


    隨著門被緩緩關上,那一聲沉悶的聲響。


    好像是命運的宣判,兩個曾經相愛的人,在這一刻,都默認了分手的殘酷事實…


    屋裏的樂莓,在霍祺離開後,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雙腿一軟,緩緩蹲在了地上……


    她緊緊抱著雙腿,將臉深深埋進雙膝之間。


    一陣嗚咽聲在空曠的房間裏,隱隱響起……


    一顆顆晶瑩的淚珠不受控製地滴落在地板上,


    洇濕了一小片地麵。


    像是她此刻破碎的心,再也拚湊不迴完整的模樣 。


    —


    霍祺如同行屍走肉般乘坐電梯,下了樓。


    他頓住腳步,身影在小區的昏黃燈光映照下,顯得落寞孤涼,他迴頭最後看了眼那扇窗戶,眼神裏滿是不舍。


    這個公寓,承載著他們太多,太多美好的迴憶……


    為什麽她連解釋都懶得解釋一下?


    難道,她對自己一丁點喜歡也沒有?


    晚風襲來,吹幹了他臉上殘留的淚痕,帶來陣陣涼意,讓霍祺清醒了幾分。


    他深吸一口氣,胸腔裏滿是酸澀,緩緩轉過身,拖著沉重的步伐,步履蹣跚地走向停車場。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荊棘上,疼得鑽心,卻又不得不前行,就像他不得不麵對這段感情的落幕……


    他終於走到了車旁,打開車門,癱坐在駕駛座上。


    他顫抖著手,從口袋裏掏出煙,點燃,深吸一口,煙霧在狹小的車內彌漫開來。


    他抽了一根又一根,目不轉睛的盯著手裏的手機,他甚至還在抱最後一絲希望。


    然而,黑屏的手機,一次也沒有亮過……


    一時之間,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般。


    他竟然不知道要去哪兒!


    驀地,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在導航上搜索了一個地址,隨後發動車子,緩緩駛離。


    —


    “喵~喵~”


    一陣陣淒慘的貓叫響起,樂莓抬起頭,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看向那個方向。


    隻見光潔的地板上,好幾攤散發著酸腐氣味的黃色嘔吐液體格外刺眼。


    “怎麽啦?豆芽菜。”樂莓心急如焚,聲音都不自覺帶上了顫音,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迅速起身,腳步快步奔了過去。


    她在小貓身旁蹲下,動作輕柔卻難掩慌亂,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豆芽菜毛茸茸的背脊,試圖安撫它。


    “喵~”豆芽菜又發出一聲哀鳴,緊接著,又是一陣劇烈的嘔吐。


    樂莓驚恐地瞪大雙眼,眼睜睜看著從豆芽菜嘴裏吐出的東西,由最初的黃水,竟慢慢變成了觸目驚心的血水。


    豆芽菜的身體隨著嘔吐不斷抽搐,原本圓潤的身軀此刻痛苦地扭曲著。


    它的叫聲也越來越微弱,從一開始響亮急切,變得氣若遊絲。


    樂莓一臉痛苦,豆大的淚珠不受控製地滾落,哀求地說道:“豆芽菜~求求,你不要嚇我~”


    樂莓慌亂的掏出手機,視線落在屏幕上的時間,心瞬間沉入穀底。


    這個時間點,城市裏的大部分寵物店都已關門歇業。


    怎麽辦?


    刹那間,恐懼和無助將她團團包圍……


    她潛意識裏,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


    樂莓撥打了封信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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