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你就在這裏吹牛吧,這裏離京城尚遠,你又是何時得知這事,就說那火,你怕也是沒有親眼看著吧。”


    “我確實是沒有看見,可我有一商賈朋友,今日正好運貨來此,前幾日可是真真切切看著那火了。”老頭拿了把扇子,在那裏故弄玄虛。


    “按理說,丞相叛變之事應該是後來才知,既然有人看見,當時民心所向的丞相怎會無人幫?”


    那老頭做勢壓低了聲音,“你是不知,那是有人下令不可救火,違者斬立決。隻得生生看著。”


    “也道是作孽啊。”聽者搖搖頭,“誰能想到呢,這把火竟是丞相自己放的,居然真的狠心將自己妻與子活活燒死。”


    “好在,五日後這等……”那人似乎是想說“畜牲”。隻是自己讚揚了丞相那麽久,一時還有些猶豫,隻得頓了頓,道出後半句話,“就要被行刑了,聽聞還是受百姓觀瞻。”


    “誒老頭你會去的吧?”


    “那是自然,迴頭還得和你們嘮一嘮呢。”


    看著那說書的老頭要走,小雲知許連忙跑到酒樓後門攔住他。


    “先生今日講的故事……”


    “你個小娃娃要是還想聽,就明日再來吧。”


    “我出五倍,請先生再講一遍。”


    等到說書人在茶攤講完之後,小雲知許腦子已經是一片混沌了,在原地坐了好一會兒,一抬頭,便看見了裴叔叔。


    裴叔叔看見他眼眶泛紅,也大概明白了些什麽,無需多說什麽,“啟程迴京吧。”


    —


    在小雲知許馬上就要跑去明磊台的時候,裴公子叫住了他,“唉,你平時那麽聰明,怎麽在此時犯了渾。算了,也是,你如今也不過六歲。”


    “知許啊,聽叔叔說,我知道,你擔心你父親,也恨幕後之人,我也和你同樣的心情。但是你想過沒有,聖上將你父親拘在外麵的意思,就是想讓同丞相交好中那些心軟之人暴露出來,一並拿下。”


    “不說多了,你隻需在明磊台周圍,紅眼圈,亦或是咬牙切齒,說不定就已經當做叛變之人了。”


    “再者說,這次出行,本就是你父親將你托付給我,別辜負了他。我有私心地帶你來見他,隻是不讓你留下遺憾。”


    小雲知許或許是聽進去了話,“我出去一段時間,行刑那天來找你們。”


    “你別亂來!”


    所幸,中途沒有聽見抓住丞相同黨之類的話。


    真的到了行刑那天,裴降一行人看見麵部沾泥滿身破爛不堪的人直愣愣地走了過來。


    “這樣,我可以哭了吧。”


    兩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知是心理感應還是什麽,丞相朝著他們的方向,虛虛睜開了眼睛,大概是迴光返照,百姓隻能在最外處看行刑,而此時的丞相真就看清了小雲知許,隻是一眼,便移開了眼。


    他動了動唇,發不出聲音,他說——“忠義”


    他說,“別恨”。


    他說,“有隱情”。


    他說,“別看”。


    小雲知許看懂了,心中不斷的應著,眼眶瞬間泛紅。他沒動,也不敢動,最後強撐著看完了,最後是怎麽迴去的呢?他不記得了。


    後來,他大病了一月,意誌消消沉沉。


    最後是被裴叔叔罵醒的。


    小雲知許恢複了生氣之後,就起身要出去。


    “你幹什麽?”


    “你不是說我要留著這條命去為我父親洗去冤屈麽?出去找線索。”


    知道這小朋友在鬧脾氣,裴公子就任他去了,反正那小朋友身後有他的人跟著。


    可能上天都感受到了他的不甘,決定幫他一把。


    所以,他在途中救了一個小女孩。


    女孩子一看就出身不凡,衣服材質看著似乎有點像皇宮用度。


    小雲知許意識到這個後,轉身就要走。


    女孩子拉住了他:“誒,小公子,別走啊,你救了我,我理應報答你。”


    “不必。”小雲知許冷冷迴答便要走。


    女孩子生生將他拽了迴來,“我的報酬不一樣。”


    “看你眉間戾氣不少,呐,給你。”女孩子拿出兩個小瓶子,“這個,叫做馥鬱濃,我自己調的,可以加在任意吃食中,隻要入肚,那人便會渾身泛香,不久暴斃而亡,隻是我如今練得不精,可能好一段時間才會有效果。”


    “另一個,是用來蠱惑人心的,隻需要讓他們沾上一點點,那人意識就會混沌,有聽從的作用吧。不足之處就是維持不了多久。兩者的解藥都在瓶底。”


    “報答歸報答,這裏麵都是兩人份的,可別輕易害人。”


    “多謝。”小雲知許轉身就要走。


    “唉,還是沒能救下丞相伯伯。”女孩子看了看自己傷口,歎了口氣,低聲嘀咕道:“真是殺千刀的幕僚!”


    小雲知許聞言倒了迴來,“你說什麽?”


    小雲知許編了一個身份,說曾經被丞相救助,才知道對麵小女孩也曾被自己父親救過,並從她口中套出不少消息。


    比如說,兩個月之後的皇上要去狩獵。


    在裴叔叔暗衛們清除掉危險之後,小雲知許就偷跑進去將一種花上塗滿馥鬱濃。


    混在出行的公主的馬車中,進宮用藥迷惑寵妃,利用禮佛之事,誘導她在狩獵時找那朵花給皇上辟邪。


    或許還有那個女孩子在暗中幫忙,這次行動意外順利。


    隻是如果沒有被發小裴降發現的話


    “你去做什麽了?”裴降捏著馥鬱濃的瓶子。


    小雲知許默了默,“給皇帝下毒。”


    “你糊塗啊,要是被發現了怎麽辦,還有要是成真,皇帝一死,天下必定亂!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定……”


    “可我們一路過來,慘案還不夠多嘛?”小雲知許出乎意料地冷靜。


    兩人僵持。


    裴公子也進來了,三人就著這一問題論到了天明。


    最後,小雲知許朝著裴公子行跪拜大禮,“我既已知錯,愧對聖賢書,從此之後也無顏與你們同行,這就迴鄉。”


    後來就是他換母姓,自己取名雲知許,考上狀元,為國做事。


    一次偶然,聽到些流言蜚語,著實難過,想著為前丞相洗白。


    你說他不恨嗎?恨的,但是父親教育他的忠義仁,又時刻在心中掙紮,但不會停止的是尋找當年的真相。


    隻是真相總在深處,越挖越是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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