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大家說話間,若書和車娟夫妻倆擺上酒菜,席間仁義殷勤的給所有人倒滿酒,一臉興奮地說道:“告訴大家兩個好消息,一是組織把我們留在省城工作,以後迴來可就方便多了,再就是我們分別成了家。”


    仁義的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除了她們四人外,一屋的人都發呆地看著他們。


    一時間,屋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靜的針掉地上都能聽見,許久,佘占奎鐵青著臉問道:“你說啥,你們成家了,難道你不知道薑家那丫頭一直在等你?”


    “等我……?”仁義不可思議的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


    若畫她們四人疑惑地看著這個,看看那個,明明仁義在家信中專門提說退婚的事,難道家裏沒收到信,不可能啊,信是通過特殊渠道專門送迴來的,讓鄧家鎮甕店掌櫃送到迴家,家裏不可能沒見到信,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仁義漲紅著臉問:“我不是在信中專門說讓家裏去退婚,沒收到信還是咋的?”


    “信是收到了,薑燕以死相逼,咋退婚,這些年她一直在等你迴來。”杏花在一旁幽怨地說。


    青山也是一臉無奈的說:“這些年,薑燕一直在苦苦的等你,咱這嶺上誰不知道薑燕是你仁義的媳婦,而你在外麵不聲不吭的娶了媳婦,讓你爺你大咋給薑家解釋這事。”


    坐在王緗雲身旁的若畫如同雷擊一般,臉色煞白,渾身顫栗著哭了起來。


    “咋會這樣……我……咋辦……”


    佘詩音痛苦地呢喃道:“咋會是這樣,現在讓畫和肚子裏的孩子咋辦?”


    “那能想到你們竟然成家了……這可咋辦……”王緗雲摟著痛苦的若畫自語道。


    杏花心疼地啪著若畫的肩膀,嘴裏不停的說著:“乖,別哭壞了身子,既然你們成家了,而且還懷了身孕,那肯定是佘家的人,我不管別人,隻認你這個媳婦……”


    坐在那吧唧吧唧抽著煙鍋的佘占奎磕著煙鍋難為情的說道:“我娃別哭,你是不知道,這些年,仁義一直沒有音訊,我們也提過好多次,可薑家姑娘認準了仁義,一直等仁義迴來,既然你跟仁義已經成了家,我們肯定會去薑家把話說開,隻是擔心薑燕那性子,要是知道你們已經成家,還不知道鬧出啥事……”


    沉默半天地董誌強瞪著混濁的眼球對說道:“叔,已經這樣了,就算再擔心薑燕,也得把去薑家把這個事說開。”


    佘占奎苦瓜著臉說道:“忠義,去叫你大迴來,跟你誌強伯商量,這樣去薑家把話說清楚……”


    若書不等佘占奎說完,拉著忠義出門,開車去鄧家鎮接滿堂,商量著去薑家咋個說法。


    詩音一臉擔憂地說道:“ 爺,我們哪知道是這樣,還以為早就退婚了。”


    佘占奎歎了口氣說:“也是我心軟,薑家又都是老實忠厚之人,薑燕以死相逼,我們隻好作罷,就這樣一年年混過來,把薑燕也耽擱成大姑娘,現在讓人家咋找婆家。”


    麵對這樣的情況,苗青山也是哭笑不得,苦著臉的坐在一旁,悶頭抽著煙鍋。


    “都不用管,這……事,我親自去說。”仁義心疼地看著痛哭的若畫,轉頭對大家說道。


    “你咋說,這是要人命的事,一句說不好,就怕薑燕那性子,萬一出個啥事,你倆人想內疚一輩子?”王緗雲摟著若畫抽泣道。


    原本以為一樁美滿的婚姻,想讓大家高興高興,現在卻成了愁腸百結,可再怎麽發愁,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一場本該團聚歡慶的場麵,鬧得所有人沒了心情,酒席抑鬱而散,王緗雲流著淚抱著哭成淚人的若畫,車娟在一旁安慰著她們,大家見若畫哭得傷心,隻好都去了佘家。


    佘家,就在佘占奎、董誌強、滿堂和青山他們發愁如何去薑家說明此事的時候。


    若畫仁義他們迴來的消息卻像風一樣刮遍整個槐樹嶺,得知仁義迴來的薑海,親自帶著女兒薑燕跨進了佘家院子。


    “伯,師傅,你都在啊,聽說仁義迴來了,我在家一刻也待不住,也不怕人笑話,就自做主張的把燕子也來了,唉……這女大不中留,這迴,我把燕子當麵交給仁義也算了了一家人的心願。”


    “老侄,你跟燕子快坐。”佘占奎慌忙站來,一臉不自然地把薑海父女倆迎進廳房。


    苗青山見薑家父女二人進了門,尷尬地打了聲招唿,借口去灶房退了出來。


    佘滿堂一臉歉意地說:“你跟燕子快坐,這不正說要去你家呢……”


    “滿堂哥,咱都不是不知道燕子熬了這麽多年,講究那麽多禮路幹啥,我把燕子直接送過來……”毫不知情的薑海一臉輕鬆地說道。


    “兄弟,佘家對不住你,出了仁義這個逆子,以後佘家沒他這個不孝子孫。”佘滿堂臉色極其不自然的說道。


    “哥,你這說的啥話,仁義這好的娃,這麽多年沒迴來,剛迴來你就別埋怨他了。”老實的薑海疑惑地問道


    佘占奎老臉一紅,尷尬地說:“唉……總之是我佘家對不住你薑家,以後燕子就是我佘家姑娘,出嫁時別人該有的,咱燕子啥也少不了。”


    “伯,這是咋了,這幾年你送的吃的穿夠多,燕子本來啥都不缺,我難道還能再要彩禮。”


    一身灰色軍裝,腰裏皮帶上別著槍的仁義,從裏房出來進了前房,梗著脖子難為情的說道:“叔,我本來打算明天去你家,沒想到你跟薑燕倒先來了。”


    薑海心想這崽娃子出去這麽多年,頑皮的性子還是沒改,咋還叫自己叔,也沒多想,豁達的笑道:“你去我家跟我來你家還不是一樣,如今把燕子完整的交給你,我也就放心了。”


    仁義撲通跪在地上,一臉愧疚的說道:“叔,幾年前我捎迴來的信,提出退婚……”


    仁義的話讓薑家父女的心一下沉到穀底,前些年仁義是提出退婚,說是害怕牽連薑家,他可以理解,可如今解放了,仁義再提出來,那就肯定不那麽迴事了,難道女兒苦苦等了這麽多年,到頭來是一場空,這不是要女兒的命啊。


    進屋後,一直站在薑海身後的薑燕雙手緊緊的抓著父親坐的椅子扶手,一動不動,死死盯著仁義,大而有神的眼睛變得呆滯起來,不覺把嘴唇咬出了血來,兩行淚水順著圓潤白皙的臉龐流進嘴邊,混合了咬破嘴唇的血,眼前這個男人哪怕死了,她都可以為他守寡,可他卻偏偏跪在麵前……


    這一刻所有的絕望,傷心,參雜著更多的屈辱,化作兩條紅色的小溪,流過下巴,淌過脖子,滲進衣領……頭一歪,倒地暈了過去……


    跪在地上的仁義,見薑燕暈倒,慌忙撲過來抱在懷裏喊道:“燕子,燕子……”


    薑海恐慌地哭喊道:“燕子,你可別嚇唬我……”


    眾人都心酸地站了起來,喊著:“燕子,燕子……”


    正在廚房炒菜的杏花和忠義媳婦吳玲聽見聲音,也跑了出來,見仁義撩起衣袖擦著薑燕嘴邊,脖子的血淚,喊道:“快把燕抱到裏屋炕上去。”


    反應過來的仁義這時也顧不上別的,


    把薑燕抱進母親杏花房裏,放在炕上,杏花含著淚爬上炕,拉開被子,把薑燕抱在懷裏,掐人中,拍後背,半天後才“哇”的一聲哭出了聲,一群人不停的喊著:“燕,燕子……”


    看著醒來的女兒,薑海順著門框溜下去,嘴裏嘟囔著:“苦命的娃……我……苦命的……娃……”


    吳玲轉身把傻站在一旁的仁義推了出去,佘滿堂扶著薑海出了裏屋的門。


    “兄弟,讓燕子緩緩,咱去外麵……”


    佘占奎和董誌強忐忑不安地站在院子裏,擔心地看著裏屋,見滿堂扶著薑海出來,忙招唿道:“老侄先緩緩,屋裏有忠義媳婦跟她娘看著燕子……”


    董誌強想安慰徒弟薑海幾句,卻找不到任何可以說的話,愧疚地垂著頭說道:“唉……燕子苦命。”


    “伯……我今天不該自作主張讓燕子來……不知道仁義……唉……等燕子緩過來……我們就迴……”薑燕父親低頭用手捂著臉哭道。


    滿堂說:“兄弟,別這樣,晚上燕子不迴去,就住在家裏。”


    淩霄把仁義拉去了廈房,不顧青山在當麵,一臉氣憤的責怪仁義。


    “出去這麽年,你這冒失的毛病咋還沒改,你知不知道,你一走就是十年,十年啊,燕子等你,等的有多艱難,受多少冷言冷語,薑家遭了多少人的白眼……你倒好,一聲不吭的跟畫成婚不說,薑家不顧臉麵的把人送來,你不替薑家考慮也就罷了,也該心疼心疼燕子,咋能上來迎頭就是一盆涼水潑過去,是個人,誰能受得了,要是燕子和畫任何一個有個好歹,你就愧疚一輩子吧。”


    “我……真沒想到事情成了這樣,可這事不說又不行,不然會毀了她一輩子,也毀了畫……”


    “薑家人實誠,燕子癡情,他們認死理,根本沒給自己留後路,這你還不看不出來。”


    “那咋辦,總不能不說,再難受也得給她說啊,不然畫咋辦……”仁義蹲在地上抱著頭痛苦地說。


    “事到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吧,可憐了燕子,可憐了薑家……”


    “這叫啥事嘛,這些年都盼著你迴來,可你一迴來就弄出這大的事,早知道這樣,你還不如不迴來……”


    忠義一臉發愁的說完,轉身對尷尬的青山說:“伯,你先迴,跟我嬸照顧畫,別畫再出個啥閃失,燕子這,我們想法解釋。”


    青山無奈地搖搖頭,知道自己再呆下去會更加難堪,說了句:“照顧好薑家父女。”就從佘家退了出來。


    淩霄和忠義倆人不好再灶房呆著不出來,隻能端來幾盤涼菜擺在桌上,忠義轉身取了酒打開,倒上酒,誰也不好意思去動,這時,仁義從灶房出來撲通跪一聲跪在薑海麵前。


    “叔,咋說都是我的錯,您要打要罵我都認,我會把燕子當親妹一樣待……”


    憨厚老實的薑海坐在椅子上,看著跪在麵前的仁義,滿臉淚水站起來拉著仁義呢喃道:“ 我不怪你,隻怪燕子沒福,這輩子做不了你佘家的媳婦,等她緩過來我帶她迴去。”


    滿堂抱住想要扶仁義起來的薑海說:“兄弟別管,讓他跪著……”


    “讓娃起來,不然我馬上就走……。”


    佘占奎幾人安慰著薑海,讓跪著的仁義起來。


    “燕子大,你放心,燕子做不了我佘家的媳婦,做我佘家的女兒,說到底,我們是一家人。”


    “兄弟,我們都沒把燕子當外人,以後燕子出嫁,我們包了。”


    “海,有我誌強在,誰也不會虧了燕子。”


    ……


    薑燕父親搖搖頭沒說話,端起麵前的酒杯一仰頭喝了下去。


    看著徒弟這樣,讓董誌強這個媒人很是尷尬,他雖然同情薑家,同情癡情的薑燕為仁義苦守了十年,到頭來的卻是仁義已經成婚了快一年,這樣的結果,對薑家,對薑燕是何等的殘酷,可仁義又是自己的兄弟帶出去的,現在出了這擋子事,他覺得怎麽做,都無法麵對自己徒弟一家。


    “燕子大……”董誌強看著自己徒弟的恓惶勁,難受的再也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佘滿堂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一臉愧疚地說道:“兄弟,是我對不住你,仁義這混賬東西一聲不吭的在外麵……。”


    躺在佘家炕上的薑燕醒來後,心如死灰,眼睛癡癡看著屋頂,十年的苦等到頭來卻成一場空。


    這一等,不知是她的宿命,還是上輩子欠仁義的,整整十年,仁義沒給她捎過一封書信,更沒給過她一絲希望,而她卻是記著佘家所有的好,憑著一腔執念在苦苦煎熬中等待,等待著那個留在記憶深處的男人……


    指甲扣進了肉裏,血順著指甲縫流了出來,她卻全然沒感到一點疼痛……任由淚水順著臉頰肆意的流淌……當聽到仁義迴來,她不顧臉麵的找上門來,本以為皆大歡喜,誰知道得到的卻是令人絕望的消息,這麽多年支撐著她的那個信念崩塌……


    她沒聽見這個已叫了多年媽的女人在給自己說啥,更沒感覺到叫多年嫂子的吳玲細心的用毛巾為她給擦去臉上,脖子上那混著血的淚水。


    杏花婆媳倆已是泣不成聲,在她們心裏早已把燕子認做佘家的人,倒不是不認可若畫,若畫從小就跟自家孩子一樣,何況若畫已懷了仁義的娃,她們還能怎麽做,隻能先顧若畫和肚裏的娃,就算再心疼薑燕,再對薑家愧疚,也隻能接受若畫和仁義成家的事實,隻是心疼這個可憐的姑娘靠著執念苦等了十年,現在該有多傷心,多絕望,她心裏沒了那口氣,以後咋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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