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臘月二十七,一大早,苗李氏催促著一家人早早吃飯,飯桌上對苗孝禮老倆口吩咐道:“今你倆人繼續管娃,緗雲跟我拾掇過年的碗子。”


    說是管娃,其實也就是招唿著不讓若書絆倒而已,最主要的還是若草看著若畫,到了給若畫喂奶時,王緗雲去喂奶。


    苗李氏進了灶房對王緗雲說道:“ 麻利點,鍋碗收拾完,把親家鹵好的肉拿來,切了裝碗子。”


    “馬上就好。”


    收拾好鍋碗,苗李氏指揮王緗雲把鹵好的肉,該切塊的切塊,該切片的切片。


    苗李氏再一一整齊的擺在碗底,再讓王緗雲把紅薯洗好切成塊,放鍋裏翻炒遍,填進碗裏的肉上,放上紅糖。


    從三李村迴來的若琪聽到做碗子,不顧婆爺的勸說,帶著若琴若草和若書他們來幫忙,拿碗端盆的忙個不亦樂乎,若棋總是趁沒人注意,往自己嘴裏塞了一塊肉,或者給妹妹弟弟們嘴裏塞塊肉,若草低頭抿著嘴吃,一副生怕被大媽苗李氏發現的樣子,若琴就沒那麽謹慎,想吃那塊拿那塊,旁若無人地吃起來,王緗雲看得是心酸,但她那敢說啥,再說若草若書也多少能吃上口,她便低著頭裝沒看見,自顧自的幹著手裏的活,苗李氏見狀,一臉慈祥地說:“娃們愛吃 就給切盤肉,讓他們放開了吃,過年就是過娃呢。”


    王緗雲“哦”了,不等她起身,若棋早把盤子遞了過來。


    “二媽,多切些肉,剩下的活我來幹。”若棋說著就把裝好紅薯塊的碗往蒸籠裏放。


    苗李氏怕打著兒子若棋的手,一臉疼愛道:“去,吃肉去,別在這搗亂,迴頭,再給你炸些饊子。”


    一聽炸饊子,若棋若琴兄妹倆先來了精神,嚷囔著多炸些。


    “行,多炸些,讓你吃個夠。”苗李氏眼裏汪出一團蜜似的,笑盈盈地對著一雙兒女說道。


    “我要吃旗子豆。”若琴嬌滴滴說道。


    苗李氏寵溺地對女兒若琴說道。“想吃就炸,隻要你高興就行。”


    說完轉頭對王緗雲說:“緗雲,多和些麵,我來炸。”


    切好肉的王緗雲隻得轉身去和麵。


    若棋領著若草若書圍著若畫轉,嘴裏喊著:炸饊子,過大年……


    看著孩子們的嬉鬧聲,王緗雲不由想起趙莊自己的親人,往年的這個時候 ,一家人也在高興地為過年而忙碌著,可今年,一家人又是何等的淒涼,她揉麵的動作也因此而有些呆滯。


    “緗雲,快點,油熱了。”


    嫂子苗李氏看看走神的她,沒好氣地叫道。


    迴過神的王緗雲忙答應聲:“哦……哦,馬上就好。”加快了揉麵的動作。


    等妯娌倆忙完,天已經暗了下來,苗李氏端著炸好的饊子和旗豆,扔下句:晚上熬點稀飯,明歇一天,抽空把娃的衣服洗了。就出了廚房。


    王緗雲看了眼出了灶房的她,炸了那麽多的饊子和旗子豆,她全部端去東廈房,隻給她這邊留下一碗,心酸地“哦”了聲,轉身去給一家人收拾晚飯。


    晚飯後,王緗雲照例收拾完鍋碗,當她拖著疲憊的身子,進了自己的廈房,眼前的景形不禁讓她潮起了霧水。


    昏暗的油燈下,若草摟著若書若畫兄妹倆已經睡著了,懂事的若草,知道自己沒了親娘,從不惹她這個後娘生氣,還幫忙照看著弟弟妹妹……


    王緗雲悄然爬上炕,坐在若草的身旁,看著這個隻有五六歲大小的孩子,睡夢中眼角掛著淚,小巧的鼻翼微微在抽動,嘴裏含糊不清的說著:“娘,你別走,別走……”


    王緗雲心裏一疼,“唉”地歎了口氣,輕柔地撫去若草臉上的淚水。


    睡夢中的若草一驚,睜開眼,看著坐在身旁的王緗雲,拿手捂著嘴不吭聲,生怕她發現,王緗雲柔聲問:“夢見那個娘了?”


    若草可憐兮兮地說:“嗯,那個娘不理我……走了……”


    “要過年了,那個娘不放心,來看你跟書。”


    若草疑惑地點點頭,可憐兮兮地說“可是大媽說你才是……我娘……”


    這麽小的若草都想自己的娘,她又何嚐不想自己的娘,現在她隻能把對娘和親人的思念強壓在心底,王緗雲紅著眼圈哽咽道:“你記住,那個娘永遠都是你跟書的娘,我也是你們的……娘……把那個娘放在心裏……”


    “娘,我能告訴書嗎?”


    “現在不能,等以後長大了再告訴書。”


    “我知道了,我大也這樣給我說的,說要是大媽知道了又要罵我。”若草小心翼翼的說。


    “你大說的沒錯,以後想那個娘了給我說,因為我也是你……娘。”


    “我大還說,那個娘在天上看著我們長大。”


    “對,那個娘在天上看著你跟書……。”


    若草“哦”了聲,稚嫩的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由於苗李氏張羅的早,過年的一切已準備停當,家裏就剩下蒸饃了,苗李氏決定後天蒸饃,明天基本上沒啥事。


    王緗雲趁著明天沒啥事,決定偷偷帶若草去給苗劉氏燒幾張紙,她柔聲對若草說道:“睡吧,馬上要過年了,明帶你去給那個娘墳燒幾張紙。”


    若草乖巧地點點頭,抱著王緗雲的胳膊,滿足地閉上了眼。


    王緗雲吹滅油燈,倒在三個孩子中間……


    吃過早飯,王緗雲借口要去佘家找鞋樣,往裹若畫的抱褥裏塞了遝燒紙,抱著若畫,帶著若草若書姐弟倆出了門。


    佘家,王緗雲給滿堂媳婦杏花說了自己的打算。


    杏花接過若畫感慨道:“妹子,你心好,替著娃想,要是別人那能領草去給她娘燒紙。”


    “姐,我也是覺得娃可憐。”


    “去吧,書跟畫我給看著,小心別讓那個母老虎知道了,免得挨她罵。”


    “知道。”


    冬日裏,王緗雲拉著若草,一大一小倆人走向苗家的祖墳,祖墳裏唯一一個長滿是枯萎雜草的墳塋,看上去極其荒涼,顯得與其他墳瑩格格不入,若草拉著王緗雲的手在這座墳塋前停了下來,王緗雲看得是一陣心酸,柔聲問道:“這是你娘的墳?”


    “嗯”


    王緗雲蹲了下來,拿出從家裏偷摸拿來的那遝燒紙,一張張的劃拉開點著。


    “草,給你娘說說話。”


    若草抬起稚嫩的臉問:“說啥?”


    “想說啥就說啥。”


    “娘,我夢到你走了……不要……我跟書了……”


    “娘,這是另外一個娘,對我跟書可好了,不給我纏腳……我大說你在天上,看著我們……


    “姐,過年了,知道你丟心不下倆娃,放心,我會好好照看好她們姐弟倆……你也是苦命人,帶草來給你燒幾張紙,保佑他姐弟倆平平安安。”


    火光中一張張燒紙變成灰屑,晃晃悠悠的飄了過來,如蝶兒般圍著倆人打轉,久久不肯離去……


    滿眼好奇地若草伸出小手,一片灰屑落在若草手心,看著手心落下一片不大的灰屑,若草興奮的說:“娘,看,這是啥……是娘……?”


    王緗雲的心如針刺一般,疼得她彎下腰,摟著幼小地若草顫聲道:“是娘……是娘來……看你……”


    由於擔心被嫂子苗李氏知道,並沒在墳前多呆多,王緗雲就拉著瘦小的若草離開,她知道若草另一隻手裏緊緊的攥著片灰屑,生怕弄丟了,拐上官道,若草再次小心翼翼地伸開手掌,委屈的哭道:“娘……沒了……”


    王緗雲彎腰看著若草伸出的小手,手心一團被汗浸濕的灰漬,模糊著眼顫聲說:“ 娘在你心,娘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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