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劉慶國,原本也是可憐的人,家住米湯河北岸嶺的田家鎮附近,本名王石娃,父母在世時,家裏隻有幾畝薄地,打下糧食根本不夠吃一家三口吃,沒辦法王石娃長大後替年邁的父親去田家鎮給田家做長工,每年臘月二十八結了工錢迴家過年,把工錢留給父母,過完正月十五再迴到田家。


    不幸的是,父母在一場瘟疫中雙雙撒手人寰,在田家做長工地他得知消息後跑進家門,見父母雙雙躺在土炕上,王石娃哭的死去活來,哀求村裏人幫忙入殮,葬了父母後,屋裏就沒剩下幾粒糧食,孤伶伶的他,要吃沒吃,又嫌一個人呆在家裏冷清,便把家裏的幾畝薄地讓本家人代種,自己又迴到田家,繼續做他的長工。


    人常說有娘就有家,沒了父母的他,家那還有個家的樣,逢年過節,迴到冷冷清清的屋,看著一屋的灰塵孤苦伶仃的他那來沒心思打掃,鎖了門去父母墳前燒幾張紙,完了坐在墳頭給父母說會話,就起身迴田家去。


    田家有個丫環叫劉小玉,小王石娃三歲,是田家老掌櫃有年冬天迴來,半路從雪地裏撿的丫頭,當時也就六七歲個樣子,穿的破破爛爛,一雙凍的通紅地大腳板踢拉著掛不住腳的鞋,問家在那,說不清,隻知道被人販子拐走,半道上偷跑掉,隻知道自己叫劉小玉。


    田家老掌櫃看著可憐,領迴家養著,讓幹些力所能及的活。


    一晃多年過去,那劉小玉也長開了,倒真應了女大十八變那一說,出落成水靈靈地一個大姑娘。


    劉小玉感激田家人的活命之恩,因為錯過了纏腳的年齡,大腳板的她裏裏外外的活都搶著幹,舍得出力,給工錢也不要,田家太太隻好說給她攢著做嫁妝。


    由於常跟王石娃一搭裏幹活,時間一長,倆人竟生了情愫。


    一個是丫環,一個是長工,互相愛慕,倒也算是門當戶對,田家人得知後並沒阻攔,問他們想迴家過日子還是繼續留在田家做工,留在田家做工,田家會騰出一間房給做他們的婚房,等以後有了娃,他們啥時候想迴去都可以。


    王石娃心想反正遲早都得迴自己的家,自己那個家再破爛,好歹也是個家,總不能老空著,房子沒了人養就爛得更快,父母留下的房子說不定撐不到他們迴去就塌了,到時候另蓋,那還不得再花一大筆錢,趁著現在迴去,把房子拾掇拾掇還能住,倆人一商量,說想迴去過自己的小日子。


    田家給兩人置辦了兩床被褥和幾身衣服,結算了兩人的工錢,共計給了百十多個大洋,讓迴家買點地,過他們自己的小日子。


    夫妻倆迴到王石娃的家,打開鎖了許久的門,把屋子裏裏外外收拾了遍,要迴了本家人代種的幾畝薄地,算是安頓下來。


    倆苦命人,一個娶了不要錢的漂亮媳婦,一個嫁了稱心的男人,倆人又都正值年輕力壯,渾身有出不完的力氣,一心想把日子過到人前去,那是一刻也閑不下來。


    農忙時,收了自家的莊稼,再去給田家幫忙,田家見兩人不忘本,心裏高興,工錢自然沒少給;農閑時,為了多掙點錢,李家蓋房,王家修祠堂,誰家有活,叫他去幫忙,王石娃也不推辭,去了舍得力氣又不偷懶,慢慢的落下了好名聲,叫他幹活的人多了起來,夫妻本想著下幾年苦,把父母留下的老房子一翻蓋,再買上幾畝好地,到時候再生個娃,算是把日子過到人前去了。


    誰料想,天不隨人願,媳婦劉小玉因人長的漂亮,又是個大腳,常跟王石娃外出幹活,被鄰村一惡霸瞅見,起了歹意,奈何人家夫妻常常出雙入對,沒有下手機會,便腦子一轉,有意來結識王石娃,時不時的帶點酒肉來找王石娃套近乎,用那惡霸的心思來說,要不是瞧上他那俊俏的媳婦,誰他媽願意跟個窮憨長工娃做朋友,可實城的王石娃倆口那知惡霸的險惡用心,還真以為人家把他當朋友,一味地是熱情款待,那惡霸沒幾天就跟小兩口廝混熟了。


    一天,那惡霸瞅準王石娃一人出門去幹活,後腳就提著酒肉來到王家,借口來找王石娃喝酒,獨自在家的小玉見狀也不好推脫,讓他進屋來坐,那惡霸借機出言挑逗,小玉當即翻了臉,推惡霸出門,那惡霸卻拉著小玉,想來個霸王硬上弓,奈何小玉性子剛烈,奮力反抗,惡霸怕驚動隔壁兩鄰,伸手把小玉掐的暈死過去,發泄完獸欲,提起褲子揚長而去。


    醒來後的小玉,見自己光著下身,心知被那惡霸玷汙了,哭著擦幹淨身子,穿好衣服,因為不識字,咬破手指在王石娃洗過的白褂上畫了酒瓶和豬狗兩個畜牲的模樣後,從灶房拿把菜刀抹了脖子。


    在外幹活的王石娃,不知咋迴事,一整天心慌的不行,在顧主家飯也沒心思吃,直接跑迴家,見院門少有的緊閉著,喊了句:“媳婦,我迴來了。”


    緊閉的院門內始終沒有傳來媳婦小玉的迴話,平常這個時候,如果媳婦沒跟他去幹活,都會在自家門口等他,今天怎麽迴事,難不成病了,就算病了也該答應一聲,王石娃心裏一急,推開院門,見裏屋門敞開著。


    還沒進屋,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當下慌了神,忙跨進屋,見媳婦小玉手裏攥著把菜刀倒在血泊裏,人早沒了氣息,他發瘋似的撲過去抱著媳婦小玉哭喊起來,哭聲驚動了隔壁兩鄰,跑來一看,也是大吃一驚,這好好的人怎麽就自殺了,在屍體旁找到小玉用血畫的那件衣服,不明其中含義,拿給王石娃看,王石娃明白是經常來家裏喝酒的禽獸糟蹋了媳婦,小玉不堪受辱而自殺身亡,眾人一邊勸王石娃節哀一邊去報官。


    那惡霸花錢買通官家,來人轉了一圈了,說僅憑衣服上的畫說明不了什麽,隔壁兩鄰也確實沒人看見作案的人,來了個查無實據,不了了之,惡霸繼續逍遙法外。


    大家同情之餘,幫忙埋了小玉,王石娃氣急攻心,大病一場,在炕上躺了十多天,人也整整廋了一圈,隔壁倆鄰端來飯菜,苦口婆心的勸說下,才強撐著爬起來吃幾口飯。


    緩過來的王石娃不再出門給人幹活,每日裏除了給自己做口飯吃,就在家磨媳婦小玉自殺的那把菜刀……


    終於在一個滂沱大雨的晚上,王石娃冒雨去了隔壁村,用刀撥開門栓,殺了熟睡中惡霸的一家大小五口,隻身一人逃到黑風崖入了土匪,仗著黑風崖的有利地形,靠搶劫過往的客商來過日子。


    他知道就算做了土匪,也得隱姓埋名,不然,憑他做下的那樁命案,就黑風崖這點勢力怕也難保住他的性命,再加上思念媳婦劉小玉,自己又沒多少文化,想不出霸氣的名字來,聽說人,龍王廟的了塵和尚起名是一絕,就孤身一人來龍王廟找了塵和尚求個姓名。


    了塵和尚半閉著眼睛瞅了眼他說:“你這般年紀,一不做上門女婿,二不給人頂門立戶,卻要改名換姓,隨媳婦姓劉不說,還要叫著順口,響亮,這個想法倒也奇怪。”


    “這有啥怪的,隨自己媳婦姓,我自個願意,你隻管給我想個亮堂的名就行,少不了廟裏的香火錢。”王石娃不亢不卑地說道。


    了塵和尚閉目思索半天道:“姓劉叫慶國如何?”


    “劉……慶……國,這名字順口,也響亮,不過家都沒了,還要國幹啥,國跟我也不沾邊……”


    王石娃念叨了幾遍,對了塵和尚道:“罷了,人的名,樹的影……這名字叫著敞亮,就叫劉慶國。”


    說完對了塵和尚拱了下手,放下香火錢飄然離去。


    了塵和尚站起身,看著出了廟門離去的背影,歎了口氣自語道:“希望你能從名裏悟出點東西來。”


    自此,世上沒了那個亡命天涯的王石娃,而黑風崖卻多了個大名鼎鼎的土匪劉慶國。


    在黑風崖,由於劉慶國做事公道義氣,很快就贏得一幫窮弟兄們的信任,推他做了大當家的,更吸引不少受了冤屈無處可伸的人,慕名來投奔,成了遠近聞名的土匪窩。


    在此期間,民國山北縣政府派遣保安團聯合周邊幾個民團多次圍剿,由於黑風崖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加上李大頭提前的通風報信,幾次圍剿都沒有得逞,反而讓黑風崖劉慶國的名聲越來越大,當然做為迴報,替李大頭做了不少事,也包括為李大頭背黑鍋,這才導致劉慶國惡名遠揚,成了讓人聞風喪膽的土匪頭。


    王國漢在黑風崖轉了個遍,找遍了每一處可能藏人的地方,別說沒找到自己的閨女,就連一件女人的衣服都沒發現,這讓他很是沮喪。


    “找到人?”斜躺在鋪著熊皮的椅子上劉慶國,歪頭慵懶地問道。


    王國漢低聲迴道:“沒.......有.......”


    “沒有,記得我在你上山時咋說的?”


    旁邊早有按耐不住性子的土匪急頭白臉喊到:“大當家的,跟他還囉嗦個啥,拉出去扔下崖喂狼算了,看以後那個不長眼的還敢上咱黑風崖撒野。”


    “劉大當家的,規矩我懂……”王國漢一臉惶恐地說。


    “大當家的,敢汙蔑咱,讓我剁了他。”


    “我來,幾天沒見血,我可是手癢的不行。”


    …………


    劉慶國斜著身子對一幫咋咋唿唿兄弟揮了下手平靜的說道:“念你也是可憐之人,不為難你吧,我這一幫弟兄不答應,何況黑風崖的規矩也不能破,你不留下點東西,我沒法交代。”


    王國漢掏出身上僅有的幾塊大洋戰戰兢兢放在桌上道:“大當家的,我出門走的急,沒帶多少錢,你說個數,我迴去湊齊了送來。”


    “你以為這幾個錢就能打發了我們嗎,是這,也不要你的命,留下根手指頭,讓你長長記性。”劉慶國吐出嘴裏的煙,看著慢慢散開的煙霧幽幽說道。


    王國漢一下緊張起來,拿手抹著頭上冒出的虛汗,哀求道:“大當家的,對不起,我誤信了謠言。”


    劉慶國坐直身子,一本正經地說道:“你給我記住了,黑風崖雖是土匪,但從不做那強搶女人的齷齪事。”


    “大當家的,我錯了,再也不敢了……”王國漢哆哆嗦嗦的求饒道。


    劉慶國看看瑟瑟發抖的王國漢,有些不忍地勸慰了句:“迴去好好過你的日子,別在胡亂找了,否則就不是一根手指這麽簡單。”


    說完轉頭吩咐手下:“去,把指頭剁了”


    不等劉慶國話音落下,就撲過來幾個人,按住王國漢,手起刀落,王國漢“啊”的一聲慘叫,左手無名指掉在地上,血順著捂著的指縫流出來。


    王國漢臉色蒼白的咬著牙,不敢再發出一絲聲響,生怕劉慶國變了主意,自己閨女沒找到,丟了手指事小,別再把性命也丟了。


    “麻子,包紮好傷口,打發下山。”劉慶國說完不耐煩的閉上了眼睛。


    跌跌撞撞迴到家中的王國漢哪能知道,其實這些都是李大頭早安排好的,一麵讓手下去趙莊一頓騷操作,另一麵給劉慶國傳話,隻要王家人誰敢去黑風崖找閨女,就叫劉慶國順手做了,以此來威懾王家。


    隻是他沒想到,劉慶國對上黑風崖來找閨女的王國漢動了惻隱之心,可又不好抹李大頭的麵子,隻剁了王國漢一根手指,這也是多年以後,劉慶國對已是無話不說的朋友佘滿堂,說起往事,順口說告訴了佘滿堂。


    現在對王家人來說,自家閨女總算是有了下落,一家人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可情急之下,恨不得馬上去見自家閨女,但被青山阻止了。


    “緗雲很好,你們放心,如果你們冒然找到去家裏,讓我嫂子知道,誰知道她會讓她娘家哥李大頭做出啥事來,為了緗雲和你這邊的安全,一定得忍著,要是你們這邊再出個啥事,可咋辦……”


    青山好說歹說才算勸住了王家人想要去槐樹嶺找閨女的心思。


    王平和無奈地囑咐道:“給緗雲說,家裏一切都好,讓她安心過日子……”


    王緗雲聽到這裏,已是滿臉淚水,難怪有好多次她聽見院門外貨郎擔的叫賣聲,特別像自己父親的聲音,隻不過她當時並沒想到,算是丈夫的苗青山真的去了趙莊,告訴了家裏一切,隻是她小心翼翼的呆在苗家,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而連累了自己的家人,不過也多虧她不知道是自己的父親為了見她一麵,假扮貨郎擔,不然恐怕真惹出啥禍事,深知寡婦嫂子脾氣的她,沒生娃前根本不可能讓她跟娘家人相見,現在知道娘家人一切安好,她也算徹底放下心來,一心隻想著肚子裏的孩子盡快出生,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迴家,跟自己的親人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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