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一切迴到原點,沒有兌三,沒有淩桑,那個家不也是為了方便工作買的嗎?怎麽說賣就賣?


    江溱不懂的是,其實江璟灝一點都沒變,他的逃避是一貫的。


    曾經煌庭沒有了江璟鴻,他忍了又忍,誰都放不下,誰都要照顧,也仍然選擇逃離,買了那個小區的一戶躍層,哪怕隻是偶爾喘口氣。


    如今小區的那個家,有過淩桑,有過兌三,現在沒有了,他又要逃了而已。


    “那你賣給我好了,我買,我們住過去,小小的家才不顯得空蕩蕩嘛,才有家的溫暖嘛。”


    “你別胡鬧了,換個小家,光你那些鞋子都沒地方放,還溫暖,沒幾天就會變豬窩,誰要跟你住過去。”


    拗不過二哥的江溱,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逃走了……


    再待下去,要得抑鬱症的!


    “爸爸,小姑媽留了一封信!”早上兌三下樓前照例去喊江溱起床,卻在空無一人的臥室床頭發現一封信。


    信沒署名給誰,淘氣的小屁孩好奇地拆了。


    一看信的內容,差點下巴驚掉,胡亂把信塞迴進信封後,跑迴跟爸爸一起的臥室報告。


    江璟灝正在刮胡子,隨意迴頭看了一眼,信封鼓鼓囊囊,顯然被拆過又匆忙塞迴去沒能塞好,淡定地問:“你拆了?”


    “嗯。小姑媽跑了!”兌三言簡意賅總結了信的內容。


    “她早就想跑了。”


    江璟灝知道她想逃離煌庭這件事計劃了很久,雖然以她在國內的閱曆不見得多成熟,至少還是能保證人是安全的,就隨她去了。


    再說,國內除了能遇到一些會被坑的奸商外,治安不比國外強嗎?


    國外她都混得開,國內更沒什麽了。


    江父江母鞭長莫及,他心思也不在江溱身上,要是這天時地利人和之下還不逃,那隻有一個原因——她根本不想逃。


    趁現在逃走,才正常。


    “現在家裏就剩我們兩個,更無聊了。”


    “正好,上個月我讓人從小區搬了些你的東西迴來,在地下室放著一直沒收拾,等放學我們一起整理家吧,這樣就不無聊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兌三在心裏怒吼,他不是想要找事兒幹的意思好嗎?是冷清,冷清懂不懂?


    見兒子默不作聲,卻氣息短促,顯然被氣到了,江璟灝匆匆擦了擦臉,從衛生間走出來,安撫道,“克服一下,反正還有不到一個月,好嗎?”


    “還有不到一個月,幹嘛把東西從那邊搬到這邊來?到時候還不是要搬迴去?”兌三還以為一個月後淩桑畢業迴來,他們還會住進那個小區裏。


    江璟灝笑了笑沒說話,催促他下樓吃早餐,以掩飾內心的不安。


    “爸爸。”


    “嗯?”放學後,江璟灝準時去校門口接他,迴家路上,兌三忍不住提問。


    “你今天一天都在家?”


    “對。”


    “我一天待在學校,有很多事情做,你一天待在家裏,就一個人,待得住嗎?”


    “一般來說,大人比小孩子更能耐得住寂寞。家再大,隻要待在一個房間裏不出來,也感覺不到它大。


    況且我也不是第一天一個人待在家啊?小姑媽上班的時候,家裏不是就我自己嗎?找點事情做,時間過得很快。”


    “我覺得還是我們那個小點的家裏比較好,不用非要忙起來才覺得充實,就算什麽都不做,就發呆,也很充實……”


    “看來就算煌庭有這麽多人無微不至照顧你,也沒有打動你的心。”江璟灝知道兒子想什麽,打斷他,“這些叔叔阿姨該傷心了。”


    “煌庭真的太~大了,大到誇張,我可能永遠也不習慣。”兌三愁眉苦臉地吐槽,“爸爸,我們迴去住吧,反正爺爺奶奶也不在。”


    江璟灝苦澀地扯了扯嘴角,五味雜陳。


    似乎感受到江璟灝情緒不高,兌三以為他誤會自己這麽久了還是不肯喜歡他的家和身份,討好似的舉起右手,像上課喊報告那樣:“補充一下,如果家人都在的話,我也還是挺喜歡煌庭的,地方大,不擁擠,還有私人空間。”


    “嗯,沒錯。”


    “我還沒去過地下室呢,你不是說有很多東西?要不今天我們就去地下室收拾東西,好不好?”


    “等一下……”江璟灝突然頓悟似的透過後視鏡看了看兌三,失笑,這懇求的語氣可太不像他了,“你是在討好我嗎?”


    “現在家裏就剩我們兩個相依為命,我不想你不開心。”


    相依為命,這孩子還真drama,“以前隻有你和淩桑的時候,你也會這麽看她的眼色嗎?”


    “她隻有見到你之後,才變得不開心了,你都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兌三在撒謊。


    江璟灝知道他說的不是真的。


    怎麽可能呢?人怎麽可能永遠積極陽光正能量?她淩桑難道就沒有一次在孩子麵前不開心嗎?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可能有那麽完美的人存在,更何況她當初遍體鱗傷離開崇海。


    但人賤就賤在,你明知道就是故意挖苦你的無端指控,卻還是會煞有介事地自我反省。


    “嗯,我確實做了很多惹她不開心的事。”


    “老師說‘知錯能改,為時不晚’,等她迴來,你買個禮物好好跟她道歉,她一定會原諒你的。”


    嗨呀,真操心,怎麽的,談戀愛還得讓一個碗大的小孩教嗎,合適嗎,啊?!


    江璟灝心中泛起苦澀,一言不發。同樣的招數怎麽可以用兩次?上次道歉蛋糕的彎路沒走夠嗎?


    每一次自作聰明的相處,都無疑暴露出他對她有多麽不了解。


    這就不是道不道歉的問題,而是徹底的失望,死心。


    心都死了,還有什麽希望?


    她那麽抗拒崇海,不光因為這裏埋葬了她的妹妹,更重要的是這裏有他江璟灝,她一定對他恨之入骨。


    自從淩桑走後,他總是一遍又一遍迴憶當年在醫院門口,淩桑轉身走進去的畫麵,那一幕就是他們感情的休止符。


    那個時候,她眼裏的他是什麽樣的?從一個傾心愛慕的男人身上經曆了最殘忍的背叛,換成他的話,想起來就要罵自己瞎了眼的程度。


    原諒?他真不配。


    “就像上次道歉一樣,她沒有原諒我,怎麽辦?你,還是會站在她那邊吧?”江璟灝試探地問。


    “那你就道歉到她原諒你為止!她很好說話的,你不能還沒努力就放棄吧?”


    淩桑是真的很心軟很好說話,施瑞有時候黃世仁、周扒皮起來挺沒人性的,哪怕是很嚴重拍桌子吵架鬧翻了,她都還是會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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