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璟灝從沒有站在這個立場上考慮過,他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資格厭惡這樣支離破碎的淩桑的人。


    當年情急與悲痛交織之下說了很多傷人的話嗎?


    他記不太清了,唯一這句把罪責都扣在淩桑頭上的控告,它在什麽情境下說出來,什麽語氣什麽態度,都在這一瞬間還原了百分之百。


    原來,一直以來是他誤會了……


    “是我說的,是我說的……”江璟灝茫然地喃喃自語。


    他機械地轉頭看向江溱,像是在幫淩桑跟她解釋,卻沒頭沒尾,“是我說的,竟然是我說的……”


    把狀況外的江溱嚇得連連後退,瘋了,這兩個人都瘋了……


    七年了,江璟灝的記憶裏一直是那個漠然又冷臉的淩桑。尖銳刁鑽地對抗著自己,不留情麵,視他們江家為敵人。


    從來沒有哪一刻,會讓他站在淩桑的角度去想想,那天麵對聲勢浩大的江家時她是否無助和恐懼。


    他就這麽天真地靠那天武斷定下的結論,在心底與想象的她對抗了七年。


    為什麽自己當時沒能好好想一想,她在什麽心理境況下才非要要她妹妹一個名聲不可?


    在接受了害死親妹妹這個控訴,已經沒有任何辦法挽迴,不知道怎麽贖罪的前提下,用折磨自己的身體和靈魂的方式,為以後能苟活想一點辦法。


    也許,當時的她不過是出於自救,而把她推向深淵的人,正是江璟灝自己,他還渾然不覺。


    兌三,兌三也是在這樣的境況下,幸運地留了下來吧?


    江璟灝,你真是個畜生!


    “那是我妹妹啊江璟灝,我親妹妹!”見江璟灝不迴答,淩桑崩潰地乞求,“我連痛的資格都沒有嗎?啊?”


    她緩緩扭頭看向江溱,“我真的盡力了,我拚盡全力不打擾別人,就隻自己疼,也不行嗎?為什麽要求我像你們一樣,我做不到有錯嗎?”


    如果不是今天這個蛋糕,她可以藏得很好吧?她真的沒想到江璟灝會迎頭送來這麽重磅一擊,打得她措手不及。


    江璟灝再看不下去,半跪下緊緊抱住了淩桑,輕輕撫摸她的後背,根本不顧淩桑嘴邊的汙穢弄髒衣服,在她耳邊低語:“對不起,對不起……”


    江溱看著這一幕,眼淚也抑製不住地奪眶而出。


    她悄悄轉身,把門合上,留給兩人獨處的空間,卻正好撞見聽到動靜匆匆跑下樓的兌三。


    “我媽媽……”兌三急切地跑來,卻被江溱一把攔住,“我聽到她哭了……”


    “兌三……”江溱哽咽道,“你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怎麽了?”錯過這一切的兌三好奇地越過江溱的身體往衛生間看去,但江溱伸手抱起他不由分說上了樓。


    “讓你爸爸媽媽好好談談好嗎?給他們一個坦白的機會吧。”


    “你不討厭我媽媽了?”兌三被江溱的一係列操作搞得有些意外,瞪大了眼睛。


    “我從來沒說過討厭她吧?我隻是說她很殘忍,六年不讓你們父子相認……”


    “這還不是討厭?”


    “這怎麽是討厭?大人的世界,對一個人的評價是很複雜的,你不懂。”


    江溱在見到淩桑之前,對她的全部認知,就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女人。不過從她同樣是女人的角度來看,這個女人剛硬倔強之外又很矛盾。


    她既不像伯父說的那樣勢利圖財,又不像二哥說的那樣工於心計,但打定主意要跟江家恩斷義絕一拍兩散是沒跑的。


    如果換作她,怎麽會給仇人生孩子?哪怕這孩子的存在一輩子不打算讓仇人知道,也不必非要是江家的種吧?更何況二哥來要就立馬改姓送迴去。


    這是什麽道理?


    現在江溱全明白了,她對二哥甚至江家,根本就沒有什麽仇不仇。抗拒和冰冷隻是為了不放大痛感,是自我保護而已。


    這些年淩桑完完全全把自己打上了罪人的烙印,她的敵人不是江家,而是她自己。她需要努力偽裝,才能駁斥自己不是殺人兇手的認知。


    她這七年過得遠比他們想象的苦得多。


    七年前的意外,帶給所有人的傷痛烈度是不同的,至少對江璟灝和淩桑來說,一個人有足夠轉移傷痛的渠道,而另一個人,除了無時無刻不注視著的傷疤,一無所有。


    這不公平。


    好像抱了很久,又好像隻是短暫的片刻,江璟灝倉皇地不斷深挖關於在警局那天的記憶,結果卻依舊破碎得難以連成片段。


    正當懊惱之際,卻被耳邊有些戰栗的聲音打斷了。


    “江璟灝,我真的想清楚了……”


    一直撫著淩桑後背的手突然頓住,他喉頭滾動,卻沒能發出聲音,靜靜聽著對方發落。


    “讓我走吧。”


    答案並不意外。


    江璟灝卸力輕輕推開淩桑,認真看著她。


    過去這麽多年,今天,此時此刻,是重逢後第一次如此好好看她。


    曾經她的眼睛那麽漂亮,靈動又驕傲,現在卻飄忽不定,寫滿了恐慌與排斥。


    看得出,她的心思全然不在他,為了讓淩桑聚焦看向自己,江璟灝伸出雙手縛住她的雙頰,迫使她直視眼前的男人,聲音輕柔得像在嗬護一朵花:


    “不是你的錯,淩桑,那是一場意外。”


    淩桑搖搖頭,抗拒地低下頭:“我以為兩百萬能換一個心安,結果一切都是我的幻想,是我粉飾太平,我就是個笑話。”


    “不是……”江璟灝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該怎麽安慰,他隻能無力地否認。


    淩桑苦笑著撥開江璟灝的手,跌跌撞撞站起來:“那你教教我,你怎麽放下江璟鴻的?”


    怎麽放下的?


    股價跌停,股東大會上唇槍舌劍的時候,哪有空想江璟鴻死了?


    重開賽道連續七八天隻睡一兩個小時的時候,哪有空想江璟鴻死了?


    被合作方刁難絞盡腦汁改八百遍方案的時候,哪有空想江璟鴻死了?


    忙,累,但有結果。公司迴歸正軌越來越好,再想到江璟鴻也就沒那麽傷了。


    因為所處的戰場每天波詭雲譎,暗潮湧動,好像那種強烈的個人世界會被無限擠壓,最終徹底模糊掉。


    但淩桑呢?她的世界就那麽大,她沒有宏大的責任與願景,不需要關心股票和企業興衰,隻需要仔細經營好自己的家。一切行為出發點和落腳點都是那個小小的家,怎麽能不放大淩梓的離去?


    那是她全部的最珍貴的東西,缺失了。


    你輕描淡寫說,走出來,向前看……好輕巧啊!


    難怪以前淩桑總是瞧不上資本的世界,是啊,資本的世界,就是這麽冷血呢,他身在其中這麽久了,今天才突然意識到嗎?


    “我哥在我這裏……”江璟灝不得不為了安慰淩桑而編造一些動人的東西。


    這些年在商場,打動人心也是戰術的一部分,他還算得心應手,說著指了指心口,“從來沒有哪一刻消失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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