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自己迴去。”兌三充滿稚嫩的嗓音中卻透露出堅定的爽快,好像這句話已經在他心裏迴轉過千次百次。


    “什麽?”淩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我說,我可以自己迴去。


    迴來康縣之前我就跟你說了,就算你不迴去我也會迴去。”


    “這是你跟江璟灝,背著我達成的約定嗎?”


    淩桑突然感到一陣慌亂,也許一直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兒子心裏的天平,終於還是給江璟灝那邊增加了砝碼,即便依舊偏向自己。


    “不是,小江總也不知道。


    明天我一定得迴去崇海,不然來不及了。”


    行!隻要不是自己擔心的那樣就好。


    淩桑鬆了口氣,探究地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我跟仇思羽同學約好了,她邀請我去她家。”


    “去同學家做客哪天都可以吧?非要差這一天嗎?”


    “嗯。”迴答得是如此堅定幹脆。


    “兌三有小秘密了哦~”


    以為兒子是對這個小姑娘有了他誤以為的喜歡,淩桑故意陰陽怪氣打趣他。


    “你和小江總不是也有小秘密瞞著我嗎?


    我是你們兩個生的,你們兩個怎麽在一起,怎麽分手,現在為什麽又這樣……


    不是也沒告訴過我嗎?”


    淩桑被兌三的話問得啞口無言,她確實沒想到兒子會這麽直接地反問她。


    她努力掩飾著自己的尷尬,卻無法控製自己的表情變化。


    “……”


    兌三不知道曾經淩桑和江璟灝之間發生了什麽事。


    自然沒想到自己隨口的頂嘴,竟然能引發淩桑這麽強烈的反應。


    還是第一次見媽媽如此不加掩飾地,就在自己的眼前從笑語盈盈驟然變得僵硬戰栗。


    她嘴巴微微張合幾下,卻說不出一句話。


    或許她在想盡辦法用一些詼諧的借口,把他們的過去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隻可惜,突擊的情況下,她做不到。


    “外婆送兌三迴去!”淩媽媽打破尷尬的氣氛,裝作若無其事地偷偷推了淩桑一下。


    然後滿臉堆笑地摟著外孫,“外婆還沒坐過大飛機呢,正好,你帶外婆坐坐。”


    “不然,讓江璟灝來接吧。”淩桑不同意母親的提議。


    “我們在京安會合。”


    就算送孩子迴去是到京安坐飛機,可從崇海迴來,她一定會為了省錢坐火車。


    五六個小時硬座,上歲數的母親身體根本吃不消。


    再說,不讓家人接觸江家,是淩桑的底線。


    誰都不知道他們見麵後會發生什麽事。


    江璟灝有沒有可能刁難?江爸爸會不會出麵對質?


    雖然母親不一定吃虧,可萬一收不了場怎麽辦?


    淩家能過成現在這個樣子,真的已經很不容易了。


    就讓他們永遠分開在兩個世界,橋歸橋、路歸路,挺好。


    “我自己迴去,可以的媽媽。”兌三麵對這樣的淩桑也很緊張。


    乖巧地上前摸摸她的頭發,以示安撫。


    “是我執意要迴去,所以我都可以,我不害怕,你放心。”


    “一個人怎麽迴去?不行不行,我不放心!”不等淩桑說話,淩媽媽第一個反對。


    “我不想小江總來接我。”


    兌三敏銳地察覺到,淩桑的提議代表了她的又一次自傷。


    以她的名義照顧孩子,任何可能麻煩到小江總的地方,都要感激。


    她一定不想。


    好在機場“托運孩子”服務很安全,向機場詢問再三後,淩桑最終同意了兒子的決定。


    如果江璟灝真的跟淩桑好好相處過,就會明白,為什麽兌三會那麽依賴她。


    即使她是個大條粗心的媽媽,是個看上去沒那麽盡心盡力照顧孩子的媽媽。


    可兌三不可以沒有她。


    因為淩桑對待兒子,比起家長權力的命令和等級壓迫,更多是平等且順其自然。


    她會在合理範圍內盡量尊重兌三的決定。


    這樣也很好地培養了兌三更成熟的思考模式,對大人的理解能力更強。


    心理成熟,看到的世界就更大了。


    想讓他輕易被江璟灝策反,不容易的。


    “我不在身邊,努力睡著好嗎?別讓媽媽擔心。”淩桑囑托道。


    “嗯。”


    “有任何事都要第一時間聯係小江總。


    媽媽可能在實驗室不能立刻接到你的電話。


    你的電話手表裏緊急聯係人存了他,定位也不要關掉。”


    “這些我都知道媽媽,你好好工作,早日畢業。”


    “別的我都不擔心,就是怕你睡不好。”


    睡覺,是兌三和淩桑的籌碼,利用和不利用都讓淩桑的心裏糾結一團。


    “我明白,我不會淘氣,更不會故意為難小江總。”


    淩桑站在機場安檢閘口揮手跟兒子告別,由機務組工作人員帶領他越走越遠,很快消失在視線中。


    兌三沒有迴頭,似乎比起分別更期待到達目的地。


    淩桑第一次隱隱感受到,兒子終究會慢慢放開自己的手。


    即便沒有江璟灝的存在,她也應該學著放手。


    於是她收起所有的優柔寡斷,轉身走向了迴城地鐵站。


    兩人一個向南,一個向北,開始了長達兩周的分別。


    “淩桑真是胡鬧,就這麽把你一個人扔飛機上,她也放心?”


    江璟灝從飛機起飛開始就趕到機場等著了,第一時間接到兌三後,毫不客氣地數落起淩桑來。


    “我媽媽遵守了約定,你竟然還罵她?”


    兌三不滿地從江璟灝的大手裏抽出自己的手。


    “我大可以再耍賴幾天,你能拿我們怎麽樣呢?有本事到康縣抓我啊?”


    兌三並沒有說錯,都在理。


    江璟灝討好地服軟,連說數聲“對不起”。


    “明天你要上班嗎?”兌三重新握住江璟灝遞來的手,兩人走向停車場。


    “嗯,是的。”


    “麻煩送我去仇思羽家。”


    “為什麽?快過年了,別人家應該都很忙,我們過年的時候再去同學家串門不好嗎?”


    “我們約好了,你要是不送我去,我自己打車去,丟了你不要後悔。”


    “那怎麽行!”江璟灝有些頭痛,自己這個兒子怎麽這麽有主意!


    “好好好,我送你。


    你確定跟仇思羽爸爸媽媽打好招唿了?


    不是你們倆小孩子私自決定的吧?”


    “我確定。不然你再確認下。”


    說著,兌三撥通了電話手表,再次跟仇思羽的媽媽確認了時間。


    一切,都是兌三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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