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已經換好衣服的淩桑再次開門走出來,看見江璟灝在衛生間門口當門神,不明就裏。


    一邊視若無睹地開門進去,一邊問裏麵馬桶上坐著的孩子:


    “你不讓人家陪你拉屎?”


    “我都多大了,拉屎還要陪?”


    “你別這麽抵觸,他想跟你示好,你看不出來啊?怎麽在京安你清宿便就要我陪?”


    淩桑打開水龍頭洗漱,“你洗臉了嗎?”


    “沒。”


    “動作快點,不然真的遲到了!看看,都快八點了,飯還沒做呢,出去路上買點吧。”


    “他買了。”


    “啊?什麽?”


    “我說,他,買了早飯。”


    淩桑稍停頓一下,又繼續忙活,原來聽到的開門聲是他出去買早餐迴來啊。


    “不是說好了不這麽沒禮貌嗎?你不是說叫人家‘叔叔’嗎?”


    “我怕他不高興。”說到底是親爹,沒不喜歡他,沒不愛他。


    隻是因為陌生而已,親情是割不斷的。


    “那你今天去學校好好想想叫人家什麽吧,別迴頭還是‘他他他’、‘你你你’的,不禮貌。”


    淩桑收拾妥當準備出去,“快點,別磨嘰了,牙膏給你擠好了啊!”


    “還不是因為你起晚了,還催我?懶豬!”


    淩桑開門出來,恰好兌三說的這句話也跟著傳了出來,逗得江璟灝沒忍住笑出了聲。


    “哎,兌三的‘兌’是擠兌的‘兌’吧?”他望著淩桑的背影,揶揄道


    “……”


    因為說好了是淩桑陪孩子第一天上學,所以江璟灝開車送他們到校門口就走了。


    慶幸的是,按照學校安排,新轉學來的學生會由教務處先帶著在學校熟悉環境。


    母子倆把校園轉了一圈,認識了各處老師,才進到班裏。


    所以遲到的十幾二十分鍾並不重要。


    “大家好,我叫江閱川,今年六歲。我從京安來的,希望跟大家成為好朋友。”


    兌三說完後掃視一下講台下的同學,有個班上還真有個金發小老外。


    不等老師說話,他直接開始翻譯:“my name is jiang yuechuan,six year’s old now.i e from jing''an and hope to bee friends with all of you.”


    聽完介紹,小朋友們在老師的帶領下響起熱烈的掌聲,歡迎江閱川同學。


    淩桑站在門外窗口,看兒子落落大方鞠躬謝禮走到空著的座位上,驕傲地豎起大拇指。


    一直陪他上了半節課,淩桑才離開學校。


    上學第一天,一切比想象中順利很多,不知道這樣看著他走進學校的日子還有多久……


    兌三的同桌是一個不怎麽漂亮的小姑娘。


    課間時,她羞怯地伸出手跟他打招唿:“你好我叫仇思羽。”


    “你好,我叫江閱川。”說著握住了小姑娘的手,晃了晃鬆開。


    “我是這個仇,姓的時候讀‘qiu’,不讀‘chou’。”小姑娘熱心地科普。


    後桌坐了個調皮搗蛋的小男孩,嬉皮笑臉戳了兌三一下:


    “她叫裘千尺,哈哈哈哈……”


    “你連裘千尺的裘和她這個仇都分不清還嘲笑別人?”


    兌三鄙視地看了他一眼,坐正了身子。


    “你信不信我揍你?”後桌的男孩一時沒了麵子,情緒激動地站起來威脅。


    恰好班長看到這一幕,趕緊跑過來製止。


    任何學校,總是對第一天轉校來的新同學格外好奇和照顧,尤其是新同學又聰明又有正義感。僅僅這一件小事,兌三就已深得人心。


    「你不在家嗎?」淩桑手機突然亮起來,是江璟灝發來微信。


    「我遇到個朋友,在外麵坐坐,你有事嗎?」


    「接孩子放學,我自己去他肯定不跟我走。」


    「四點半放學,現在還不到四點,太著急了吧?」


    一般孩子們放學,尤其是低年級,老師都是整好隊伍,確認不差人才讓往外走。


    磨磨蹭蹭的,怎麽也要四點四十以後才可能看到校門口,這爹真是毫無經驗。


    「不想讓兒子出來看不到人,他肯定會害怕」


    想想也是,麵對陌生的城市和岌岌可危的家庭關係,現在應該給足孩子安全感。


    於是淩桑報了個地址,讓江璟灝過來接自己。


    轉而抬頭跟朋友道別:“不好意思小閆,我得走了。反正現在我又迴來了,我們以後常聯係。”


    “小桑姐,你迴來我又開心又擔心,你說你要是再沒了孩子,怎麽撐得住?”


    “撐不住也得撐,我爸媽年紀大了。”


    說著,淩桑起身向外走,小閆陪著她出門,依依不舍。


    “這次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可以跟我說,我們一起想辦法。


    你一個大博士,條件又不差,說不定江家沒辦法奪迴撫養權。”


    “哪裏有你想的這麽容易!


    當初淩梓的事也是因為出事在度假村,對他們影響不好,不宜拉扯太長戰線。


    如今真要搶孩子,時間根本不是問題。


    而且我……”淩桑欲言又止,“真的怕他們……”


    因為小時候訛的二十萬,因為撮合江璟鴻和淩梓,因為“騙”了江璟灝感情……


    當一切道德枷鎖都拷在一個人身上的時候,她會本能矮化自己。


    無論曾經是多麽驕傲耀眼的人。


    “唉!”小閆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麽,隻能歎一口氣,再次陷入到迴憶裏。


    這些年,她也總會在閑暇時刻想起七年前的事,唏噓不已。


    人的軌跡,你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遇到什麽事情,就會開始發生變化。


    憑著自己的悟性,小閆利用淩梓的烘焙店,在最後三個月租期中得到一些盈利。


    成功攢下些本錢。


    拿出一部分學習,剩下一部分在家附近租了個更小的店麵,僅以外賣西點蛋糕為生。


    沒想到生意還不錯,這些年雖談不上富裕,但在這樣的大城市裏也足夠生活。


    放眼望去,她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淩桑和淩梓給的,所以格外感恩。


    她們一直保持聯係,雖不頻繁。


    每年淩桑生日,小閆都會送上生日祝福。


    逢年過節也會給淩桑的父母寄年貨。


    隻不過,淩桑懷孕的事瞞過了所有人。


    今天要不是因為淩桑送完孩子心裏空落落的,特別需要找人傾訴,才想到聯係她。


    她還不知道淩桑迴到了崇海,並且帶著那麽大的一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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