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淩主任,麻煩你快一點,我們晚上飛崇海的。”


    來不及有更多反應,楊越隨後跟了進來。


    見兩人還沒有開始處理,有些焦急地催促著。


    “麻煩這裏躺下,我先看看傷口。”


    這才迴神的淩桑深吸一口氣,微微躲避著對麵兩人的視線,錯開身讓他上床。


    “那淩主任,我現在去補掛一下號,已經預約好了。”


    淩桑沒再搭腔,用盡全力冷著臉。


    她怕自己的聲音控製不好,帶出一些讓人誤會的情緒。


    還好戴著口罩,遮住了絕大部分真實,透過牆上的鏡子,感覺自己現在像個僵屍。


    而一旁的江璟灝,顯然也不打算讓楊越知道他和淩桑之前就認識,且過去非常不愉快。


    所以沒有任何表態,等楊越離開門診室後,遵醫囑默默躺下。


    拿出你的專業淩桑,眼前這個人就是一個患者,沒有姓名,沒有身份。


    你隻需要用你的專業來處理的創傷,你的認知裏隻有這個傷,沒有其他。


    淩桑不斷在心裏為自己加油打氣,渴求精神麻痹。


    終於在有條不紊的準備工作中,慢慢恢複了平靜。


    “重新縫合您可以選擇不打麻藥。如果要打,這裏的告知書麻煩簽一下。”


    “你挺有手段啊。”江璟灝冷冷地嘲諷。


    “請問先生是怎麽傷到的?”淩桑完全不理他的話茬。


    “是不是我太仁慈了?還給了你體麵的機會。


    你真看看江家這些年怎麽過的,不過你大概沒有良心吧?”


    江璟灝重複著他的抱怨,憤怒低吼。


    隨即不解氣似的,“騰”地坐起來,想要皺眉卻因傷口疼痛作罷。


    “清過創了嗎?”淩桑仿佛不認識他一般推了下胸口,示意他躺倒。


    “急診醫生的縫合水平還不錯,不用擔心。


    如果您不簽的話,我就直接拆線重新縫合了。


    楊越小姐說你們趕時間。”


    “我要求換人。”


    “放心,我不會公報私仇,不能砸了自己飯碗,尤其麵對更苛刻的客戶。


    換人也行,比我縫合技術好的現在要趕來再縫,你們趕不上飛機了。”


    江璟灝要趕迴崇海見一位重要客戶,不能不走;


    而他現在代表峻瀾形象,也不想留疤。


    於是權衡之後還是乖乖簽了字。


    江璟灝的眼睛因為疼痛並未睜得很開,眼周腫脹,耷拉著眼皮。


    再配上他書生氣的臉,形成一種很好欺負的錯覺。


    這麽多年沒見,他還能僅憑露在外麵的眼睛就認出淩桑。


    看來真是每時每刻都對想象中的她恨之入骨,啃噬咀嚼。


    淩桑在心裏自嘲地笑了下。


    因被口罩很好地遮攔,在外人看來,她不過是沉浸在工作裏,麻木不仁的冷血動物。


    完全不受任何外界情況影響,專業而麻利地擺弄著各種醫療工具,一刻未曾停下。


    終於輪到這個流程。


    淩桑將一塊無菌布蓋在江璟灝的頭上,擋住了他的五官,連唿吸都感受不到,好像又把他們隔絕在了兩個世界之外。


    直到這時,她才真正恢複了唿吸,稍作停頓,抬頭扭扭脖子頸椎,掩飾不自在。


    楊越此時迴到診室,見淩桑已經開始縫合,不敢靠前,生怕影響了她操作。


    淩桑從餘光瞥了一眼楊越,能幹、光鮮、有氣場、職業女性。


    是他心目中配峻瀾繼承人的不二選擇。


    他果然還是執拗的……


    傷口並不長,而且淩桑的確很得心應手,再加上她不希望對方多在這裏停留哪怕一秒,所以縫合效率奇高。


    江璟灝隻感覺到一雙手的影子在自己的眼前靈巧飛舞,不斷有各種工具觸碰他的皮膚,拉扯他的傷口,沒有痛感。


    麻藥真的是很神奇的東西,你明明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感覺得到,但就是不痛。


    該痛的。


    江璟灝正想著,頭頂傳來了淩桑的聲音:


    “好了,傷口千萬別沾水,洗頭洗澡都需要格外注意,當心感染。


    等五天後拆線就行了。


    如果沒時間來我們醫院,在隨便哪個醫院的整形科都可以。


    我縫的手法比較常見,好拆。”


    “謝謝淩醫生!”見淩桑摘下手套扔進垃圾桶後隨手手消一下往外走。


    楊越熱情地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沒事。”淩桑敷衍地虛握一下鬆開,走到電腦前敲病曆。


    “我給你們開兩盒祛疤膏,這個蠻好用的,基本上開刀的傷口都能消掉。


    進口藥,拆線三天後再開始使用,塗上之後最好用保鮮膜蓋個十幾二十分鍾的。”


    “好的。”江璟灝蓋在臉上的布被拿開,映入眼簾的人已經不是淩桑。


    楊越扶他起來,又是連連道謝地走出診室拿藥。


    不宰你宰誰?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酸勁兒,淩桑這種從來能開20塊錢的藥不開29的性子,腦子裏竟然能第一時間蹦出2900多塊這個進口藥。


    “淩桑大夫不在。”


    “沒大沒小,那是你媽,能直接叫名字嗎?


    沒在沒在唄,上樓去老爸屋寫作業吧。”


    “略略略……”淩閱川向來在施瑞身邊撒野慣了。


    剛剛測完血小板,結果不錯。


    施瑞叫淩閱川把化驗單拿給媽媽,然後上樓寫作業。


    他們不知道淩桑因為接診江璟灝這個小插曲,換了房間。


    到以前坐診的診室撲了空之後,淩閱川站在門口,跟走廊盡頭的施瑞揮揮單子。


    學著診室裏醫助剛剛給自己的迴答那樣,重複了一句。


    好巧不巧,這一幕恰好被剛縫合結束的江璟灝撞上。


    “哈!”他頓時血氣上湧,詫異又氣憤。


    心頭有一萬句想罵人的話卡在嘴邊,最後隻從喉嚨裏溢出一聲嫌惡的冷斥。


    剛剛見到並未按照自己預想的那樣落魄的淩桑時,隻是覺得荒唐。


    而現在,簡直就是一口惡氣堵在心窩上不來。


    “怎麽了?”楊越這些年跟在他身邊,對他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


    這突如其來的無名火哪來的?


    真是個不簡單的女人,當年跟自己好的第一天就睡了。


    第二天說放下就放下,轉臉就能結婚生子,這麽廉價?


    她到底有沒有過真心?這個男人也是騙來的嗎?


    憑什麽你重新開始了,還敢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你怎麽總是可以理直氣壯,心安理得?


    “你先下樓,我想起來問醫生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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