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雜的花紋帶來視覺上的錯覺,賽沃德在鍾樓的右側停下。由於鍾樓弧形的結構,這恰巧是個死角,換言之正麵是無法注意到右側的生物的。


    正門的入口在左側,利拉茲之前的注意力全在鍾樓所帶來的壓抑上,眼下才察覺出這座鍾樓的花紋有先後刻畫的順序。


    破裂開來的地方明顯能看出施工的痕跡,被刻畫了魔法陣的磚頭小心翼翼地融進鍾樓的本體。如果不是利拉茲注意到花紋透露出的不穩定的魔力,他還真會忽視這處細節。


    人工刻畫的線條不同於鍾樓本身具有的圓潤、光滑,充斥著僵直與銳利。事實看來,鍾樓遭受破壞後卜利那並非毫無修正。


    賽沃德伸手撫摸花紋,隱隱約約的感覺到生長在牆壁縫隙之下的柔軟且堅強的植株,包裹在氣球中的液體,清涼的溫度從掌心向內傳遞,來自縫隙深處的寒冷。


    正門隻有一條直通卜利那屋子,主廳的道路。好在鍾樓大大小小的暗道數不勝數,幾年前的逃跑中賽沃德摸清了部分的路徑。


    右側的暗道能繞開主廳直接去到墓室。


    賽沃德鎖著眉艱難的尋找著那條粗細不對勁的牆磚——機關——相當於在一堆白饅頭中找到白麵包,形狀和顏色區別不大,全憑借手感和口味判斷——精神狀態正常且不饑餓的生物,也不會沒事找事的去啃磚頭。


    過於緩慢的進程,利拉茲都快忍不住問上句你以為我們世界的時間是海螺小姐嗎時,賽沃德可算找到那塊比指甲蓋還小的牆磚,一邊對利拉茲說請注意腳下安全,一邊狠狠地按了下去。


    安全二字飄進利拉茲的耳中,還沒來得及處理思考,腳下忽地一空做起來自由落體運動,令人不免懷疑難不成坑底下住著牛頓?


    利拉茲起先以為會自由降落很久,結果不到兩秒,如果按自由落體的公式計算是三米左右的高度。


    這就導致感受到正在墜落的、無意識的懸停在空中的利拉茲差點被關上的門打到腦袋——他擔心的是二度破壞鍾樓,牽一發而動全身,要是和糯米牌似的牽連到整座建築,指不定會對歐希樂斯那邊造成麻煩。


    利拉茲抬頭,賽沃德握住牆角的凹陷處掛在空中。


    環顧四周,牆壁不均勻的分布著凹陷的孔。緊貼地麵的孔密很是密集,平整的牆壁上切割出馬蜂窩。朝上望去,則會注意到凹陷的孔寬度、深度都更大,距離也變得沒頭沒尾,打翻的泡麵。


    “怎麽,加麥基的體測也包括引體向上?”


    “我們的體測都是實操,才不整這些虛的。”穩穩的落在地上,賽沃德笑著說,比如說上台互毆,軍事選拔。


    所處的通道並非黑天墨地,仍然長著主道路處發光的植物,不過光源更加明亮,這次能清晰的見到植物的本貌——灌木叢。


    以科學的角度來說,甚至合理過頭。


    灌木叢能夠生長在寒冷又幹燥的地方,發達的根係導致它對土壤的需求不高,甚至可以通過調節葉片形態和顏色來適應低光照環境下的生長。


    遊曆那麽久,利拉茲真沒見過充當光源、根係發達的和手臂一樣粗的灌木叢。灌木叢違背正常的生長方向,牆壁上密密麻麻的橫向生長,不必蹲下就能摸到裸露在外部的枝幹。


    牆縫裏沒有泥土,接觸的那刻利拉茲才詫異的發現灌木叢如同虛幻的投影,觸感和真實的植物無法比擬,也就比塑料的手感好上幾分。


    他幹脆整根的提起植物,果不其然,離開根部的灌木叢沒過幾秒便化作光點消散。


    又在幾秒後,新的灌木叢長出。


    所羅門還挺貫徹可持續發展的理念。


    “怎樣,要不要信仰我主?”


    賽沃德饒有興致的等著利拉茲的迴答,要她說與其信仰早就死去的神明,不如崇拜所羅門,下落不明可比生死不明好。


    利拉茲聳聳肩,沒有迴答賽沃德,精靈對神明僅有尊敬毫無信仰。他沒有收迴手,反倒是采用一個直臂式的手勢,微微鞠躬,示意對方快點帶路,整套動作行雲流水,顯得幾分的優雅。


    賽沃德自覺的閉嘴,專心的帶著路。通道的轉彎意外的多,每走幾步就出現分叉的道路,思考間稍微沒注意就會迷路跟丟,有節奏的腳步聲成為環境的主題。


    迴頭望去,背後唯有一條筆直的通道。


    利拉茲操控細微的風往賽沃德帶路相反的方向移去,還沒進入道路就被瞧不見的屏障擋住。若是不迴收,風中的魔力就會成為屏障的養料。


    那麽,與其說是對他們精靈有壓製,不如說精靈的魔力更容易被吸收。他們的魔力本就和自然有關,鍾樓內部用魔力模擬出植物,某種意義上屬性相同。


    和同極相斥、異極相吸的磁鐵截然相反。


    “你打算用什麽魔法得到答案?”利拉茲右手在牆壁上滑過,手指和顯得粗糙的牆磚片刻的接觸。


    正常來說,靈魂離去後依靠骨骼得到記憶是困難的。


    歐希樂斯從手指骨中得到愛莉的記憶已然令人吃驚,卻也能稍作解釋,比如說卡瑪生前對愛莉動過手腳——利拉茲對骨兔不了解,自然會假設對方有特殊的魔法。


    至於加麥基......利拉茲清楚,與其說他們操控亡靈,不如說他們控製肉體,而後用魔法禁錮住尚且停留於世的靈魂,和骨兔是完全相反的種族——對靈魂本身尚且不足。


    聽到利拉茲的質問,賽沃德沒有迴答,內心把利拉茲從同伴的位置轉移到同行者。她懷疑其對方的真實身份,拋去武力,知識儲備也遠超於正常的人類,卜利那找這麽個人的目的是什麽?


    如果是為了鍾樓的修複沒必要派到她身邊——這個人之前說等同行者,難道他不是卜利那主要的客人?


    “種族機密這種事就沒必要打聽吧。”


    賽沃德停下腳步,轉過頭平靜的開口。


    利拉茲靜靜地注視了會對方看似平淡的麵孔——靈活的修改下規則似乎也不錯。畢竟,對方這情緒不像是徹底無辜,那樣的話,傾聽不違反道德。


    反正,利拉茲認為道德該用在具備他定義的真善美的生物中。


    ——蠕動的聲音。


    ——躁動的異變。


    忽如其來的聲響擊沉了利拉茲的想法,來自地底的動靜,從他們背後的通道快速地向前推進。


    以防賽沃德做出不利的事,利拉茲始終在沿途的路上遺留了部分的魔力,他本以為魔力消散的比較快和自己受到鍾樓的影響有關。


    眼下看來,那些釋放的魔力反倒成為滋潤某些存在的養料。


    不仔細挖掘根本無法察覺到魔力是被吞噬的——亦或是,隱秘的魔法阻礙著他去思考這個可能性,就像當初他完全忽略鍾樓本身是魔法陣。


    不知名的力量輕柔的推開想法,讓他沉溺於錯誤的答案。


    那個聲音像是尖銳的物品在地底之下遊走,一堆被人為暴力撕爛的白紙碎屑,碎紙機。


    利拉茲意識到,那不知名物體的速度和獵物的範圍有關,在不能破壞鍾樓本身的情況下,能做出的行動隻有一個。


    利拉茲一把扯住尚且未感受到動靜的賽沃德向前奔跑。


    三秒的寂靜之後,巨大的植物根部從他們先前所在的地方傾斜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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