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總兒子瞧著她認真細致又利落的動作,她低垂著頭,長而翹的睫毛時不時輕顫一下,恰似微風中搖曳的花瓣。


    他的心猛地一動,很少見到她這般溫柔的模樣。


    再瞅瞅纏了兩圈紗布的胳膊,不禁笑道:“不過是點小傷,用不著這麽興師動眾吧。”


    “怎麽用不著?”她抬起頭,眼睛睜得大大的,“這傷口要是處理不好,會感染發炎的。我之前就有過教訓,給你看看我胳膊這兒。”


    她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一道淺疤,不算長,也就幾厘米,顏色已經淡得不太明顯,“當時就是發炎了,後來找專家開了藥才治好,可還是留下了疤。你這手這麽好看,要是留疤,多可惜……呃,有疤也挺有男人味的。”


    正說著,她才想起清洗傷口時,瞧見他手背上本就有不少細碎的疤痕。


    他嘴角上揚,調侃道:“男人的手,好看有啥用?”


    葉璃一本正經地說:“好看總比不好看強。”


    他輕笑出聲,聲音不自覺柔和了幾分,“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身上的疤可多著呢。”


    “那都是你努力打拚的勳章。”葉璃洗了洗手,綻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我也有我的成績。”


    “你之前工作受的傷,都好了吧?”她之前在一場棘手的項目裏受了傷。


    “早沒事了,我還挺自豪的。”葉璃讓人把用過的東西拿走,又吩咐準備茶點,“請小姨夫他們也過來吃點茶吧。”


    小陳說:“李叔請他們去外麵客廳吃茶了,一會兒他們就要迴去。專家跟他們說小宇得睡好一會兒,讓他們別在這兒等,他們就說先迴去,明天再來。”


    “行吧。”葉璃點點頭,微微鬆了口氣,“他們先迴去也好,我跟他們確實沒太多共同話題,他們在,我還得一直陪著。”


    總不能把客人晾在一邊。


    張總兒子問道:“那我在這兒,你會不會覺得不自在?”


    “怎麽會?”她一臉驚訝,“我們既是合作夥伴,又是未婚夫妻,以後肯定要多多相處的。”


    她又甜甜一笑,“而且,在你麵前,我沒啥可拘謹的。”


    張總兒子輕輕撇了撇嘴,輪到他有點不好意思了。


    這時,茶點端了上來,葉璃親手給他倒茶,“雖然你總說不用我謝你,但我葉家真的特別感激你。要是沒有你,小宇現在可能還在被壞人控製,被迫賣東西,遭人打罵,吃不飽穿不暖。”


    說著說著,她眼眶泛紅,聲音也帶上了哭腔,“我聽小姨夫說,像小宇這樣身體有殘疾的流浪兒,很多都活不過十歲。在日複一日的打罵和饑寒交迫中,他們身體越來越差,一場小病可能就會要了他們的命,或者在寒冷的冬夜,扛不住就被凍死了。這座城市每年都有不少流浪兒離世,死因各種各樣,但大多都是餓死或凍死的。”


    她哽咽著,“我不敢想,要是小宇沒遇到你,會在怎樣悲慘的情況下死去,屍體被扔在荒郊野外,被野狗啃食。我好幾次做夢,都夢到這樣可怕的場景。”


    張總兒子見不得她掉眼淚,心也跟著揪了起來,“別想這些了,肯定是你家人在天上保佑,才讓我碰上他。不然怎麽會這麽巧?在那麽多流浪兒裏,我偏偏一眼就注意到他,還認出了他。”


    她抬起淚眼,睫毛上掛著淚珠,“總之,這份恩情我會永遠記在心裏。不管以後你讓我做什麽,隻要不違背良心,我都一定去做。”


    張總兒子神色認真,鄭重地說:“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如果真要說的話,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生活,每天都開開心心、幸幸福福的,這樣也能告慰你家人的在天之靈。”


    她心裏一動,白皙的臉龐上滑落一滴淚珠,水汪汪的眼睛滿是不解,“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張總兒子最受不了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隻覺得心都要被揉碎了。


    想起她在工作中雷厲風行、獨當一麵的樣子,再看她此刻柔弱的神情,他眼底的溫柔藏都藏不住,隻好別過頭,“難道我不該對你好嗎?你可是我的未婚妻,我們要相伴一生的。”


    葉璃本應該感動,隻是,這樣的話她曾經聽過一次。


    此刻,那一幕不由自主地浮現在眼前,真是大煞風景,可不知為何就是揮之不去。她從來沒用過這麽哀怨的語氣,輕聲道:“同樣的話我聽過一次,可最後呢,大家也都知道。”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說這些,多掃興啊。


    她本不是這麽矯情的人,可這段時間在他麵前,她覺得自己變得特別矯情,像是被什麽附了體,像個無理取鬧的人。


    張總兒子凝視著她,認真地說:“你別把我和他相提並論。在我這兒,隻有相伴一生,沒有分開的可能。我說到做到,要是你不信,我就用一輩子來證明。”


    她瞪大了眼睛,“相伴一生?”


    他也目光堅定地看著她,“我要是走在你前麵,你也別太傷心,省得以後還得照顧我這個渾身是病的老頭子。”


    葉璃忍不住撲哧一笑,想象不出他變老的樣子,但大概會像公司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董事吧,不過老董事退休時也沒多顯老。


    她吸了吸鼻子,覺得自己愈發矯情了,“你說的我都記住了,你要是違背今天的話,我可饒不了你。”


    他佯裝驚訝,“你還真盼著我走在你前麵啊?”


    葉璃想了想,“那要不我們一起慢慢變老?”


    他思索片刻,“行啊。”


    小張聽著兩人的對話,一開始還挺感動,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忍不住插嘴道:“張總,葉小姐,你們怎麽淨說些不吉利的話呀?又是生又是死的,你們這是要生死相依嗎?”


    小張這話一出口,兩人對視一眼,葉璃臉頰泛紅,瞪了小張一眼,“別亂說話。”


    張總兒子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掩飾嘴角忍不住的笑意。


    生死相依,那是自然的。他們即將成為夫妻,以後要一起生活,生生死死都不分離。


    這是他當初努力爭取和她合作項目時,心底就有的美好憧憬。他想著在項目裏大展身手,成功後就向她求婚。


    在那個項目裏,他真的拚盡全力,帶領團隊攻克一個又一個難關,一心隻想盡快完成項目,給她一個驚喜。


    沒想到,在項目接近尾聲時,卻傳來她和蕭靳辰訂婚的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他感覺像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下,渾身冰涼,心也像被重重一擊。


    他怎麽也想不通,明明之前她母親對他印象挺好,說等項目結束就同意他倆在一起,為什麽突然變卦?


    他在項目裏不斷取得突破的消息,她難道不知道嗎?


    他那時已經把她父親當成自己未來的嶽父,想著幫嶽父完成公司的重要目標。


    可到底是為什麽呢?


    一想到那個光彩照人的她,就要嫁給別人,他有好一陣子都心痛得無法唿吸。


    但項目到了關鍵時刻,他沒有太多時間沉浸在悲傷裏。


    他每天都勸自己放下,既然她已經訂婚,那就祝她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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