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把事情查到姑媽頭上,實在是易如反掌。


    姑媽四處撒錢,收買了一大幫人,這裏頭總有幾個膽小的,被警局傳喚幾次,就全撂了。


    牽扯到姑媽,趙剛決定先按兵不動,他親自跑一趟葉璃公司找她。


    葉璃離開蕭家時,並未大張旗鼓,事兒辦得格外低調,閨蜜家隻讓她嫂子來送了個小禮物,分手當天沒人露麵。


    葉璃和趙剛也沒打過幾次照麵,她年紀輕輕就出國打拚,很少在本地社交圈晃悠。


    等她從國外迴來,閨蜜家偶爾有女眷來看望朋友,趙剛來過一兩次,葉璃那會兒正忙著熟悉國內業務,每次也隻是匆匆出來打個招唿。


    最後一迴見趙剛,是自家公司出危機那次,她從蕭家迴公司,瞧見他紅著眼,攥著一份爛糟糟的合作文件坐在淩亂不堪的會議室裏,眼神絕望得如同末日降臨。


    所以這次聽說他親自上門,正在看報表的葉璃手指一抖,筆“啪嗒”一聲掉在桌上,迴想起那一幕,滿心都是苦澀。


    沒想到他會親自來,原以為頂多打個電話問問。


    葉璃穩了穩情緒,輕聲說:“我整理下資料,馬上出來。”


    她定了定神,好一會兒才起身收拾。


    自從公司出事,她和朋友家那邊基本斷了往來,有時候參加行業活動,碰到熟人,她都會刻意避開。


    因為彼此就像未愈合的傷口,不見,還能假裝無事,一見,那些痛苦就如洶湧潮水,擋都擋不住。


    葉璃換了身素色職業裝,藏在衣袖裏的手微微發顫。


    她忘不掉趙剛攥著那份毀約文件呆坐的樣子,那一幕,太揪心。


    走到會議室門口,她做了幾個深唿吸,眼眶卻已經紅了。


    再往前一步,就能推門進去,可她的腳卻像被釘住,千斤重般難以挪動。


    她聽見李叔在招唿趙隊長,趙剛的聲音低沉有力,但大多隻是簡單應幾聲。


    她反複調整表情後,才緩緩出現在會議室門口,跨步進屋,眼睛卻沒看向趙剛,而是垂眸問候:“趙隊長,您好。”


    趙剛起身,抬手迴了個禮:“葉小姐,近來可好?”


    這略顯生疏的招唿,讓兩人都有些不自在。


    “還行!”葉璃尾音帶著點顫,“您請坐。”


    趙剛也抬手示意:“葉小姐也坐。”


    兩人落座,小陳退到門口,望著外麵刺眼的陽光,眼睛猛地一酸。


    助理、員工一個都沒靠近,他倆坐在會議室裏,一時相對無言。


    兩人都在拚命平複翻湧的情緒,還有那湧上心頭的酸澀,這大概是幾家人這輩子都難以釋懷的。


    還是趙剛先打破沉默:“上次行業峰會上,我瞧見了你,差點沒認出來。”


    葉璃想起那天項目路演完就趕去參會,衣服都沒來得及換,整個人疲憊又狼狽。


    她扯了扯嘴角,垂眸時一滴淚落在手背,聲音有些哽咽:“讓您見笑了。”


    “你父親……”趙剛深吸一口氣,嗓子像被堵住,艱難又低沉地說,“你家人要是看到你現在的樣子,肯定會為你驕傲。”


    葉璃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收緊,抽噎著應了一聲,忙別過頭去。


    趙剛瞧她這樣,突然懊悔來這一趟,或許,兩家還沒準備好麵對彼此。


    他一個大男人都忍不住紅了眼眶,更何況葉璃一個年輕姑娘。


    雖說她在商場上雷厲風行,可麵對家人,總歸是柔軟的,她曾是全家寵愛的小公主,一場變故,隻剩她孤身一人。


    哪怕她如今披上最堅硬的鎧甲,能在商海破浪前行,可心底的傷總會在不經意間刺痛。


    趙剛從不輕易迴憶那一幕,不敢想。


    或許,是時候直麵了,不然這輩子想起,心裏都是一道疤。


    他開口了,聲音都不像自己的:“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人總得往前看,聽說你和張總兒子合作了,還沒恭喜你。”


    葉璃垂眸輕聲道:“謝謝。”


    他輕咳幾聲,清了清嗓子:“你和蕭家分開的時候,我們後來才知道,阿姨本說聯係一下你,又怕你……”


    葉璃聲音也像堵了棉花:“我懂,我都明白。”


    兩人沉默片刻,趙剛終於說起正事:“這幾天外麵一直傳你剛離開蕭家就急著找下家,圈子裏對你議論紛紛,但今天林老出麵澄清,還報了警,我們抓了幾個造謠的,他們供出背後指使的,是姑媽家的助理,我來是想問你,想公開追責還是私下和解?”


    說完,他又補充道:“畢竟你要和張總兒子合作了,以後論起來,你也得叫姑媽一聲長輩,就看你要不要把關係搞僵,要是你不怕的話,我這邊沒什麽不敢查的。”


    葉璃抬起眼眸,直視趙剛,微微吸一口氣,說:“我就像以前跟著朋友叫您一聲哥吧,多謝哥親自跑這一趟,對我意義重大,至於這事兒怎麽處理,按規矩來就行,我相信不是姑媽做的,可能是上次聚會上我和小美吵了幾句,說不定她咽不下這口氣,想找人抹黑我?”


    趙剛嗯了一聲:“我知道了,這事兒真鬧起來也傷不了姑媽分毫,大概率隨便推個助理出來頂罪,小美那邊,我會派人去問問。”


    “麻煩哥了。”葉璃站起身,微微欠身致謝。


    “應該的。”趙剛也起身拱手,“那我先走了。”


    “李叔,送送趙隊長。”葉璃喊了一句。


    李叔快步上前,臉上掛著禮貌的笑,躬身邀請:“趙隊長,我送您出去。”


    趙剛走到門口,又迴頭看了葉璃一眼,千言萬語化作一句:“多保重!”


    葉璃欠身,目送他離開。


    她在會議室裏坐了很久,一聲不吭,會議室的桌子,就是當初趙剛攥著毀約文件呆坐的地方,那兒仿佛還留著絕望的氣息。


    李叔送客迴來,見葉璃神情哀傷,上前輕聲說:“葉小姐,趙隊長說會親自帶人去小美老公家。”


    小美嫁給了一個富商,多年沒孩子,老公在外麵養了個情人,情人都生了一兒一女。


    好在她有娘家撐腰,還有個郡主頭銜,不然憑她那脾氣,又沒孩子,早被掃地出門了。


    她老公家是有名的書香門第,家風嚴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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