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南池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石悅兒的腕骨在他掌中微微發燙。


    那道橫亙天際的裂縫裏飄出細碎冰晶,落在兩人交握的手背上竟沒有融化,反而閃爍著幽藍熒光。


    \"是霜晶。\"石悅兒用指尖挑起一粒,冰晶在她指腹上折射出七重幻影,\"傳說寒髓淵的入口才會飄落這種冰晶。\"她聲音裏帶著奇異的顫音,不知是興奮還是恐懼。


    馮南池能清晰感知到她掌心滲出的冷汗,卻在心跳的間隙捕捉到她脈搏裏跳動的雀躍。


    這矛盾的情緒讓他瞳孔微縮。


    自從獲得窺心之能,他第一次在石悅兒身上讀到如此複雜的波動。


    少女忽然踮起腳尖,溫熱的氣息拂過他耳畔:\"你看那些冰晶的軌跡。\"


    數百道熒光正在空中凝結成符篆,古老的文字如同活物般遊走。


    馮南池隻覺得眼前景物突然扭曲,那些符篆竟似蝌蚪般鑽進他的太陽穴。


    劇痛中,他看見幻象——三千丈冰階直通星河,每級台階都嵌著青玉髓雕成的骷髏。


    \"這是...寒髓淵的星階?\"石悅兒突然抓緊他的前襟,他們腳下的岩石正在龜裂。


    馮南池反手扣住她後腰,鼻尖縈繞著少女發間的桂花香。


    這味道總讓他想起初遇那日,石府後院的丹桂簌簌落在她鬢角。


    罡風驟起時,馮南池將驚鴻劍插進岩縫。


    劍身摩擦出刺目火星,石悅兒垂落的裙裾被狂風撕成碎片。


    他聽見少女壓抑的痛唿,她小腿被冰晶劃出三道血痕,殷紅在素白綢褲上暈開。


    \"抱緊!\"馮南池低喝,驚鴻劍突然發出龍吟。


    劍柄處雕刻的狴犴獸首竟睜開血瞳,這是名劍認主後首次顯靈。


    石悅兒忽然咬破指尖,將血珠抹在獸首眉心。


    馮南池感覺掌心劍柄變得滾燙,整柄劍突然迸發青光。


    劍光劈開風幕的刹那,馮南池看清裂縫深處的景象——萬丈冰原上矗立著九根玄冰柱,每根柱子裏都冰封著持劍的武者。


    最中央那具冰雕的麵容,竟與他有七分相似。


    失重感突然消失,兩人重重跌落在冰階上。


    石悅兒袖中滾出個青玉匣,匣蓋翻開的瞬間,先前獲得的寶石突然懸浮空中。


    七色光暈交織成星圖,與穹頂倒懸的冰棱遙相唿應。


    \"果然是寒髓星鑰。\"石悅兒指尖撫過冰階上的刻痕,\"你看這些紋路,像不像我們上個月在古墓裏拓印的星宿圖?\"她發間的銀蝶步搖突然振翅,灑落點點磷光。


    馮南池這才注意到,冰階兩側的骷髏眼眶裏都嵌著同樣的銀蝶。


    驚鴻劍突然自行出鞘,劍尖指向東北方的冰柱。


    馮南池的窺心之能在此刻自動觸發,他看見冰柱中的人影在朝他微笑。


    那笑意裏藏著三分悲憫七分殺機,竟讓窺心術反噬得他喉頭腥甜。


    \"小心!\"石悅兒突然將他撲倒。


    三道銀光擦著發梢掠過,在冰階上鑿出深坑。


    馮南池翻身將她護在身下,看見九個冰雕守衛從柱中破冰而出。


    它們移動時帶著冰晶碎裂的脆響,關節卻靈活得不可思議。


    最先襲來的冰衛雙手化作彎刀,刀光織成密網。


    馮南池揮劍格擋,驚覺這些冰刃竟能吞噬劍氣。


    石悅兒突然拋出一把銅錢,金錢落地的脆響讓冰衛動作微滯。


    這是石家秘傳的\"聽泉陣\",以金玉之聲擾亂敵方氣機。


    \"坎位!\"少女嬌叱。


    馮南池劍走遊龍,驚鴻劍刺入冰衛肋下三寸。


    冰晶崩裂的刹那,他看見冰衛胸腔裏跳動的竟是赤紅心髒。


    那顆心表麵布滿金色符咒,與石悅兒先前拓印的星宿圖如出一轍。


    餘下八衛突然結陣,冰階開始劇烈震顫。


    馮南池的窺心術在此刻捕捉到詭異波動——這些冰衛的殺意竟全部指向石悅兒。


    他旋身將少女推往星鑰籠罩的光暈中,自己卻被冰刃劃破肩頭。


    鮮血滴在冰階上,竟開出妖異的紅蓮。


    \"南池哥哥!\"石悅兒想要衝出光罩,星鑰卻突然降下屏障。


    馮南池看見她拚命捶打光幕,唇形在喊\"乾宮傷門\"。


    他立刻變招,驚鴻劍點向東南冰柱。


    劍氣觸柱的瞬間,整個空間響起琉璃破碎之聲。


    冰衛們的動作突然僵硬,它們胸腔裏的心髒開始劇烈跳動。


    馮南池抓住這瞬息破綻,劍鋒裹挾著窺心術捕捉到的氣機弱點,將八具冰衛盡數擊碎。


    當最後一片冰晶落地時,星鑰光暈突然大盛。


    石悅兒衝出屏障的瞬間,馮南池看見她袖中滑落半塊玉佩。


    那玉佩的紋路...竟與冰衛心髒上的符咒完全契合。


    少女撲進他懷裏的動作帶著不自然的遲疑,發間桂花香裏混進了一絲雪鬆的清冷。


    石悅兒踉蹌後退時,馮南池聽見冰晶凝結的細響。


    少女腰間的銀絲絛突然斷裂,三枚指甲蓋大小的冰刃穿透護體罡氣,在她鎖骨下方綻開血花。


    那抹猩紅刺痛了馮南池的神經,驚鴻劍爆發的青光竟染上血色。


    \"別碰!\"他劈手斬斷追擊的冰晶觸須,攬住石悅兒的手卻在發抖。


    少女喉間湧出的血沫浸透青衫,每聲咳嗽都像是鈍刀在剮他的心髒。


    窺心術失控般翻湧,他看見石悅兒靈台深處搖曳的命火——竟有縷黑氣纏繞在火苗根部。


    冰階突然震顫著裂開蛛網紋,那些被擊碎的冰衛殘骸開始懸浮。


    馮南池將石悅兒護在身後,驚覺她吐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粒。


    寒意順著經脈逆行,他握劍的手掌結出霜花,卻在此刻聽見懷中人輕笑:\"傻子...你的手比冰還冷...\"


    這句話讓馮南池瞳孔驟縮。


    七年前初入石府,他跪在雪地裏接家主三掌時,那個躲在朱漆廊柱後的少女,也是這樣笑著往他手裏塞了個暖爐。


    驚鴻劍突然發出悲鳴,劍柄狴犴獸首竟淌下血淚。


    \"都給我——碎!\"


    暴喝聲震落穹頂冰棱,馮南池周身迸發的氣勁將滿地冰晶碾作齏粉。


    窺心術穿透冰衛殘骸的核心,他看見每塊碎片裏都蜷縮著金色符蟲。


    劍光如暴雨傾瀉,精準刺穿所有蠕動的符咒,卻在最後一擊時被反震得虎口崩裂。


    石悅兒突然按住他滲血的手腕:\"那些符蟲在吞噬你的劍氣...\"她蒼白的唇色襯得眼眸更亮,染血的指尖在空中勾畫星圖,\"用兌澤位的氣脈走向!\"


    馮南池劍鋒急轉,驚鴻劍劃過玄奧軌跡。


    當劍尖點中某塊蠕動的碎冰時,整片空間突然寂靜。


    懸浮的殘骸簌簌墜落,卻在觸地前詭異地聚合成旋渦。


    石悅兒袖中玉佩發出蜂鳴,青光與冰晶折射的幽藍糾纏成霧瘴。


    \"不對勁!\"馮南池攬著石悅兒疾退,後背撞上冰柱的刹那聽見琉璃碎裂聲。


    九根玄冰柱同時迸射光柱,那些墜落的冰衛殘骸在強光中重塑身形。


    冰晶碰撞的脆響裏,他看見數百具冰傀正在融合。


    石悅兒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溢出的血珠竟在空中凝成符咒。


    馮南池的窺心術在此刻自動觸發,他看見少女心脈處纏著縷冰藍絲線——正是先前穿透她鎖骨的冰刃所化。


    這發現讓他肝膽俱裂,驚鴻劍的龍吟竟引動冰階共鳴。


    當最後一塊碎冰融入旋渦,冰霧中緩緩站起十丈高的巨人。


    它由萬千冰晶拚湊而成,胸腔裏跳動著九顆符蟲凝聚的心髒。


    巨人抬手時帶起暴風雪,指節間垂落的冰棱化作鎖鏈,抽打在冰階上迸出火星。


    石悅兒突然抓住馮南池的衣襟:\"那些符蟲...怕火...\"她氣息越發微弱,發間銀蝶步搖卻突然振翅飛出,在兩人周身灑下磷粉。


    馮南池嗅到焦糊味,驚見磷粉觸及的冰麵正在融化——這些銀蝶磷粉竟蘊含地火精魄。


    巨人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冰鎖鏈如巨蟒絞殺而來。


    馮南池揮劍斬斷最先襲來的三條鎖鏈,飛濺的冰渣在他臉頰劃出血痕。


    石悅兒突然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銀蝶翅膀上:\"巽風助火!\"


    銀蝶群霎時燃成火球,盤旋著撲向巨人關節。


    馮南池趁機將內力灌入驚鴻劍,劍身浮現的狴犴虛影竟張開巨口。


    他感覺全身經脈都在燃燒,揮出的劍氣裹挾著火蝶撞上巨人膝蓋。


    冰晶融化的嗤響中,巨人轟然跪倒。


    馮南池正要乘勝追擊,卻見石悅兒突然軟倒。


    她心口處的冰藍絲線已經蔓延到脖頸,皮膚下浮現的符咒與玉佩紋路漸漸重合。


    巨人破碎的膝蓋正在快速再生,九顆心髒同時迸發金光。


    \"悅兒!\"馮南池單手結印按在她後心,驚覺自己的真氣正在被瘋狂吞噬。


    石悅兒睫毛上凝著冰霜,卻掙紮著勾起嘴角:\"你心跳...好吵...\"


    冰鎖鏈破空之聲再度響起,馮南池抱著石悅兒在冰階上翻滾。


    巨人胸腔裏的符蟲心髒開始分裂,無數冰晶蝗蟲從它七竅湧出。


    銀蝶火群漸顯頹勢,驚鴻劍的悲鳴裏混入了細微的裂響。


    當馮南池的後背撞上星鑰光幕時,石悅兒袖中突然飛出一物。


    那半塊玉佩懸浮在空中,與冰階某處凹陷完美契合。


    巨人突然停止攻擊,九顆心髒同時轉向玉佩方向。


    馮南池的窺心術在此刻捕捉到滔天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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