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留意到,宮殿內外放了一盆盆鮮花,將長春宮映襯得春色滿園,恰似其名,長春不老,春意盎然。


    之前遇到的小宮女已經把姚黃牡丹送到了,正放在顯眼處。


    阿箬恰時解答:“皇上近日來忙於朝政,無暇踏入後宮。他命人四處搜羅這些珍稀花卉,悉數送至皇後娘娘的寢宮。還特地傳話,說是願以此花為伴。”


    富察琅嬅有些害羞,笑道:“特別是這盆姚黃牡丹,重瓣層疊,色澤純雅,天寒地冷能培育出來,確實不易。”


    如懿麵色微微一沉,淡淡道:“姚黃牡丹雖豔,但花開花落,終是過眼雲煙,哪及得上良心相許的溫暖。”


    她想起宮裏那盆被養得半死不活的綠梅,雖不及姚黃牡丹尊貴,但它承載著皇上的深情厚意,不比牡丹差到哪裏去。


    這時,金玉妍看著如懿的衣服,奇道:“喲,嫻妃衣服上的淡黃色繡花,怎麽看著像是姚黃牡丹啊。”


    如懿低頭看了看衣服,嘴角忍不住揚起,心想你們終於發現了嗎?


    她抬起頭,眉毛一挑,帶著三分譏笑七分得意說道:“這件衣服是昨日內務府送來的,臣妾看顏色別致便穿上了,沒留意上麵的圖案是不是牡丹。”


    阿箬嗤笑道:“嫻妃年紀輕輕的,怎麽眼神這就不好了?難道嫻妃看到黃色,以為上麵是菊花便穿上了。”


    她上下掃視如懿:“還是說,難道嫻妃也喜歡牡丹了?”


    下一刻,阿箬腦中居然響起“叮咚”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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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這種好事?!看來隻要用如懿說過的話罵她,就能有額外積分。


    阿箬忍住笑容,眼神露骨地打量如懿,像在看一個刻意模仿別人穿戴的愚蠢東西。


    如懿淡淡道:“臣妾一時粗心,並非有心衝撞中宮的。若是因此引起了什麽誤會,臣妾願意向皇後娘娘告罪。”


    阿箬並未善罷甘休:“並非有心,那就是無意衝撞中宮。嫻妃,人人都知道這姚黃牡丹是萬花之王,隻有中宮皇後配用,所以皇上才把牡丹都送到長春宮,你卻穿著繡有牡丹的衣服出現,不就是蓄意挑釁皇後娘娘的權威。”


    金玉妍笑道:“既然是無心的,嫻妃便和皇後娘娘告罪一聲吧。這衣服迴去脫下,剪了不再穿就是。想必皇後娘娘不會怪罪。”


    金玉妍今天心情很好,她難得打了圓場,如懿隻要順著台階下,這事也就過去了。


    豈料如懿粲然一笑,:“皇後娘娘自然不會在意,這萬花之王,中宮之主,本在人心。”


    富察琅嬅氣得快笑了,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一個身影越過金玉妍和阿箬,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如懿眼前。


    隻聽“啪”的一聲脆響,如懿的臉龐瞬間被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得別過臉,浮現出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容佩雙目圓睜,像一座山一樣堵在如懿眼前,怒斥道:“嫻妃娘娘屢次冒犯,奴婢今日便代皇後娘娘略施薄懲!”


    這一下來得極為突然,連阿箬都沒預料到。三人情不自禁後仰,富察琅嬅嚇得花容失色,剛才的憤怒被這衝擊性的一幕稀釋,煙消雲散。


    我的宮女,掌摑一個妃子?!


    哪怕是素練,也隻敢暗搓搓躲在陰暗處使壞,絕對不敢當眾一個大比鬥過去。不如說,整個紫禁城誰敢這麽做啊!


    就像四人打麻將,上家打了一個東風,下家直接抓起麻將牌當鈍器把餘下三家打得頭破血流,一種不按規則出牌的美。


    富察琅嬅輕輕啟唇,又合上。她作為中宮應該要說些什麽,但又不知道能說什麽,腦袋……腦袋有點疼。


    如懿更是措不及防,臉上火辣辣的,嘴唇微微外翻,撇成n型。


    阿箬猛然站起身,朗聲道:“嫻妃,這是對你多次無禮的責罰,也是對你的教導,你該謝恩。”


    容佩點頭:“慎妃娘娘說得沒錯。”


    富察琅嬅有點不知所措:“等一等……”


    如懿懵逼了一會兒也迴過神來,站起身與兩人對峙:“容佩你好生大膽!竟然敢掌摑妃子,本宮是皇上親封的嫻妃!”


    阿箬比她更大聲:“皇後娘娘是皇上親封的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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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玉妍跟不上節奏了,腹誹這宮裏還有不是皇上封的妃子嗎?


    真有人覺得有!


    如懿撅嘴:“皇後娘娘是先帝賜予皇上的正妻,按理她是先帝親封的皇後。”


    阿箬快笑出聲了。以前她是如懿宮女,經常提選福晉的事,如懿會笑眯眯聽完,說“不在意”“過去了”。


    但主子在不在意,當奴婢觀言察色還不明白嗎?她超在意的!


    你看,現在什麽先帝現帝都要分得清清楚楚。


    而富察琅嬅正準備阻止容佩,讓如懿迴去,聽到這話,臉色再次沉了下來。


    自從素練離開長春宮,富察琅嬅逐漸對當年的事脫敏了,嫻妃怎麽還要提。


    容佩提高音量,聲音響徹整個長春宮:“嫻妃娘娘,皇上登基時奉懿旨冊皇後娘娘為皇後,冊封詔書親筆所寫:富察氏恭淑性成。柔嘉素著。宮廷視膳。篤敬順以承歡。壼掖傳徽。昭儉勤而宣教。動符禮度,化洽賢慈,宜正位於中宮。”


    容佩宛若金剛怒目,一字一句問道:“嫻妃娘娘,請問哪一個字不是皇上所寫,哪一個字又非皇上所願?”


    如懿被她氣勢所震,脫力坐迴凳子上。


    阿箬接著道:“無論你心底裏怎麽想,現在皇後娘娘坐在你最想坐的鳳位上,對你賞也是罰,罰也是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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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富察琅嬅的心裏就像被一口鍾重重地敲響。


    動符禮度,化洽賢慈,宜正位於中宮。


    無論當初發生了什麽,現在坐在皇後鳳位上的人,是我。


    如懿惡狠狠地瞪著阿箬:“阿箬你滿口胡言,本宮從來沒有覬覦過皇後鳳座,不過是陳述當年事實罷了。”


    “嫻妃,選福晉的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您還記得很清楚”,阿箬昂首怒視,毫不退讓,“就憑你滿嘴‘我和弘曆哥哥如兄弟一般’,故意遲到,出虛恭,重來一萬次你也當不上嫡福晉,這就是天意,你就是沒這個命。”


    阿箬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直刺如懿的心窩。


    “阿箬,你……你怎可如此誤會本宮?”如懿的聲音裏帶著幾分顫抖,“你見證了本宮與皇上的青梅竹馬之情,本宮隻想與皇上兩心相許,一生一次心意動,你是知道的。”


    阿箬不為所動:“那為何嫻妃要冒犯皇後,故意來找茬呢。專門穿著非平時喜好的衣服,還帶著病弱的五阿哥出門,還專門說什麽本在人心。是,皇後娘娘不會在意這些小事,但這不該是你一個需要被原諒的人該說的。”


    如懿梗著脖子說道:“臣妾不過是說,皇後娘娘乃萬花之王,是人心所向的中宮。”


    阿箬已經不想再聽如懿的狡辯:“嫻妃,事到如今,你明白什麽是對錯,什麽是是非,什麽是安分守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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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懿撲通一聲跪在富察琅嬅麵前,開始猛力拉扯自己的領口,像一個發脾氣的小孩子。


    富察琅嬅又被嚇到後仰了,不知道她想幹什麽。


    隻見如懿狠狠扯開衣領,露出裏麵的內衫,連扯帶拖地脫衣服。


    富察琅嬅連忙迴道:“嫻妃,罰也罰了,你先迴去,這衣服以後不穿便是了。”


    如懿撇著嘴,扯掉了一顆扣子:“既然掌摑之刑不能滿足皇後娘娘,這件衣服本宮脫了便是。”


    由於動作太粗魯,連小衣都看到了,菱枝撲上去擋住如懿:“主兒,不可啊!”


    如懿推開菱枝,繼續脫衣。菱枝摔倒地上,碰到了姚黃牡丹盆栽。這盆花似乎注定在今天遭難,花盆摔倒一旁碎了,菱枝滿身泥土,瑟瑟發抖告罪。


    但現在沒人在意一個宮女一盆花。


    富察琅嬅連忙阻止:“嫻妃,本宮沒讓你脫衣,你快停下。”


    如懿就是不聽,倔得像頭驢。這事因她挑釁為始,但如懿覺得誤入皇後鴻門宴,今日是躲不過了,得讓皇後看看什麽是骨氣,什麽是分寸。


    容佩見如懿扯來扯去,好心地揪住衣服一角,猛力一扯!


    嘶拉————


    衣服徹底分成兩份,如懿就這樣穿著內衣,跪在皇後宮裏。


    富察琅嬅再次後仰:“容佩!你這是幹什麽!”


    容佩不卑不亢:“奴婢在幫嫻妃娘娘。”


    富察琅嬅歎息道:“容佩,你今日做得過頭了,以後不必進入殿內,就在長春宮院子裏打掃吧。”


    容佩臉上沒有一絲不服和憤怒,她平靜地應了,像迴家一樣走出去拿起掃把馬上開始打掃。


    雖然是個怪人,但確實挺忠心的。富察琅嬅心想。


    如懿還跪在殿內,倔強地仰著頭顱。富察琅嬅讓菱枝馬上迴翊坤宮拿一件衣服過來,並讓宮女去拿舊鬥篷給如懿蓋上。


    結果如懿並不領情,她猛然站起身,帶著怒意說道:“皇後娘娘,沒事的話臣妾告退了。”


    富察琅嬅伸出手:“等一下,披上鬥篷!”


    連前任皇後烏拉那拉宜修都喊不住如懿,更何況富察琅嬅。如懿越喊越走,越走越快,直接越過剛出門準備迴去拿衣服的菱枝。


    菱枝一頭霧水:“主兒?主兒?您怎麽出來了?”


    三寶連忙追上去給如懿打傘,示意菱枝跟上。


    菱枝沒話好說,她知道自家主子又又又鬧脾氣鬧倔勁了。眾人暗暗叫苦,菱枝想幫她整理一下衣服,但如懿揮掉她的手。


    “主兒,我們叫轎輦吧。”三寶提議道。


    如懿搖頭,一聲不吭。


    宮女太監們看出主子心情很差,誰都不敢再勸一句。


    如懿就這樣,穿著內衫,領口淩亂地走入雨中。


    按理說,女子被人扒去衣服,隻剩內衫趕出去是一件極其屈辱的事情,換作一般人,早就加快步伐迴宮,生怕被人看到。


    可惜,如懿哪是一般人,她就這樣慢慢走,時不時停下腳步,抬頭望著天空,望一會兒,又摸摸宮牆。


    唉,如懿心想,姑母啊,您的侄女出了冷宮,仍在刀光劍影中被傷到體無完膚。宮中女子妒忌爭寵太可怕了,也許先帝說得對,自己就不該入宮,這裏不是青櫻格格該來的地方。隻有富察氏、高氏這樣的女子,才能在這個旋渦中生存下來吧。


    如懿不斷歎氣,走向翊坤宮相反方向的路。


    “主兒,主兒……那個,咱們不是迴翊坤宮嗎?”菱枝小心翼翼問道。


    下雨天路上沒什麽人,偶爾有宮女太監路過,他們見到嫻妃穿著內衣散步,躲在一旁指指點點,菱枝和三寶覺得好丟人,恨不得學到遁地術,瞬間遁迴翊坤宮不出來。


    “去養心殿。”如懿說道。


    宮女太監們馬上抖擻精神,主兒這是要向皇上告狀了?!


    他們挺起胸膛,為如懿的迷惑行為找到了理由,以一副將要打硬仗的姿態簇擁著如懿。


    但是,如懿來到養心殿前時,她……站住了,沒進去,還阻止了李玉通傳。


    她就這樣看著大門,一直看著,像想要透過大門傳達些什麽。


    片刻後,如懿帶著人離開養心殿,繼續在皇宮中散步。


    三寶和菱枝:???


    如懿相信,皇上說好不會放開她的手,之後聽說她被扒衣羞辱,一定會為她出頭,讓皇後迴到分寸之內。


    此時,如懿眼中的自己就是充滿破碎感的落難鳳凰,被小人所害,隻能在雨中靜靜啜泣,任由春雨浸濕鞋襪。她等待著少年郎找到自己,再用濕漉漉小狗一樣的眼睛望著他……


    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戲劇裏,李千金被裴少俊的父親趕出家門,裴少俊心痛極了,悔不當初,騎著馬去懇求她迴來……


    在如懿代入李家千金想象裴少俊三請三追時,富察琅嬅派出來送鬥篷的宮女正在外麵找人,本想著一直往翊坤宮走,總會遇到嫻妃的。


    結果沒找到人,宮女以為嫻妃已經迴宮了,一路跑到翊坤宮才聽芸枝說她沒迴來???


    嫻妃穿著內衣去哪了???


    而站在湖邊默默賞雨的如懿打了個噴嚏。


    “主兒,小心著涼,咱們迴去吧。”菱枝恨不得在額頭上刻上“迴去”兩個字。


    如懿看著身後的宮人,突然覺得人好像少了。


    嗯?我是不是忘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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