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借著大霧,元湛在河網中東拐西拐,終於來到一處小山丘。


    所渭的山丘便是大片沼澤地上,突兀的聳立在那裏的一百米高的禿山,入了沼澤,操刀鬼扛著大刀,從江麵走出。


    元湛懸在原地、不能再往前了。


    禿山上有頭幹瘦的黑虎正在打盹,和野驢大小的黑虎在元湛眼中的顏色比狼王灰卓還要濃烈。


    空白符籙的陰氣已經徹底和操刀鬼相容,化為他身體的一部分,相信妖王行者察覺不出來異樣。


    “大人,菜園子和母夜叉不見了,水寨化為了鬼域,在二人出事前,派人送信說是要把群嬰宴和妖道元湛一起送上山。”


    黑虎睜開半隻眼,聲如悶雪,\"鬼怪手段,小兒之能,必是元湛那廝殺我奴仆,滅我水寨,吾定不饒他,你去與花和尚一起去找公明哥哥分說此事,讓他消了招納的念頭,我自去找天王帶著人馬殺將出去,不把妖道錯骨揚灰,複不罷休。\"


    妖王一怒流血千裏,泥濘的沼澤地上湧出數百身體殘破的倀鬼,都是他殘害的生靈,盡管死去多時,由人變鬼,再聽到虎吼依然瑟瑟發抖。


    留在菜園子夫婦身上的虎頭紋身被陰靈侵吞,定是元湛無疑,就算有錯誤也無妨,手下人身死魂滅,一定要有人血債血償,至於是不是元兇倒不必在意,隻要讓人知道妖王行者不是隨便揉捏的軟柿子即可。


    冒犯梁山可活,掠行者胡須必死!


    \"是,大人!\"


    操刀鬼選出一二十鬼影,交代幾句,便領著手下的小鬼趕往各處當家的山頭。


    妖王的聲音不小,藏在暗處斂息的元湛聽得真真,對於花紅還在自己之上的花和尚,他很有興趣看一看。


    至於徐夫子三人,早就在半道放下了,梁山水泊陷阱不少,元湛都不敢保證全須全尾的出來,也就不帶三個累贅,之所以費勁巴力的帶著三人就是想讓三人做個見證,證明梁山不好探,他這功不好拿。


    還要和敏敏虛與委蛇一陣,自然要把麵子做足。


    江湖上都說,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取錯的外號。


    花和尚沾了一個花字,就可知此人極度好女色,說不定徐夫子可以和對方交流交流心得。


    此時不知在哪裏風流快活的花和尚,可是讓眾多倀鬼好找,分兵多路,元湛隻選操刀鬼,那些小鬼找到,估計也是通知操刀鬼。


    元湛遠遠地吊在後麵,囑咐陰亢幾句,如魚得水的小陰蛟,就奔著徐夫子三人藏身的地方而去。


    他剛剛畫就的地圖已經標注出一條進水泊的小道,相信對敏敏有很大幫助。


    超凡世界,奇兵高手的作用遠比想象的大,聚齊一二十位宗師,大宗師,沿著元湛給的路線,定有很大斬獲。


    花費半個時辰,操刀鬼終於在一處水寨找到花和尚。


    本地的頭目還是妖王行者的本家。


    矮腳虎!一丈青!


    昨日夫婦下山,正碰到一家娶親的大戶,見其隊伍男女老幼不少,錢貨頗豐,便連人帶貨一起搶上了山,而那如花似玉的新娘子正和大如棕熊的花和尚玩樂,一眾俊俏的陪嫁丫鬟也個個衣衫裂毀,雙眼泛白,全是灰敗之色。


    偌大廳堂內花和尚獨坐中間,周圍群英環繞,風情萬種,矮腳虎夫婦另在一旁糾纏。


    二妖本性淫,尤喜觀人交合,屬實是癩蛤蟆找青蛙——長得醜玩的花。


    這位采陰補陽極其喜愛女色的花和尚,早先也有一份佛緣在身,本是靜塞軍中的百夫長,後來羨慕長官妻子貌美,就殺了人,奪了妻,後事發,便投到五豐廟,又拜大相國寺廟,入廟之後,在石洞麵壁時,竟無意發現一本歡喜禪法,自此修為一日千裏,采陰補陽的功夫更是爐火純青、死在他手中的美人、豔妖、江湖女俠,少數百人。


    無數人恨不得食其肉,齧其骨,最後各路高手追殺,才逼不得已上了梁山,拜入行者座下。


    得令的倀鬼,尋到他時,花和尚剛剛采補完畢,還在迴味江南女子的風情,他如熊,新娘子嬌嫩如貓,至於新郎官已經做成人肉包子,入了矮腳虎夫婦的五髒廟。


    聽得院內倀鬼傳話,花和尚赤著上身提起水磨禪杖,和沒有幾分鍾戰鬥力,還愛玩的矮腳虎閑聊了起來,等到操刀鬼上門,他才和矮腳虎夫婦告別。


    來船向西去,行至一水寨,花和尚一個健步跳上木橋,嘴裏叫嚷著:“公明哥哥……公明哥哥!”


    半山腰閃出一披著衣衫,秀才打扮的中年男子。


    時至午夜仍然手捧書卷,挑燈夜讀


    貴客上門,公明哥哥,這位梁山二把交椅,充當軍師角色的人類書生,連忙命人擺上蔬果,端上酒肉,山道更亮起透明的火把。


    花和尚剛剛舒爽完畢,肚裏正沒食,入得石亭也不見外,端起酒壇就開喝,連幹三壇才罷止。


    “公明哥哥,我家妖王說,元湛那狗賊挑了我們的寨子,殺了菜園子、母夜叉夫婦,讓你斷了招攬的念頭,他正要去找天王,出兵,斬了元湛的狗頭,祭奠菜園子兄弟和母夜叉妹子。”


    聞聽此事公明放下手中的《南山記》,麵露幾分對兄弟隕落的悲情,\"真是可惡,枉我梁山還幾次三番派人招攬他,我跟和天王舉薦此人,真是羞煞我也!菜園子老弟,母夜叉妹子,公明實在愧對你們啊……\"


    公明的悲情多一分太過,少一分太假,就連剛剛歡愉過後的花和尚都有些愧疚和汗顏,為自己剛才采陰補陽感覺深深的罪惡,兄弟慘死自己怎麽還有心思玩女人呢,都怪江南女子太狡猾,一不小心就著了道!


    花和尚等公明哭完,向後一拽,操刀鬼從陰影閃出,“快和公明哥哥說說,那妖道到底是多麽的可惡!”


    操刀鬼淒然的把自己的所見所聞和自家妖王的態度,一一倒出,恢複幾分神色,依然悲痛的公明捋了捋月須,然後說道:\"如今江南世家和汝陽王拿我們做道場,誰就連小小的妖道都敢上門踩上一腳,真是沒把梁山放在眼裏,更沒有把行者大王放在眼裏,我這就去上報天王,籌劃出兵的事宜。\"


    “就是不知,妖道的背後有沒有人指示?”公明一雙冷眸遙望遠處的陽城。


    “背後必然有人,說不定就是汝陽王手下的捉刀客,可憐我的菜園子兄弟和母夜叉妹子,我家妖王最喜菜園子做的壽宴,菜園子剛剛送信來說做成了群嬰宴,後一腳就被人屠了水寨,定然是汝陽王不想妖王吃上群嬰宴,羨慕嫉妒恨,才下手端了水寨。”


    花和尚也接過話茬,“先出兵,掃他幾個城鎮,殺他幾個鳥官,我看狗日的什麽狗屁王爺還敢紮刺不!”


    看操刀鬼惺惺作態,花和尚一唱一和,公明有些意外的說道:\"你不是最討厭母夜叉嗎?有次吃醉酒你還想拿刀砍了她家男人。\"


    操鬼臉色更黑了,\"哥哥說哪裏話,入了梁山都是又弟,兄弟之間吵鬧些沒什麽,可外人要來欺辱,那就看我手中的刀厲不厲害.\"


    公明又指著花和尚,“你不是一直想讓菜園子把母夜叉送給你嘛,還說你就喜歡大的,如今母夜叉死了,你如此淒苦倒是對的!”


    花和尚愕然,公明哥哥什麽時候如此毒舌,這還是他心目中溫良的公明哥哥嗎?


    一人一鬼詫異時,公明手中的南山記掉了一頁,兩人的神情停滯了一息,再迴神,公明正在憤恨的表達自己對汝陽王的不滿。


    眼底還有一分難以察覺的悔意,“心直口快,真是誤我啊!”


    “我們兄弟結義梁山,自是一家人,容不得外人欺負.我這就去與天王分說。”


    花和尚和操刀鬼跟隨公明一起下山,好像忘了公明點出他們的壞心思,他們也確實不記得公明的惡言半語。


    將南山記貼身放好,花和山劃船而來,接上公明直奔天王所在。


    操刀鬼與二人告辭,去給自家妖王行者報信。


    小船行至半途,見左右無人,四下無鬼。


    花和尚念了一句佛咒,滌清方圓二十米的濁氣。


    躲在暗處一直跟隨的元湛道了聲好手段,又看花和尚與公明的身形變得模糊,聲音細不可蚊,如此鬼鬼祟祟,二人必有要事相商。


    讓操刀鬼迴去報信,分明是支開對方。


    此梁山非彼梁山啊!


    話本中的花和尚與行者、豹子頭交好,與一心想招安的公明哥哥可不這麽親密。


    根據敏敏和血衣樓的情報來看,梁山入夥的大妖惡匪,雖從話本上得了名字,分了座次,可依然還是妖中坐派,匪中習性。


    行者、豹子頭、玉麒麟……幾大妖王各領手下分居聚義廳。


    每個妖王還各有心思,手下更是勾心鬥角,幸賴天王智勇卓絕,梁山才有如今氣象。


    至於公明哥哥,表麵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連夜裏的雨寒都要穿一件棉衣,如此羸弱的讀書人。


    元湛觀其精氣內斂,氣血瑩玉而內藏,有大修為在身。


    懷中的南山記更是不可多得的寶貝,他看東西不分效果,隻看顏色,顏色越濃厚越代表是好東西。


    元湛小心藏身,悄悄尾隨,等二人商議之後,元湛又跟了半程,最後不得不停下腳步。


    半步之外,湖風、妖風驟起,一寶塔閃閃微光,掃清渾濁汙穢。


    屹立在山巔的寶塔比他見過的任何寶貝都要渾厚,龐大。


    如此奇寶,元湛看了三看,望了九望,心中貪念被蓮台燈火靜靜湮滅。


    貪心不足蛇吞象,色字頭上一把刀……呸呸!


    元湛隱入水麵,消磨貪心。


    水下無光自有路.層層淤泥暗含寶。


    來到八百裏水泊,不撈些血食,尋些寶物豈不白走一趟。


    況寶塔蒙塵,誤走妖途,他不忍心啊!


    一條成了氣候的大青魚正搖晃著尾巴尋找吃屎,突然水流打轉,來不及調頭就被水流吸走,血泥漸起,深深地湖底驚不到水麵。


    八百裏水泊養著萬千生靈,河中的魚鱉蝦蟹自然而然的成了梁山水軍的口糧。


    資質不夠的,運氣不好的,就是妖軍口糧,有幾分運道的會成為浩蕩的水軍之一。


    以寶塔水寨為中心的方圓二十裏,水下處處殺機。


    山上的寶塔之光有點化生靈之效,庇佑在此的河中生靈,成精繁多,多了幾分安逸,少了幾分野怪的直覺。


    安逸生存的河水生靈,一著禍橫起,滿門見閻羅。


    去而複返的陰亢、笑嘻嘻的娃娃、蓄勢待發的血妖各顯神通,大快朵頤,尋一處滅一處,滅一處換一處。


    元湛利用拂絲灑掃戰場,尋些蚌珠、水根、蓮藕等可以入藥的靈植。


    乾族鐵甲,江南百家,洪門逆黨,妖王諸洞……亂啊!亂吧!不殺個天翻地覆,老百姓有出頭之日嗎?


    要流血啊!流多多的血,多到你們想做壞事就心疼,疼的不敢做壞事才好!


    元湛一邊坐看手下亂起,一邊心緒翻湧,再次神念坐打。


    誰讓他生在好時候,重生亂年代。


    一夜無話,不知寶塔下,眾多統領商量出什麽樣的結果。


    早在晨曦啟明之前,他就帶著滿滿的收獲離開水泊,蓮台燈油漲了一倍,黑色的蓮台更加深沉,神魂的鼓脹需要輕撫,手下成長的快樂需要分享,他很忙的,他還要去報信。


    “敏敏郡主不好了!你爹惹出事了,梁山要把你爹的頭砍下來當球踢,風幹了當夜壺,碾碎了做地磚……”


    一路哼著隻會兩三句的二人轉,元湛慢悠悠的折返陽城。


    先一步到達的徐夫子三人正跪在涼亭外,小小的涼亭內,黑白的棋盤間,充滿令人窒息的廝殺。


    敏敏雖在涼亭內,卻處在最邊緣,裏麵的殺伐,她也招架不住。


    手中的人皮地圖,還是熟悉的佐料和味道,有了此圖她的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就是徐夫子三人說的元湛黑化讓她有些頭痛。


    元湛背後的人還沒有影子,露出的棋子就已經大殺四方,讓她這位棋手有些騎虎難下。


    “老混蛋,怎麽了?不下了!”


    “老酒鬼,這盤棋,難下啊!”


    “難下,就別下了!”


    一手幹枯,一手稚嫩,搭在原石棋盤上,勁力四催,厚達百斤的棋盤一點點消磨成土。


    徐夫子三人磕在地上的頭顱,不約而同的響起一個執念,“我要是大宗師,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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