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傳誦與天地會


    原本籠罩在警備局的魔法力場隨著元湛的呢喃,居然重新煥發生機,隻不過升起的不是藍光而是黑紫色的鬼火,在地下三層看守囚犯的警員更是不斷唿救,他們看押的犯人居然變成了火屍,鬼火順著力場不斷蔓延,繼而將整個警備局大樓包羅在裏麵。


    牢房內的囚犯大多也被鬼火融化,增添紫火的威力,逃脫的隻有寥寥數人,一些逃出來的警員,拿著火銃對準元湛,有些已經開了火。


    警員手中的火銃也就是對付街麵黑幫,一般的匪徒,麵對懸在高空將安德烈頭顱當球把玩的元湛,射出子彈的警員崩潰的坐在地上。


    “一個月幾貫錢,玩什麽命啊!”


    從安德烈走出警備局那一刻,他們就連一絲反抗的餘力都沒有了,沒有法師坐鎮的法師塔,就是一個難啃的骨頭而已。


    故弄玄虛的黑霧居然真的把安德烈騙過了,今天就該元湛發財。


    從元湛冒名頂替進入警備局的第一天,他就在謀劃警備局大樓的控製權,遍布在鋼筋水泥裏的魔法脈絡,在元湛的麵前根本不設防。


    被元湛替換了三分之一都沒有察覺。


    現在的魔法陣已經變成元湛的煉屍陣,他煉的可不是樓內瑟瑟發抖的警員,而是被昂撒人製成人偶的鐵血十八騎。


    一直在一樓大廳當作展覽的蠟像開始發出陣陣抖動,表皮一塊塊變黑,細針縫合的雙眼也被紅色侵染。


    沒有法師塔支持,安德烈的實力最多發揮三分之一,更是怒火中燒主動扔出自己的法器。


    雖然讓元湛知道血肉娃娃硬抗雷霆有些勉強,但也讓元湛獲得最鮮美的靈魂。


    失去法器的安德烈被元湛用幽冥鬼爪撕成碎片,他現在隻剩一口不甘的怨氣。


    昂撒人的魔法師,絕佳的煉魂材料。


    血肉娃娃把安德烈塞入養鬼罐,然後把自己的紅肚兜撤下來蒙在上麵,肉肉的屁股坐在紅布上,晃動兩條腿,嘻嘻的笑著。


    白色的靈幡柱在元湛的懷裏,手中的銅鈴時快時慢,有節奏的搖晃。


    下方的昂撒兵圍成一個圈縮在一旁,想要衝出妖獸的圍困。


    衝擊過來的妖獸正在地上為一口流漿大打出手,美味的人肉在此時和糟爛的木頭無疑。


    警員想找昂撒人求救,卻不敢越過滿地的妖獸,背後的大樓更掀起陰風,他們也隻能維持著最後的體麵,拿槍站在原地。


    年輕的女警員啼哭著,為血色的夜晚增添為數不多的配樂。


    美人啜泣,英雄歎息,總是讓人生出無限的惆悵,倒是元湛希望哭的再大聲些,畢竟人類的情感總是讓人懷念。


    坐在養鬼罐上的娃娃猛地看向遠方,那裏有一個強大的生命正在快速接近。


    淩空飛馳的騎士!


    元湛已經想到了對方的名諱。


    昂科雷!


    警備局實際的掌權者,可惜他來晚了一步。


    轟隆隆的聲音作響,整個大樓不斷搖晃,一層層沙土落下,窗口的鐵板扭曲的吱吱作響。


    嗖!嗖!


    十七道血影乘風一躍,紅色的身影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掠過石階下的妖獸,固守待援的昂撒兵。


    活生生的生靈化為幹巴巴的屍體,身上的精血被十七頭血妖吞噬,怨氣的靈魂被空中的靈幡接引,而留下的屍體則被一半黑一半白的血肉娃娃扔到養鬼罐裏。


    這些屍體,既是煉屍的材料,也是引妖漿的耗材。


    轟!


    遠處一條火龍攜帶莫大的威勢向元湛襲來,元湛搖了搖靈幡,十七頭血妖化作一個圓環,將火龍吞噬。


    “不用送了,哪天我登門拜訪!”


    等到射出火龍的騎士到達警備局時,元湛早就飄的無影無蹤。


    三百英勇的騎士,還有一位法師。


    這是對倫多家族的挑釁,他用家族的名譽起誓,一定要把那個卑賤的蟲子放在烈火上灼燒。


    昂科雷·倫多在僅剩警員複雜的目光中,走入警備局接管這裏的一切,哪怕他再瞧不起低下的乾元人,他也不得不承認,租界離不開警備局,離不開這些卑賤的黃皮種。


    警備局遇襲的消息隨著清晨第一縷陽光傳遍整個陽城,剛剛支起小攤的羊雜鋪,幾個老人更是繪聲繪色的講著昨晚的事,有意思的是兩個桌各講各的,誰也不打擾,版本不一樣,情緒卻一樣。


    不知道哪裏來的外甥,侄子,侄女傳出來的消息,從老人的嘴裏說出,“警備局的雜碎們早就嚇尿了,那尿比雨都大,順著窗戶就往外淌啊……”


    “王大力這個王八犢子,可算死了,就是可惜他新娶七姨太了,才十六啊……”


    羊雜鋪六七桌,都是人,新來的錦衣男子,要了一碗羊湯,也不嫌乎,直接蹲在一旁的木欄杆上,一口羊湯一口叫好。


    店鋪的老板雖然沒多說什麽,但臉上的笑容是壓抑不住的,沒了王大力這個龜孫,他都想放幾個二踢腳。


    沒看到太陽都升起來了,那些黑幫連個影都沒有。


    一口羊湯慢慢變無,錦衣元湛也起身離去。


    你把百姓放心裏,百姓把你放天上,聽著笑罵,看著笑容,這種精神上的愉悅感不是任何事可以辦到的。


    走到街角,四下無人。


    元湛麵色發苦,剛剛喝下的羊湯統統吐了出來,沒了熱氣隻有冰碴。


    “白瞎了!”


    五文錢一碗的羊湯,上麵有胡椒麵,還有碎蔥小香菜,“可惜了!”


    元湛十分心痛的用泥土蓋上這團冰。


    陰氣太盛,與人無益。


    他已經走了好幾個小鋪,一如既往的吃不了人的半點食物。


    “閃開閃開……”


    穿著甲胄的大兵和黑皮警員終於走上了街頭,在元湛剛剛吃過的小鋪內,貼上一張白紙。


    莫談國事!


    吃飯的老爺子啐了一口,“這是乾元,不是你們的昂撒。”


    張貼的警員還想給老頭兩棍子,卻被周圍詭異的氣氛唬住,往常膽小如鼠的同胞,今天好像不一樣了。


    一個個臉上掛滿了火氣,不是受氣的火,而是想笑沒有笑出來的火。


    警員放下警棍,正了正大蓋帽,然後去往下一家。


    “這才是爺們的脊梁!”


    元湛落下袖管,將裹在手腕的黃皮紙擺正,一晃消失在街頭。


    城北甲五號胡同,扛著扁擔的元湛被熱情的趙武拉入自家的小屋。


    城防營什長趙武昨天得了一條狗鞭,鮮活的很,所以拉著這位貨郎兄弟嚐嚐。


    實在是心中喜悅,急需與人分享。


    狗鞭已經被同仁堂的夥計炮製好,一部分入藥,一部分泡酒,一大碗狗肉燉的香甜,香酥的雜糧餅浸著湯汁絕對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昨晚黑騎士主動送貨上門,是因為元湛知道趙武,巡邏的城防營是苦差事,稍有不慎連個全屍都沒有。


    嫂子李氏是個活潑的人,對貨郎元湛多有照顧,婆婆也不錯,就是無後是個大問題。


    元湛樂於助人,聽說狗鞭有奇效,就幫了一把,看著已經上頭的趙武湛急忙告辭離開。


    狗鞭的藥效不錯,不一會兒,小院就升起讓趙婆婆開心的怪聲。


    元湛和趙鐵柱在一個院,他在西廂房。這裏不是租界,沒有鋼筋水泥,倒是窗口和門口豎著幾根鐵條和厚木閂,能讓住在這裏的普通百姓心裏安穩些。


    老趙家之前也闊過,趙老爺子做過一營校尉,隻不過都是過去的故事了。


    將筐中的物件拿出來,該曬的曬,該修的修。


    他不是警員元湛,而是貨郎元湛。


    進屋的元湛拉開一道暗門,進入他自己挖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東西不多,一口砂鍋,一個草席卷。


    人的飯他吃不了,鬼的飯能吃。


    血肉娃娃不知何時現身密室,一個吐著口水刷鍋,一個掀開草席,小心翼翼的剝出長在屍體上的稻米。


    屍體非人,那是一頭頭頂雙角的牛魔,幾百斤的屍體瘦成皮包骨,一身精華都化了稻米的養分。


    本應澄黃的稻米,布滿黑斑還散發惡臭,可元湛卻聞著香極了。


    從養鬼罐中取出一個還未化成水的獸骨,將稻米塞入其中,塞了十幾粒,元湛就心疼的不讓娃娃再剝了。


    小手指大小的稻米是他為數不多可以吃的食物,等到他非人,才發現口舌之欲,更勝男歡女愛,外人很難想象他看著一群老大爺喝羊湯是多饞。


    屍體化成的血水放入鍋中,然後再把骨頭泡入,娃娃拿著狗骨扇,一點點加大鍋底的鬼火。


    一柱香的時間讓元湛度日如年,開鍋的第一刻,元湛急忙取出獸骨,明明咬的很快,可咀嚼的卻很慢。


    香!


    像醬骨,像豆幹……


    啃到最後,元湛才依依不舍的把最後一截分成兩半,分給了血肉娃娃。


    兩個小家夥沒有元湛的好牙口,隻能慢慢咀嚼。


    元湛晃了晃養鬼罐,聽著裏麵的流水聲,他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甘的靈魂,強大的肉身和鮮血,是他繼續活下去的希望,是他繼續和邪惡勢力作鬥爭的底氣。


    內視己身,元湛體內空空,隻有一大一小兩根蠟燭。


    白色的略小略細,代表他的陽壽,黑色的略長略粗,代表他的修為。


    陽壽需要活人的陽壽補充,修為則需要陽壽獻祭。總而言之,死亡能讓他活下去,且長遠的活下去。


    此刻的元湛,陽壽約有一年,修為不知。


    按照死人經的說法,他現在還屬於不入流的小角色


    今天練了十七頭血妖,對元湛的負荷很大,靈魂隱隱作痛,要是修為再不提升,這些血妖可就要造反了,就連一直在外釣魚的毛僵黑騎士也開始對他若即若離。


    白蠟的火苗突然轉黑,黑燭驟然亮起。


    等到白蠟還剩三分之一的時候,元湛才停止這種轉換,他感覺自己更虛了。


    白蠟越長越粗,人的感覺越強烈,他有種感覺,要是白蠟達到一定程度,自己就可以向死而生。


    等到元湛修煉完畢,再出門已經是下午時分,院子裏的東西也被趙婆婆收了起來。


    他打造的人設是怕死的,有屋不住隻在地下室。


    像他這樣的人不少,尤其遇到陰雨天,趙武一家也會鑽入地下室。


    和帶著春意的李氏打了個招唿,元湛就扛著扁擔賣貨去了。


    “紅頭繩,小鏡子……”


    元湛從出門就開喊,像極了貨郎,一個胡同一個胡同走著,賣貨的同時拉拉家常。


    套幾家話,就知道附近有沒有惡人,壞人。


    他需要續命,又真不做到煉殺全城的大魔頭,所以隻能懲奸除惡了。


    走著走著元湛甩下一個紙人,紙人找到一個正在玩耍的娃娃。


    還在彈彈珠的七八歲孩童,蹦蹦跳跳的走入一家店鋪,剛剛坐下的刀客,有些詫異的看向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娃娃。


    小二剛想趕走娃娃,刀客就看到孩童脖頸的紙人,這是那位最喜歡的聯係方式。


    紙上談兵!


    “貴人有何吩咐?”


    一個剛剛承襲黑騎士令牌的新人,三個月就在組織內升了五級,他這個曾經的上級,變成了專屬的聯絡員。


    娃娃輕聲的說道:“有任務嗎?錢多那種!”


    刀客有些苦澀說道:“貴人,現在風聲有些緊,沒有什麽好買賣!”


    “嗯,點菜吧,來點肉,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小二!”


    燒雞、肉湯……


    小孩吃的很開心,也不知現在吃飯的是那位貴人還是小孩自己。


    “有事兒?”啃著雞腿的小孩兒,瞅著欲言又止的刀客,不滿的說道。


    他最煩這種,有事就直說嘛,省口舌,省時間。


    刀客露出諂媚的表情,把酒杯斟滿,“什麽都瞞不過貴人!”


    “樓主讓我給您傳信,天地會有一樁買賣,想和您做,就是……”


    “花紅多少?”


    “沒錢……”


    “沒錢!”


    男孩露出厭棄的表情,更把酒杯向外推了推,油膩的手指指著自己說道:“我能喝嗎?”


    刀客連忙收迴酒杯,繼續說道:“是天地會蓮花堂堂主出的麵,樓主不好拒絕,所以讓我和貴人說一聲。具體需要您和他麵談。”


    “沒錢,還想麵談,莫不是忽悠我去跟他們造反啊,那一套過時了,現在是乾元!”


    男孩不太整齊的牙齒,惡狠狠的咬下一塊肉。


    刀客有些無奈,誰不知道黑騎士無錢不談,更不見麵,更何況昨天一場大戰,連樓主都對黑騎士讚不絕口,更把他的級別提到最高。


    金牌殺手!整個血衣樓才多少啊。


    男孩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興趣,吃飽喝足後,再次蹦蹦跳跳走出店鋪。


    刀客起身,又坐下。


    他想看看這位黑騎士到底是什麽人。


    血衣樓是有名的殺手組織,黑騎士這個名號在血衣樓建立第一天就有,名號背後換了多少人,隻有樓主知道。


    自從半年前一個貼著字符的老漢找到他,說要繼承黑騎士名號後,黑騎士的名字徹底響徹陽城,在陽城數百萬人口中不斷傳誦和咒罵。


    元湛把孩童送迴家才慢慢離去,讓人辦事,吃頓好的不為過。


    不過元湛走著走著就發覺到不對,這個胡同的漢子太多,身上的氣血也太旺盛了。


    “有點意思!”


    貨筐放下,元湛主動走向那個帶著蓮花扇的男子。


    “蓮花堂蔡中拜見黑騎士!”


    “不用外道,我叫元湛!”


    手持折扇的蔡中笑了笑,殺手說出自己的真名還是頭一次見。


    蓮花扇蔡中,蓮花堂的白紙扇。


    “叨擾元爺實屬無奈,還望元爺海涵。”


    “有事說吧,讓人摸到身邊,也是自己沒本事!”


    蔡中從懷裏拿出一枚蠟丸,“天地會邀請天下豪傑,五月初五在天蕩山共襄大事,還請元爺賞光!”


    元湛把蠟丸接過,“費這麽大勁,就是送個信!”


    蔡中笑著搖了搖扇子,沒有應答。


    “還有事嗎,沒事別擋道,我還得賣貨呢!”


    扇子一折,精壯的漢子讓出一條道,“五月初五,元爺莫忘!”


    嘎吱嘎吱的竹扁擔上下搖晃,像是在點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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