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在海中墜落,目之所及全都是海水幽藍的顏色。


    猝不及防之下,林暮嗆了幾口水,一串氣泡如同海中的水母,悠然地飄向了海麵。


    大海向來是神秘的代言詞,祂深不可測又變化多端。在那個迷信的年代,人們畏懼於祂掀起的巨浪,獻祭了無數的新娘和祭品投入海中,隻求大海能在他們出海的時候風平浪靜,讓他們滿載而歸。


    大海啊,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呢?是百川歸流海天一色的奇景,還是波濤洶湧巨浪滔天的險境?


    林暮的雙腳在海中變成了一條藍色魚尾,魚尾上的鱗片如同被打磨後的寶石華麗而奪目,淡藍色的尾鰭隨著水流飄蕩,同好奇而來的小魚翩然起舞。


    大海的深處似乎傳來了一聲低吟,唿喚著祂離家已久的孩子,一顆淚珠從林暮泛紅的眼角滑落,水流輕柔的卷起淚珠拂過了她白皙的臉頰,潔白的珍珠滾動著藏入了珊瑚叢中。


    一股悵然若失的情緒湧上了林暮的心頭。


    對於人魚公主來說,大海是她可望而不可得的家鄉,自從族群覆滅,王國崩塌之後,她便一直被囚禁在遺忘之地。在時間長河的衝洗下,她的記憶逐漸褪色,唯有那一望無際的碧海藍天,是她記憶中唯一的色彩。


    大海……是人魚的故鄉……


    林暮疑惑的伸手抹掉了眼角的淚珠,她為什麽會有這麽傷感的情緒?她也不是這麽感性的人啊?


    原本還死死的抓著林暮腿的海猴子,因為魚鱗太過光滑而脫手滑了出去,但它依舊不甘心地擺動著爪子遊在林暮旁邊,怨毒的盯著林暮。


    林暮不理解,這海猴子為什麽死盯著她不放,難道又是被什麽東西給吸引了?


    不管了,先把它解決掉再說,不然一想到有一個醜東西一直在旁邊這樣盯著她,咦~林暮趕緊搖頭覺得自己渾身都要起雞皮疙瘩了。


    林暮抱著琵琶剛想挑動琴弦,海猴子就已經舉著它尖利的爪子,張牙舞爪的撲了過來。


    看著那張麵目猙獰的巨臉,林暮反射性的想抬腿將它踢遠,卻在看見那藍色的鱗片時想起了自己現在的雙腿已經成了魚尾。


    魚尾好啊,魚尾麵積大上麵還有鱗片,打得更疼。


    林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尾巴用力一甩,海猴子就被扇飛了出去,在海水中翻了好幾個跟頭,倒栽蔥栽進了沙子裏,過了好一會兒才晃著腦袋將自己拔了出來。


    林暮趁海猴子沒反應過來,舉起琵琶又是一擊。


    玉石琵琶堅硬的背板和海猴子的腦袋來了一個硬碰硬,隻是可惜,玉石琵琶的硬度更勝一籌,海猴子的腦袋就像漏了氣的足球一樣癟了下去。


    係統被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琵琶是這樣用的嗎?


    海猴子四肢抽搐倒在海底的泥沙中。林暮謹慎的拿琵琶又補了幾下,見它真的沒有動靜了才放下心來。


    這腦袋都要開花了應該不會詐屍吧?


    林暮將琵琶背好,魚尾擺動,想要遊到船邊去找無邪。既然無邪在那艘船上,那她“訛上”劃掉“加入”那艘船的概率就要大了很多。


    可事情會這麽順利嗎?顯然是不可能的。


    海麵上,林暮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大海,發出了來自靈魂的質問,“不是,那麽大一條船呢?”


    林暮發誓她隻是稍微有一點懷疑無邪是不是丟下她跑了,但沒過一會兒她就打消了這個猜測。


    首先,林暮覺得就無邪那性子,是做不出這麽缺德的事情的。


    其次,無邪既然說過他們兩個是朋友,那他就不會在林暮落水之後,什麽都不做就開船跑人了。


    所以這樣的話,林暮猜測可能是她剛才和海猴子在海裏打架打得太過興奮,不知不覺的就不知道追著海猴子跑到哪裏去了。


    [係統……]在海裏迷路的林暮試圖向係統求助。


    係統攤手表示無能為力,[這裏沒有網啊,宿主!]


    林暮撇嘴,又是這個該死的理由,[沒有網,你就什麽都做不了了嗎?]


    係統露出了一個賤兮兮的笑容,[不,宿主我還是很有用的。]


    林暮疑惑:[比如……]


    [比如……]係統光屏上突然炸出來了一個又一個彩色的煙花,[我可以為你加油啊!宿主加油!嘿喲嘿喲!宿主努力!嘿喲嘿……]


    [我要禁言!]


    *


    “無邪別找了。”阿寧看著無邪低垂的腦袋,眸中劃過了一絲不忍,“你跟著打撈隊已經下去三迴了,連一根骨頭都沒找到,說不定…她已經被鯊魚拖走了。”


    “就是什麽都沒找到,所以我才要繼續找!”無邪看著平靜的海麵語氣堅定。


    林暮是他的朋友,他絕不能接受林暮就這樣葬身海底,屍骨無存。而且明明前一秒林暮還拍著他的肩膀安慰他,朝他笑得那樣靈動,後一秒那活生生的人就被死神帶走,葬身魚腹,這讓他怎麽能接受呢?


    阿寧是一個雇傭兵,她從鮮血之中廝殺出來早就已經硬了心腸,心中的僅剩柔軟隻留給了自己的弟弟。


    她雖然也惋惜林暮年氣輕輕就葬身大海,但依舊以公司的任務為重,語氣冷硬道:“無邪,我不可能陪你在這裏繼續胡鬧下去,這三次打撈是看在她把我從鬼船裏帶出來的情分上,我已經仁至義盡了。”


    無邪不可置信的抬起頭。


    阿寧:“團隊會在這裏休息三分鍾,三分鍾之後我們就要朝著之前劃定的區域行駛了。”


    看著阿寧轉身離去的背影無邪急忙起身想說些什麽,但張了張口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林暮是無邪的朋友,卻也隻是無邪的朋友,和這條船上其他的人都沒有關係,他們都沒有責任和義務去救林暮,所以能夠輕鬆的拋開林暮,按照原定的計劃繼續行駛。


    無邪隻是中途被拉入隊伍的掛名顧問,他沒有權利去左右阿寧已經決定了的事情。


    無邪頹然的坐在夾板上望著那一望無際的大海,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他是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麽的沒用。


    張麒麟拍了拍無邪的肩膀,蜷腿坐在他旁邊,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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