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叔一身酒氣出來的時候,陳青已經在後座靠著車窗睡著了。


    猜叔喝酒從不喝醉,所以哪怕一身的酒氣,眼神卻是清亮的。


    看著縮成一小團,睡的昏天暗地的小丫頭,他抬手製止了沈星要說的話,放輕了動作靠了過去,小心的把她的小腦袋移到自己懷裏,讓她躺平了睡的舒服一些。


    這才對著沈星低聲道“走吧,開穩一點。”


    握著小青有些紅腫的手,他輕柔的揉捏著,幫她活血。


    之前的事情但拓已經跟他說了,痛快是痛快,一向不形於色的但拓都笑的合不攏嘴,可是那樣的一個人不值當小青親自動手。


    即便手上的力道再輕,還是吵醒了淺眠的陳青,她睡眼惺忪的睜開眼,看到是猜叔,又懶懶的繼續閉上眼,依戀的往他懷裏湊了湊。


    跟一隻慵懶的小貓一般。


    “疼麽?”猜叔握著她的手,湊到唇邊親了親,有些心疼。


    “當然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他我也疼啊。不過他更慘。嘿嘿!”


    陳青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軟糯,顯得有氣無力的,不過想到毛攀被打腫了的豬頭臉,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把臉埋在猜叔懷笑的一聳一聳的。


    “你啊你,何必自己動手呢,”


    猜叔好笑的揉了揉她睡亂了的小腦袋,隨手幫她解開盤著的發髻。


    一頭青絲沒了禁錮,宛如瀑布一般,瞬間披散下來。


    他手指穿過她微涼的發絲,絲絲滑滑的,體貼的幫她疏通一頭發絲後,手指勾著一縷青絲纏繞著,舍不得放開。


    滿眼醉意,山河皆是你。


    “他不值得你動手。“猜叔望著懷裏的笑的得意的小丫頭,低聲歎道。


    一個結局已經注定了的人,不值得為他再多花心思。


    ”可是很爽啊!劉金翠今天搞這麽一出,讓我恨也不是,不恨也不是,搞的心裏七上八下的怪憋屈的,有這麽個傻子撞上來給我出出氣,也是一場功德。“


    陳青索性踢掉腳上的細高跟鞋,往猜叔懷裏蹭了蹭,赤腳踩在真皮座椅上,微涼的觸感刺激著她的腳心,她愜意的活動著腳趾,解放著禁錮一天了的雙腳。


    高跟鞋這東西,能看不能穿,漂亮是漂亮了,但就是個美麗刑具。


    功德還能這麽算?信佛的猜叔也是驚了,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看著小青一臉的理所當然的模樣,心中好笑。


    好吧,能讓小青消消氣,怎麽不算是一場功德呢。


    ”這麽就原諒劉金翠了?隻要你開口,我可以讓她消失的。“猜叔撫摸著陳青的腦門,把她額前的碎發往後理去。


    心中無限的感慨,小丫頭還是太心軟了。


    ”不原諒還能怎麽樣呢?如果殺了她,那些女孩子能自由解脫,她也算死的其所,可是大環境在這裏,沒有她還有其他人,至少她還願意給那些女孩子一條生路,“


    陳青歎了口氣,麵對這個時代的現狀,她有著太多的無助和無奈。


    那種無力感,不是她去做什麽,去努力就能改變得了的。


    猜叔望向窗外,沒有說話。


    他不敢接這個話茬,就跟小青的無奈一般,他也想改變這個時代,改變這個國家,可是太難了,這不是人力所能達到的。


    可是這就是生他養他的國度,他已經在這兒生了根,紮根在這片土地,他離不開,但是小青能。


    小青不屬於這裏,她原本有著更光明的前途,更好的未來,是他的自私把她留下,讓她在這片看不到希望的土地上掙紮。


    他心疼小青的無奈,更多的卻是心虛和對自己卑鄙的譴責。


    達班的人拍拍屁股走了,卻留下一堆的爛攤子給陳會長處理。


    陳潔看到鼻青臉腫暈倒過去的毛攀,“啊~”的一聲驚聲尖叫起來,抱著毛攀眼淚就嘩嘩往外淌。


    ”是誰?究竟是誰這麽大膽,居然敢打我的攀兒!”陳潔宛如一隻發瘋的野狼一般,一雙眼睛透著兇光,惡狠狠的盯著在場的每一個人,恨不得生吞了他們,吃了他們的肉。


    他們居然沒有保護好自己的攀兒。都該死!


    看著吳海山遞過來的電腦,上麵播放著大廳的監控,裏麵毛攀的一字一句都情緒無比,陳會長隻覺得深深的無奈。


    見過蠢的,沒見過他這麽蠢的。


    逃過一劫了還要自投羅網,自己送上門去給人虐。


    怪誰,要怪,就隻能怪他自己沒腦子。傻的明知道是套還要往裏跳。


    劉金翠的下場就在那裏擺著,在場誰不知道陳青就是故意的,他還敢沒腦子的往上撞,這不是活該麽。


    聽到裏麵的對話,從頭到尾都是毛攀自己往上貼,自己找打。


    陳會長想幫他說句話都找不到立腳點。


    “陳會長,猜叔對陳小姐看的很重,這件事怕是……”


    吳海山低聲說道,一臉的為難模樣,心裏卻在暗爽,麵上卻一點都不顯。


    這個苦果毛攀就自己咽下去吧,沒人能給他討迴公道了,就連陳會長都不行。


    吳海山好脾氣,那是對待身份比他高的人的,能坐到他這個位置,就沒有一個心軟的。


    毛攀之前當著那麽多的人罵他是陳會長的一隻狗,當著陳會長的麵他不好說什麽,可是不代表他不記仇啊 。


    現在看著視頻裏,陳青一巴掌一巴掌的扇著毛攀耳光,他心裏那叫一個暢快啊。


    該!


    這次陳小姐可是幫她出了一口惡氣了,看來以後得找個機會,好好報答一番了。


    陳昊也知道這件事他們不占理,一整個有口難說。


    毛攀跟陳青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說破天了,他們都不占理。隻能忍下來。吃了這個悶虧。


    更何況,他也不想再給這個蠢出天際的家夥擦屁股了。


    陳潔還在鬧騰,陳會長聽得耳朵疼,煩不甚煩,索性直接推開椅子,指著電腦對她吼道,


    “叫叫叫,出了事就隻會叫叫嚷嚷的,你自己看,你的寶貝兒子自己往人槍口上撞,技不如人這怪誰!叫你好好教,你不聽,出了事又來找我了,早幹嘛去了!”


    陳昊對著他二姐一通訓斥,罵完心裏還不解氣,索性不再管他們娘倆,背著手走了,看戲的州濱連忙跟了過去。


    留下陳潔看著電腦裏的視頻發瘋,嗷嗷叫著砸了整個辦公室。


    躲在邊上怕殃及池魚的吳海山,看著一片狼藉的屋子,也抓緊偷溜了出去。


    惹不起惹不起,這個瘋女人惹不起。


    麻牛鎮的事情告以段落,達班的日子就再度恢複平靜,最近廠子裏沒有什麽事兒,陳青索性就躲在達班藍房子裏麵玩孔雀和猜叔了。


    整天睡醒了就吃,吃飽了玩。


    安逸的咧。


    她和猜叔雖然躲在家裏沒出去,但是猜叔的客人卻上門來了。


    “紅毛丹峰那個懸崖,阿明我早就已經看好了位置,穿過雲層都沒事,剛剛有感覺,突然!有兩隻翅膀攪倒了一起,阿明biu的一下就沒有了平衡,剩下的老鷹他們開始亂撲騰,東一哈,西一哈,阿明就掛在了樹上,左腳掰斷球了,哈哈哈!”


    一個胖子一手拎著啤酒,一手拍著架在桌子上,打著石膏的腿,說的那叫一個繪聲繪色,把他的豐功偉績給大家炫耀了一遍。


    一口一個阿明的稱唿著自己。


    小柴刀坐在他跟前,一臉崇拜的望著明哥。


    聽他吹噓自己如何死裏逃生,如何摔斷了腿的。


    陳青也是聽得一愣一愣的。


    她能理解人類對於飛行的癡迷,對於未知保持好奇是人類的,或者說是所有生物的天性。


    可以說,飛,是人類自古以來的執著夢想。


    可是她不敢想象有人居然真的在身上綁了幾隻老鷹就敢隻身跳懸崖。


    這是真不把自己的命當做是命了啊。


    見陳青聽得入迷,猜叔俯首低聲跟她解惑道“曲碰明哥,是我的契弟,生意做的很大,開歌廳,跑山貨,還給人做媒。最大的夢想就是能飛上天。”


    契弟?陳青看著猜叔眼裏的確定,驚得瞪圓了眼睛,想不通這倆人脾氣秉性完全是天差地別,怎麽玩的到一起去的。


    “明哥,你前麵不是講呢要用熱氣球噶?”


    細狗樂嗬嗬的問著,整個人都要趴在桌子上了,就為了跟明哥多湊近一些,好聽故事。


    “猴王那邊剛好幫我搞了七隻老鷹,反正生意又不忙,阿明就去搞搞看咯,”


    阿明說的混不吝的,跟個滾刀肉一般滿不在乎。


    猜叔被氣笑了,他對著阿明道“阿明,我跟你說,你再想走路,就別想再飛了。“這次是命大,下次從天上掉下來就沒這麽好運了。


    幾人正說的熱絡,沈星從外麵走了進來,看著吃的熱熱鬧鬧的眾人,一時間也有些不知所措。


    但拓趕緊招唿沈星在他邊上坐下,


    “你咋過這種晚才迴來?”


    但拓關心的給沈星拿著碗筷,忍不住問道,


    “麻盆那邊發生了泥石流,走的老路,就耽誤了。“


    沈星壓低嗓子跟但拓解釋。


    “誒,達班現在多了好多人啊,多了一個小嫂子,還多了這麽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帥哥,”


    看著跟但拓互動的熱絡的年輕人,阿明好奇地問著。大哥身邊這個女的她知道,當初還是自己幫著調查的,身份也不算辱沒了大哥。


    “星啊,這個是明哥,好兄弟。啊明啊,這個是沈星。”


    猜叔幫陳青布菜的間隙給倆人介紹著。


    “啊,沈星嘛,認得認得,之前不是發過鏢令嗎,您還喊阿明在曲碰抓他,當初撿到貘,還上了好幾天報紙嘞,照片那麽大一個,superstar,名人啊!”


    阿明好奇地看著沈星,不著痕跡的打量著他。


    這可是個傳奇人物啊。


    大家夥都轟然笑了起來。


    是啊,大明星啊,沈星在三邊坡也是名人了。


    “現在,完完全全,自己人啦。\"


    猜叔指著沈星跟阿明說。


    “那是好事啊,小兄弟,需不需要阿明給你介紹一個啊,”


    兩個大佬拿這個害羞的孩子打趣著。


    沈星嚇得連連搖頭


    “謝……謝謝明哥,不用了,不用了。”


    他敬謝不敏,他現在就想賺錢還債,女朋友什麽的,還是算了。


    他可不敢答應。


    說笑了一會,猜叔看著阿明說著這次讓他來的目的。


    “跟你談點正事吧,我昨天,跟那個萊佩的坤帕迪吃飯,在桌上的,還有你的對家。”


    猜叔一說對家,阿明就知道是誰了。


    他疑惑道“劉金翠?她已經拿到了萊佩的訂單啦?那麽大的需求,她怕是吃不下吧。”


    “就是吃不下,所以她想跟你談合作,分攤單子,”


    猜叔喝著啤酒,跟阿明解釋道。


    這是劉金翠主動打來電話請猜叔幫忙說和的,說是幫忙說和,其實就是順水人情,把她手裏消化不了的單子遞給猜叔,借著猜叔的手和阿明合作,也是讓猜叔得個人情。


    猜叔心知這是劉金翠成了小青的情,畢竟那天小青也是高抬貴手,放了她一馬。


    這是清醒過來就巴巴還人情來了。


    小青對新娘生意有些抵觸,猜叔也不願插手,索性就直接交給阿明,讓他們自己攪和,這點生意他還是不看在眼裏的。


    說著話,猜叔也不忘注意著陳青的臉色,觀察著看她聽到倆人說話時的反應,卻隻看著小青埋頭啃著一條炸魚幹吃的香甜,就跟一隻小貓一樣。


    心下好笑,這個小饞貓,邊抬手把她愛吃的菠蘿飯挪到了她跟前。


    女孩子都喜歡酸酸甜甜的東西。


    “劉金翠那個碧池,現在還在跟阿明搶地盤,怎麽可能把生意分出來。”


    阿明說起這個女人就來氣。那個小白眼狼。從他這裏挖走多少生意了。


    “你聽我說啊,她就是想借這個機會,跟你說和,停戰,主要也是想你能不能把那個四號公路以南的地盤……“


    猜叔話都沒說完,身殘誌堅的阿明瞬間跳了起來。


    ”讓給她?看到爭不贏了就跟我耍陰的,狗尾巴因為她丟了一隻眼睛,說停手就停手,我願意,我的人也不得願意啊了。“


    阿明說的很氣憤,很明顯這次跟劉金翠交手落了下風,吃了不小的虧了。


    猜叔趕忙扶著搖搖欲墜的阿明,壓著他坐下。


    好言勸到“阿明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她離開你之後,那麽迅速的酒自己搞了起來,”


    見不得自家契弟還蒙在鼓裏,猜叔點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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