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叔,我沒得事,我知道大局為重,你有你呢顧慮。”


    但拓扭頭一臉急切的望著猜叔,生怕猜叔為了給他報仇而影響自己的計劃。


    陳青以為但拓會埋怨。即便不恨,心中也會滋生一些抱怨來。畢竟猜叔和毛攀對峙的時候,切切實實的不止一次的放棄但拓。


    哪怕這隻是猜叔談判的策略,可是傷害已經發生了,隻有當事人才能知道那種痛。


    陳青知道猜叔有他的顧慮,那個時候如果表現的越在乎,反而越要被對方鉗製住,難以脫身。


    可是她以為身在局中,被放棄的那個人,但拓他會怨恨的。


    可是這會兒看著他焦急的亮晶晶的眼睛,陳青突然想到一個詞。


    孺慕。


    一種類似父兄的精神召喚和情感投射,交雜的複雜情緒。


    猜叔對於但拓來說,是似兄似父般的存在,可以說,是他的精神領袖 了。


    這種崇拜,是可以為之肝腦塗地,兩肋插刀的。


    一直陰沉著臉的猜叔突然笑了起來,就好像初春剛剛融化的冰雪,帶著清冷的寒意,卻足以溫暖世界。


    他伸手拍了拍但拓的肩膀,沒再說什麽,隻是靠著椅背,閉眼假寐。


    一切盡在不言中。


    看著這樣的猜叔,陳青知道,毛攀的結局已定。


    迴到酒店房間,陳青踢掉靴子,裹著猜叔的外衣也懶得脫,捂著肚就子軟在了床上。


    好累啊,感覺犁了八畝地一樣累,腰酸背痛的,渾身軟綿綿的不想動。她在毯子上蹭了蹭,閉上眼就想睡。


    “不要這麽睡著。”


    猜叔卻不允她這般憊懶,扯著她的手,強製性的把她拉了起來,看著軟骨頭一樣的小丫頭,索性直接抱著她進了浴室。


    浴缸裏已經在慢慢的蓄著溫熱的水,水蒸氣氤氳,顯得浴室裏空氣都白的稀薄了起來。


    陳青就跟懶骨頭一樣坐在馬桶蓋上,依著猜叔,任由他解開自己頸上的絲帶,幫她把頭發細細的綁了起來。


    “今天你是第一次對著人開槍,不能這樣睡著,不然容易夢魘。”


    猜叔聲音柔和,手上也很輕柔的幫著陳青退下衣裙。抱著她直接坐到了浴缸裏,任由溫熱的水包圍住兩人。


    水溫浸潤到皮膚裏,直往骨頭縫裏鑽,舒服的陳青想歎氣。


    她趴在猜叔身上,伸手玩著眼前的熱水,看著水麵蕩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她聲音有些飄搖零碎。


    “猜叔,我有那麽一瞬間,想對準毛攀的腦袋。我是不是很壞。”


    真的,有那麽一瞬間,她想一槍殺了毛攀這個欺辱猜叔的人。


    殺過人的都知道,第一次殺人都是會恐懼,害怕的,哪怕隻是心裏起了殺念,這都是需要自責懺悔的罪惡。


    可是憤怒在那一瞬間湧上腦子,她眼睛都殺紅了,有那麽一刻,她真的想瞄準毛攀的腦袋,把子彈親自送到他的頭顱裏麵。


    可是最後扣下扳機的那一秒,她的手卻抖了。


    浴是這一槍就打歪了,打在毛攀的耳朵上。


    所有人都以為是她槍法不佳,猜叔卻知道,小姑娘如果想,這一槍一定會打到毛攀的腦袋裏麵。


    雖然是第一次對著活人開了槍,還傷了兩個人,可是陳青卻沒有絲毫的不舒服,甚至還覺得有點爽。


    開槍的瞬間,子彈穿透肉體的感覺,那一刻就好像有了慢動作一樣。一切都是那麽的漫長而遙遠。


    傷了兩個人,她沒有大家以為的會惶恐,不安,反而有種興奮過後的無力感。


    “傻孩子。”猜叔歎了口氣,抬手揉著陳青的太陽穴,力道很重,很穩,卻不會讓她覺得疼,隻是昏昏沉沉的腦子一下子清醒了起來。


    猜叔有些心疼的望著閉眼舒服的要哼唧唧的小丫頭,一個人受了刺激,第一反應大多都是冷淡的。


    歇斯底裏,那都是電影裏的情節。


    “記住你開槍的初心,記住它,銘刻在心裏,”


    猜叔不知道該怎麽勸陳青,畢竟今日她變成這樣是果,自己把她強留在這片罪惡的土地才是因。


    年輕的時候他不信因果,覺得那都是人們拿來糊弄人的說法,可是年紀越大,越看越相信,越看越害怕。尤其是現在,更怕。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能抵消,不能衝淡。就像光明和黑暗不能中和一樣的道理。


    猜叔的聲音緩緩從頭頂傳來。陳青發散著思維想著,她的初心是什麽?


    是看到了拓子哥被壓在水裏?是看到猜叔被欺辱?


    她才開的槍。


    不知道,也許都有吧。


    早先練槍的時候,隻是為了自保,甚至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用到。猜叔讓她隨身帶著槍,也都是威懾意義更多罷了。


    開槍的感覺很好,子彈從槍口射出打中目標,會很有成就感,但是那種目標是死物,換成了活人,就是另一種感受了。


    是啊,她的初心是為了守護。


    保護自己,守護她在乎的人。


    這樣想著,心裏確實鬆散了不少。至少腦袋不懵了。


    猜叔看她神色緩和了不少,忍不住調笑道“當初見你練槍,日日不停歇,我還以為你的第一槍會打在我身上呢。”


    小丫頭一開始對自己可是恨的牙癢癢的。舉槍射擊的時候,怕是都在心裏把他當成靶子了。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陳青冷哼道,一想到剛來達班時,猜叔溫水煮青蛙般,把她逼入他的陷阱裏麵,就恨的牙癢癢,扭頭就給他胸口來了一口。


    下嘴不輕,猜叔抽了一口冷氣。


    小丫頭屬狗的啊。


    肌肉硬的咯牙,陳青嫌棄的鬆口,看著他結實的胸肌上留下的淺淺牙印,有些不好意思的湊過去舔了舔,正想說些什麽,就被猜叔一把擒著下巴拉開來,


    “小丫頭別惹火,我不想在這兒辦了你。”


    猜叔的聲音帶著隱隱的壓迫,他咬牙切齒的。


    聞言陳青立馬老實了起來。乖乖的窩在猜叔的懷裏,不敢動彈。


    “猜叔,你第一次開槍是為了什麽?”


    玩了一會水,陳青有點好奇的問猜叔。


    她知道猜叔手上一定沾過血的,都是從底層廝殺出來的。不可能幹淨。


    可是她有些好奇第一次讓他殺的人是什麽。


    “她啊……”猜叔輕撫著陳青白嫩的肩,仿佛陷入沉思。


    “她是我小時候的玩伴,跌落到崖底,救上來的時候已經快不行了,她求我給她一個痛快。”


    猜叔說的風輕雲淡的。就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陳青愣住了,就這麽簡單?


    猜叔看出陳青的疑惑,並沒迴答,隻是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他沒說的是那個女孩是被毒犯淩辱後丟在山崖的。


    他和幾個小夥伴一起把她從崖底拉上來,雙腿雙手粉碎性骨折,就跟個軟綿綿的布娃娃一樣,吊著一口氣,是她自己沒了求生的意識,求著大家殺了她,因為所有人都值得,她即便救活了也是躺在床上,而等待她的將會是更悲慘的命運。


    他沒說的是,當初所有的夥伴都不敢下手,他也不敢,他小時候是那種很內向安靜的小孩,就連槍都不敢開。


    可是看著她那麽痛苦,猜叔知道,他必須做些什麽。


    所以他偷了母親的槍,幫那女孩結束了一切。


    從此以後,他就再也不怕開槍了。


    第二天吳海山就來找猜叔了,作為中間人,他出麵約的猜叔,結果卻是毛攀的鴻門宴,這就是徹底的惹怒了猜叔,他是真的怕猜叔把這個鍋記在他的身上啊。


    進了房間,他就慌裏慌張的直奔猜叔跟前坐著的但拓。


    “但拓兄弟,你沒事吧?可擔心死我了……”


    話沒說完,一旁正狼吞虎咽吃橘子的細狗摔了手裏的橘瓣,就衝過去一把抓著吳海山的脖領子,掄著拳頭要揍他。


    “你還敢來,你它娘的居然還敢來。”


    細狗的拳頭一下下的往對方頭上砸去。


    吳海山嚇得趕忙伸胳膊擋,可是這蓄滿了力的拳頭打在胳膊上也是疼的啊,他眼淚花瞬間就出來了。


    “細狗兄弟,你聽我說,你聽我說……”


    吳海山隻能抱著腦袋躲著細狗雨點般的拳頭。


    但拓正欲起身想攔,可是看著猜叔和陳青坐著一動不動,隻得猶猶豫豫的坐了迴去。


    猜叔冷眼看著眼前亂哄哄的場麵,抿唇沒有絲毫要阻攔的意思。


    “你居然敢陷害猜叔,你給是活膩味了,想死你直接說,勞資成全你,你看,拓子哥都被你害成哪樣了!”


    細狗揪著吳海山的領口狂噴,他恨不得一口咬死這個叛徒王八蛋。


    “細狗兄弟,你冷靜一下,猜叔,猜叔,”


    吳海山向猜叔求救,卻隻換來猜叔冷漠的眼神,他隻得跟細狗求饒。


    “細狗兄弟,你讓我跟猜叔說句話好不好,說完了你再繼續揍我,”


    吳海山的心啊,比吞了八百斤黃連還要苦。


    又苦又澀。


    這都什麽事兒嘛。


    他隻能雙手合十的哀求著,希望猜叔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他真的沒有膽子去騙猜叔啊,他也是被騙了。


    細狗看著這家夥狗慫的樣子,心裏的氣也散了一點,他扭頭望向猜叔。想征求他的意見。


    但拓歎著氣上前把細狗拉開,兩人站到猜叔邊上,卻都沒再跟吳海山說一句話。


    吳海山心虛氣短,看了下眼前的環境,知道大家都不待見他,他小心翼翼的湊到猜叔跟前,低聲下氣的解釋道,


    “猜叔,這個事情真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猜叔我……我也是被毛攀利用了,我上了他跟他媽媽的當了啊,猜叔,他媽媽直接通知我陳會長邀請您去談事,我才做這個傳話的人的,誰知道臨時礦場上出了點兒事,我隻能連夜趕迴去。猜叔你是知道我的,我怎麽可能害你啊,猜叔,你想想,我一直是站在你這邊的啊,“吳海山還想往跟前湊,可是看著猜叔那跟宛若看死人一樣的眼神,他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渾身僵硬的不敢上前。


    ”猜……猜叔,事情是這樣的,我是在迴磨礦山的路上,接到了沈星的電話,他說您在象龍國際可能有危險,讓我趕緊通知陳會長,我才曉得這個事情的……”


    吳海山還在解釋 ,就看到猜叔起身,一身寒氣的朝他走來。


    他嚇得直往後退,邊退還邊做最後的掙紮。


    “猜叔,你想想,我如果要害你,又怎麽可能打電話給陳會長,讓……讓他來……來救你嗎?”


    吳海山退無可退,細狗已經擋在了他身後,他喘著粗氣,膽顫的嘴巴不停道“對不對……”


    “陳會長是來救我的麽?他是來救他外甥的,如果他再晚來一分鍾,毛攀已經付出代價了。”


    猜叔走到吳海山跟前,一字一句的說道,手指一下下的點著吳海山的胸口,聲音雖然淡淡的,卻嚇得吳海山兩條腿直哆嗦。


    “真……真的是沈星打給我……你要不相信,你把沈星叫過來,我……我們當麵對質,猜叔,你,你問沈星就清楚了……”


    吳海山差點哭了出來。卻仍舊不放棄的做著最後的掙紮。


    “沈星,迴國了。”


    猜叔一句話,直接打斷了吳海山所有的掙紮。


    看著吳海山絕望的喘著粗氣,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


    猜叔卻突然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對方顫巍巍的肩膀。指著對麵的椅子道“坐,”


    這副喜怒無常的樣子,讓吳海山更是不敢放下心來。


    陳青看了眼渾身發虛的吳海山,默默的給對方倒了一盞茶。


    這個可憐的家夥,猜叔隻是在試探他罷了,就把他給嚇破了膽。


    迴到酒店,猜叔就問了自己為何會突然出現在象龍國際。


    陳青也老老實實的說了是沈星給她打的電話,不過迴撥過去的時候,又無法接通了。


    三邊坡就是這樣,信號就跟那錢包裏的錢一樣,說沒就沒了,沒有一絲征兆。


    所以他們現在也聯係不上沈星。


    “海山兄,喝茶。”


    猜叔端著茶盞,望著吳海山依舊惶恐不安的臉,淡淡的笑著。


    吳海山不懂猜叔的意思,隻能照著做,哆哆嗦嗦的端著茶盞,卑微的跟猜叔碰了一下。見猜叔一口飲盡杯中的茶水,這才壯著膽子抿了一小口滾燙的茶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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