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也不需要別人的拯救,她隻想爛在泥裏的自由。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猜叔和陳青是同一類人,他們兩人都是怪胎,追尋的也從來不是世俗意義上的東西。


    相比世俗的價值,他們更看重的反而是那種看不到,摸不到的東西,比如一個人的內心。


    頻率相同的人,才理解對方的萬裏山河。


    陳青褪去她的偽裝,這會子隻為之前的自己感到可笑。


    也許是在俗世裏偽裝久了,演戲演到極致,騙過了自己,就真以為自己是個有血有肉有溫度的人了。


    可是,一場高燒,卻讓她認清了現狀,也看透了自己的涼薄。


    她就是個一旦離開,就從不迴頭,不會主動去聯係,去追逐的人。


    飄渺的像風一樣,讓人抓不住的涼薄之人。


    認定的人,她可以為對方付出對方想要的一切,可是一旦發現這人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樣,就會果斷抽離,收迴她的心。


    多情,卻又絕情。


    這種人很難伺候,也很難走近她的內心,因為放人進去的標準,是由她來製定。


    這就很抽象了,什麽都是她說了算。那就是毫無標準,隨心情罷了。


    兩人都喜歡扮演著他們認定的角色,扮演久了,真就以為自己就是那樣的人了。


    猜叔以為他是個儒雅和善,重感情的人,陳青以為她是個重情重義,愛恨分明的人。


    都是假象。其實他們都是一種人,自私,自傲,自以為是的人。


    這會兩人看破不說破,都給對方留了最後一絲的體麵,沒有把對方的底褲都撕了下來。


    猜叔細細的擦拭著陳青柔軟的頭發,順滑帶著微涼的發絲從手心掠過,帶著絲絲涼意,撓著他的手心,讓他的心也癢癢的。


    他知道,這丫頭無需自己開導,她內心自有力量支撐著她的蛻變。


    他隻是有些好奇,這孩子最後會蛻變成什麽樣子。


    是他期待的那樣,還是會驚豔了他,又或者是泯滅眾生之間,未曾可知。


    可這才是養成的快樂,未來永遠是未知的,帶著無數的變數。


    每一天都是驚喜。


    對此,他很有耐心,他期待著那一天,並且願意為之等待。


    兩人默契的沒有說什麽,卻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心意,享受著這樣的默契,也讓他們相處起來變得越發的融洽了起來。


    整日你儂我儂的粘在一起,和諧的擠不進第三個人。


    對此達班的人深有感觸,每次看到這倆人眼神交匯,就覺得牙酸,不敢多看。


    沈星比陳青適應的還好,他親眼看到了蘭波這個半大孩子開槍殺人,又親眼看到了他們把屍體插在木棍上,頂著牛頭示眾。


    可是他卻仿佛無事人一般的跟但拓嘻嘻哈哈,跟達班的人打鬧玩耍。


    很順滑的就融入了這個大集體裏,成為了達班的一份子。整天跟著但拓一起跑車。


    在麻牛鎮時猜叔和愛梭暫時達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前期的投入由達班負責雜,作為入股的資本,後麵冷凍肉的運輸就是達班的了。


    他們所求的不單單是運輸那點子東西,這件事的根本還是在路權,隻有參與進這次的冷鏈運輸,才有路權,才能做更多的事。


    之前但拓帶著沈星捅了昂吞的假酒工坊,讓達班的酒水供應鏈斷裂,現在各個關口疏通費用加倍,山上的供貨一時半會卻不能加價。


    達班一時間陷入了兩難的局勢,不找到新的路線,就得一直貼錢下去。


    這也是猜叔執著於這條冷鏈的原因,他勢在必得。


    但拓帶著沈星,由蘭波陪同,跑著麻牛鎮的馬幫道,熟悉路況和運輸流程。


    陳青病了一場之後,人卻越發的清瘦了,整日裏依舊吃的不多,寬大的袍子罩著她,仿佛下一秒就會羽化登仙,飄然而去。


    雖美麗,卻讓人覺得脆弱,有種破碎感,讓人看了心慌慌的。


    猜叔難免有些擔憂,但見她精神頭不錯,也就暫時放下心來,隻是叮囑廚房多做幾個陳青愛吃的菜。


    可是這些她真的愛吃嗎?


    她隻是在她能吃的食物當中,選了一些不反感的罷了。


    其實誰都不知道,她其實愛的是濃油醬赤的噴香飯菜。


    可是從小開始練舞的她,早就練就了一副斷情絕欲的腸胃,吃飯也隻是為了不餓死罷了。


    從未享受過又何談愛上。


    陳青整日裏像個幽魂一般,在藍房子裏無所事事,總覺得這樣不妥,這樣的生活態度不健康,雖然安逸,可是不健康。


    於是陳青決定給自己找一些事情做。


    她最近盯上了猜叔養著的那隻白孔雀。


    那是一隻野性難馴的鳥,除了猜叔,沒人能靠近它。


    它總是在這一方院子裏自己玩耍,看到猜叔的身影出現才會靠攏過來,其他人一旦靠近,得到的就是它的哈氣和威脅。


    可是就是這種傲氣,反而讓陳青慢慢的喜歡上了它。


    那是一種驚為天人的靈動,充滿野性和生命力,即便是小小的院子,也禁錮不了它眼底飛揚的色彩,它似乎可以不被任何東西束縛,熱烈而張揚的在草地上起舞,用雙翅丈量它的曠野。


    美的讓陳青無法唿吸。恨不得住在院子裏天天看著它。


    時有鬱鬱情難遣,且任烈烈慰平生。


    陳青翻出好久不用的畫稿,用鉛筆在紙張上一筆一劃的記錄著它的一舉一動,沉溺其中,感受著白孔雀自由,且熱烈的靈魂。


    陳青筆下的孔雀,靈動,鮮活,帶著股子傲氣,雖然隻是簡單的線條,卻帶著神韻,能從中窺見幾分她藐視一切的傲慢。


    孤賞自芳的神性,鬆弛感中透露著仙氣。


    猜叔站在陳青身後看了良久,突然有些不認識自己養的這隻孔雀了。


    最後一筆落下,陳青看著畫中起舞的孔雀,突然問猜叔道“一直不知道,它叫什麽名字?”


    “卡馬……”猜叔捏著畫稿,眼神望向那隻在陽光下靈動跳躍的白孔雀,悵然道。


    “卡馬……”陳青在嘴邊呢喃著,品著這個名字,有些疑惑到“有什麽典故嗎?”


    “白孔雀象征純潔高貴,吉祥幸福,能夠帶來好運。”猜叔沒有迴答,反而說起了其他。


    “吉祥?三邊坡好像很喜歡把吉祥好運加載到動物身上,算是一種習俗嗎?”陳青疑惑道,迴望著猜叔,這個陌生的國度有很多文化和習俗是她不知道的。


    猜叔在陳青邊上坐下,看著她沒說話。


    三邊坡,就是一個巨大的動物世界,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才是這裏的生存法則。


    “畫的真好,能幫我畫一張嗎?”猜叔看著手中的畫稿,突然問道,他一雙眼溫柔的看著陳青,直勾勾的盯著她,真誠而又讓人難以拒絕。


    陳青望著這樣的猜叔,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重新鋪好稿紙,陳青細細的在筆下勾勒著這個男人的線條。


    猜叔最惹人矚目的就是他那雙眼睛,多情又無情。


    他與人交流的時候,總是喜歡盯著對方的眼睛看,仿佛能擊穿別人的靈魂一般。


    一般內心不夠強大的人都會退縮。


    他的眼睛總是很亮,水汪汪的,眼神帶著誠懇,讓人沒法拒絕他的要求,無人在意的時候,又那麽深邃,仿佛帶著絲絲愁怨,陷入了迴憶一般。


    更多時候,他是謙卑且含蓄的,他用這種儒雅的形象來掩蓋他內心真實的想法,無人能夠窺探他的內心。


    半生的蹉跎讓他像是厚重的沉香,表麵是烏木,靠近了才能嗅出一絲絲沉密的木質香氣,那是他靈魂散發的香。


    如果說一個人的靈魂有味道,陳青的靈魂是風的味道,帶著苦澀的青草香氣,那猜叔的靈魂就是厚重的沉香,複雜,層層疊疊,從來不是單一的香。


    陳青沒有去畫猜叔的眉心的皺紋,沒有去畫他鬢角的白發,也沒有畫他抿起的薄唇,隻是在紙張上,輕輕的勾勒著他的眼睛。


    眼睛能觸碰到一個人的靈魂。


    一寸秋波,千斣明珠覺未多。


    猜叔的眼睛,是世上最迷人的陷阱。


    兩人之間沒有一句言語,可是空氣中卻泛著纏綿的柔情,猜叔眼裏的柔情騙不了人,至少現在陳青在他心裏是不一樣的。


    突然一個急促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默契。


    小柴刀跑過來喘著氣跟猜叔說道“猜叔,有客到,麻牛鎮呢愛梭來了。”


    愛梭來訪很突然,沒有一絲征兆,猜叔眉頭皺了起來,眼底是無人察覺的防備。


    不打招唿即上門,視為惡客。


    收拾好難得外露的情緒,他伸著攔腰,自言自語道“哎呀,偷得浮生半日閑,忙忙碌碌的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說著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一副又要上班的苦逼感覺。


    陳青笑著他,一邊勾勒著畫稿,一邊打趣道


    “沒心沒肺,快樂加倍,猜叔,能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哦,加油!達班可全靠你撐著呢。


    “你啊你,也別偷懶了,跟我一起去見見愛梭長官。”


    仿佛是見不得陳青這邊的悠閑姿態,猜叔說著,伸手取下畫板上還未完成的畫作,滿意的點了點頭,一手牽著陳青起身,笑著跟她打趣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愛梭這次來並有緣故,你也別偷閑了,跟我一起去會會愛梭長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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