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到,林家上下格外熱鬧。


    如今沈玉錚名譽恢複,隻等年後入朝為官了,怎麽能不高興。


    新年這天,先是去祭了祖,後又和念念碎岸她們剪了窗花、貼了春聯。夜色降臨時,一家人又吃了熱鬧的團圓飯。


    這天一過,日子便很快平滑過去。


    新年裏沈玉錚先去拜訪了長公主,後又去若琬郡主府上走了一趟。


    見到沈玉錚過來,若琬郡主很是高興。“我本以為要一個人冷冷清清過完整個新年了,沒想到玉錚你還記得來看我。”


    沈玉錚笑道:“怎麽會不記得?我還帶了郡主喜歡吃的甘露酥。”


    若琬郡主立馬安排人擺膳食,拉著沈玉錚要她留下來陪她用膳。


    等用完膳,兩人又在花園裏消食,走著走著,走到了府內蓮池旁。


    若琬郡主眼神一下子憂鬱起來,眉間籠著一層哀色。


    她低聲道:“他走上前,還讓府裏下人將這蓮池疏通了,說等來年夏日,我便能看到蓮花綻放了。可他不在,我一個人看又有什麽意思?”


    沈玉錚看向她,若琬郡主偏過頭擦了擦眼淚,一會兒再轉過頭來,隻剩眼睛紅紅的。


    “他一向對我情深意切,我的所有事都是他料理,如今他不在,我做什麽都做不好,這年過著真是沒意思。”


    沈玉錚勸解:“郡主還年輕,當往前看。更何況戴統領對郡主如何好,也抹除不了他在外弄大別人肚子的事。”


    若琬郡主神色黯然:“你說的對,我不該沉湎於過去了,我該往前看了。”


    沈玉錚笑笑,目光投向湖麵。


    冬日蓮池枯萎,殘枝敗葉飄在湖麵上,也沒多好看。


    若琬郡主便邀她進暖屋坐坐喝茶,沈玉錚隨她轉身時,不經意問:“戴家人有來找過郡主嗎?”


    郡主一愣:“玉錚怎麽忽然問起這些?”


    沈玉錚笑著道:“隻是想起來郡主說自己一個人過新年,但就算戴統領不在了,戴家人也是郡主的親人,竟無人來看望郡主嗎?”


    若琬郡主道:“向程以前在的時候,跟戴家也沒什麽來往。如今沒了向程,他們更不會與我有什麽幹係了。”


    沈玉錚此時卻說了件牛馬不相及的事:“年後三月,玉香閣會有不少新品,郡主若是有興趣,可以去瞧瞧。”


    若琬郡主一愣,反應過來後點頭:“好呀,玉錚相邀,我一定會去瞧瞧熱鬧。”


    夜色將近時,沈玉錚離開了郡主府。


    等她一離開,若琬郡主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神色漸漸沉了下來。


    她是喜歡沈玉錚這樣聰明的女子,但若是聰明過頭,礙了她的利益,喜歡就變成討厭了。


    若琬郡主轉身正要迴屋,這時貼身侍女匆匆走上前,稟道:“郡主,皇後娘娘有請。”


    若琬郡主眉毛一挑,過了這麽久,陸皇後終於查到她頭上了。


    不過現在已經遲了。


    靜心已經死了,陸家已經和沈玉錚反目成仇。


    再加上這次京中關於沈玉錚,沸沸揚揚傳起來的謠言,也有陸家的手筆,這時候查出來是她做的又如何?


    陸家已經不可能和沈玉錚站到一起,甚至為了避免沈玉錚的報複,他們隻能當靜心的事不存在,與她一同商量對策才對。


    畢竟如今沈玉錚入朝,已經無人能擋了。


    ……


    年後初六,朝中大臣結束休假,返迴朝堂。


    天還未亮,大臣們便陸陸續續趕到太和殿。今日大臣間似乎流轉著一股莫名的氣氛,陛下還未來,但幾個大臣忍不住低頭竊竊私語。


    這樣的景象不止一處,讓人驚奇新年伊始的第一次早朝,是將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但這股私語,在看到林家人入殿,或者說林家人身旁那個緋色的身影時,戛然而止。


    兩日前陛下下了旨,任命沈玉錚為大理寺卿,官居正三品。


    先前因還未開朝,但不少反對的折子已經遞到了禦前,本想著今日再施加一把力,阻止沈玉錚入職。


    但如今沈玉錚已著官服,站到了三司一列,這讓暗中一直摩拳擦掌的人,陡然泄了一股氣,互相看看,竟無人再提反對一事。


    “陛下到——”


    燕樂帝至,早朝開始,朝臣跪拜。


    燕樂帝坐下後,往下一看,朝中各個官員站位可謂涇渭分明。


    本來太司局作為唯一的女官衙門,能上早朝的也隻有兩三個人,在一眾男子朝臣隊伍中,本就如群狼環伺下的獵物,格格不入。


    如今三法司中站著的一道筆直挺拔的纖細身影,似一把利劍刺破了群狼的包圍,為天下女子真正走入朝堂打開了一條通道。


    隻要這把劍在,通道就不會關閉。


    燕樂帝心緒複雜,又隱隱期待,想知道幾年後這朝中站位又有怎樣的改變。


    新年第一天的早朝,燕樂帝隻說了些嘉勉的話,便讓各個大臣迴到自己衙門,準備“開印”儀式。


    每個衙門的官印在臘月最後一天上值時,便會結印封存。在新年第一天上值時,舉辦開印禮,新一年的政務由此正式開啟。


    朝臣們散去,杜園特意看了一眼沈玉錚離開的背影,眼神幽冷,心中很不好受。


    原先沈玉錚不在,她便是朝中第一女官。


    這個名頭便會給她帶來很多東西,各部都要忌憚她的太司局,忌憚太司局,便是忌憚她。


    甚至原先看不起她的杜家,也要仰她鼻息,再不敢抓著她的婚事來拿捏她。


    先前她邀沈玉錚入太司局,一來是奉太後的令,為太司局招攬些有能力的女官;二來以沈玉錚的聰慧,定能做好她的左右手。


    她不介意有聰明的女官存在,但前提是在她的手下。


    但沈玉錚從江南迴來後,這一切就失了控。


    太後竟要讓沈玉錚越過太司局,真正進入朝堂中。


    那她掌這個太司局還有什麽意義?


    以後世人提起女官第一人,是不是隻有沈玉錚的名字,而沒有她了?


    想到這裏,杜園一下子收緊了心口,臉色越發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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