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謝謝你!”宋榷的聲音顫抖得厲害,那絲哽咽如同決堤的洪水,再也無法遏製地奔湧而出。


    葉逸靜靜地站在那裏,那張輪廓分明的臉龐上,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動容之色。然而很快,這抹神色便被他那慣有的淡然微笑所取代。他微微搖了搖頭,動作輕柔得好似怕驚擾到什麽似的,然後用一種低沉而又溫和的語調緩緩開口道:“不必言謝,當年,我的確犯下了諸多不可饒恕之錯。若非有你與殿下,隻怕我時至今日依舊渾渾噩噩,不明何為情、何為義。”


    說到此處,葉逸不禁深吸一口氣,似乎想要借此平複一下自己那起伏不定的心緒。稍作停頓之後,他才再次接著說道:“好了,榷,眼下當務之急乃是盡快救出殿下。”


    說完之後,兩人朝著眾人所在的方向疾馳而去。


    盡管周圍那些在場的人們對於他倆之間曾經發生過的具體事情毫不知情,但僅僅隻是看到宋榷臉上那一抹稍顯哀傷、卻又異常堅毅的神情時,大家心中就已經能夠隱隱約約地猜到一些端倪。從宋榷此刻的表情來看,葉逸這個人想必應該是一個相當值得托付和信賴的人物。


    葉逸一直以來都是白穆川身旁最為得力且深受其信任的心腹。每當白穆川因為各種繁忙的事務纏身而無暇分身、無法親自去處理某些至關重要的事宜之時,葉逸總會自然而然地接替白穆川肩負起相應的責任與使命。


    而這次牢獄的掌控大權也被交到了葉逸的手中,足見白穆川對他的器重程度非同小可。不過,現如今葉逸居然心甘情願地選擇出手相助他人,站到了對立麵,在白穆川及其手下們的眼中,這種行為無疑等同於背叛。按照常理來說,身為心腹的葉逸理應始終堅定地擁護著自己的主人,絕不該有絲毫動搖或者背離之心才對。


    他想出了一個絕妙的借口,成功地將原本負責牢獄工作的人員調離到了別的崗位上去。如此一來,不僅為慕清辭順利潛入獄中鋪平了道路,更是為後續可能發生的一係列行動創造了絕佳的條件。


    慕清辭懷揣著滿心的焦慮與擔憂,小心翼翼地穿行於那條幽暗陰森、光線昏暗的狹長通道。


    他如願以償地抵達了關押白瑾川的那間牢房門前。他抬眼望向牢房內部的那一刹那,整個人都不由得驚呆了——白瑾川全身上下遍布著一道道縱橫交錯、猙獰可怖的深深傷痕,那些傷口有的還在往外滲血,有的則已經凝結成了暗紅色的痂塊;他身上穿著的那件衣物也早已經被鮮血徹底浸透,呈現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紅色澤,看上去簡直就是狼狽至極。


    “殿下,殿下!”慕清辭遠遠瞧見那被關在牢房之中、渾身傷痕累累且氣息奄奄的身影時,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他腳下步伐不由加快,三步並作兩步便風馳電掣般地衝到了牢門之前,將牢門打開。


    而就在這一刻,原本意識已經逐漸變得模糊不清的白瑾川,當聽到那一聲飽含著無盡關切之意的唿喚傳入他耳中的瞬間,便像在這片混沌與迷茫之中點亮了一盞明!


    白瑾川強忍住身上不斷傳來的疼痛,用盡全身力氣緩緩地睜開了那沉重雙眼。


    由於傷勢過重,一開始的時候,他的視線依舊是一片朦朧模糊,就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濃霧,根本無法看清眼前來者到底是誰。他緊緊地咬住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下來,竭盡全力讓自己的頭腦能夠保持住哪怕片刻的清醒,並一點一點地將分散的注意力重新聚集起來。


    在經過艱苦的掙紮之後,白瑾川的視線開始慢慢地變得清晰起來。先是一個模糊的輪廓漸漸浮現出來,然後五官也逐漸變得明朗可見。


    “師……兄……”此時此刻,白瑾川感覺自己的喉嚨仿佛被一團火焰灼燒著一般,幹澀刺痛得厲害。但即便如此,他依然用盡全力,從那已經快要失去知覺的喉嚨深處,極其艱難地擠出了這兩個字。那聲音輕微得宛如蚊子嗡嗡叫一般,幾乎微不可聞。但對於現在的白瑾川而言,僅僅隻是發出這樣簡單的兩個音節,卻仿佛已經耗費了他身體裏所殘存的最後一絲氣力。


    “別說話了,我帶你出去。”慕清辭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葉逸給她的那把神秘鑰匙,輕輕地插入鎖孔之中。隨著“哢噠”一聲輕響,白瑾川身上那沉重的鎖鏈應聲而開。由於長時間被囚禁和折磨,白瑾川的身體早已虛弱不堪。當束縛解除的那一刻,他的雙腿突然一軟,整個人險些癱倒在地。好在慕清辭眼疾手快,穩穩地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白瑾川。


    “還能走嗎?”慕清辭眉頭緊蹙,眼眸中滿是憂慮之色,凝視著白瑾川那張毫無血色、蒼白的麵龐,柔聲問道。對方緊咬著牙關,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即便如此,他卻依舊強撐著身體,微微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慕清辭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輕柔地攙扶住白瑾川的胳膊。兩人就這樣相互依靠著,一步一步極其緩慢且艱難地朝著門外緩緩挪動。


    一直在牢房焦躁不安地來迴踱步、翹首以盼的蘇寒鳶,當遠遠瞧見白瑾川那略顯踉蹌的身影時,心中猛地一揪,急忙邁開步子快步迎上前去。待到走近之後,她毫不猶豫地伸出雙手,緊緊扶住了白瑾川的另一隻手臂,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會摔倒在地。


    “阿川,你怎麽樣?”蘇寒鳶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明顯能夠聽出其中蘊含的緊張情緒。那雙美麗動人的眼眸之中,滿滿當當全都是對白瑾川的關切與心疼之意。


    麵對蘇寒鳶的詢問,白瑾川努力想要讓自己看起來好一些,他吃力地抬起頭,衝著蘇寒鳶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並輕輕扯動了一下嘴角,用沙啞低沉得幾乎讓人難以聽清的聲音說道:“我……我沒事,別太擔心了。”雖然從他口中說出的是安慰人的話語,可是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此時此刻的狀況實在是糟糕。那原本英俊瀟灑的麵容如今已變得無比憔悴,整個人看上去也異常虛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


    “現在可不是敘舊的時候,快走吧!要是再耽擱下去,太子恐怕就要察覺到了。”站在一旁的葉逸神色凝重地出言提醒道。眾人聽後紛紛點頭表示讚同,不敢有絲毫遲疑。


    “逸,跟我們一起走吧,若讓太子發現了你幫助我們逃走,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的。”宋榷心急如焚地抓住葉逸的手腕,緊緊握著不肯鬆手,仿佛生怕一放開他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葉逸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幾分釋然和解脫。他輕輕拍了拍宋榷緊握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榷,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你們先走,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說完,葉逸咬咬牙,狠下心來用力掙脫了宋榷的手。


    這一走,或許,就是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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