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就是你所謂的捷徑?\" 塞琳娜盯著麵前一望無際的土地,冷風撕裂山巔的寂靜,從她身邊滑過,帶動著她的長袍喇喇作響,她卻毫不在意。


    \"那又怎樣?\" 吉諾哼了一聲,搖了搖他冰霜覆蓋的鬃發,將頭發上的冰柱撞擊了幾下山石,碎裂成無數晶瑩的碎片,散落空中。


    \"與其說是捷徑,不如說是直接通往死亡的長途。\" 她平靜地說道,目光緩緩掃過那片冰冷而光滑的花崗岩,岩石的表麵在陽光的映照下泛著一種清冷的光澤,花崗岩旁邊,幾根不太粗壯的樹枝搖搖欲墜,花崗岩傾斜的角度和被風雨摧殘後的樹枝組合在一起,形成了近乎垂直的墜落視野。遠處,透過薄霧隱約可見一條狹窄的山路,蜿蜒盤繞於山腳。


    吉諾嗤笑一聲,\"我要爬下去。\" 他低頭瞥了一眼山崖,\"很簡單,隻要抓住那些岩石就行了,放心吧,抓的結實點,我不會讓你摔下這萬丈深淵的。\" 他瞪了她一眼,\"如果你現在死了,對我來說可是件大麻煩。\"


    \"對,確實,這正是我該擔心的。我可不想給一個拿胡子當餐巾紙的老頭添麻煩。\" 塞琳娜翻了個白眼,做了個請的手勢,\"不管怎麽說,年長者先行。如果我摔下去,肯定會把你一起拖下去。\"


    \"懦夫。你那荒謬的力量有什麽用?連這麽小的懸崖都不敢爬?\" 吉諾搓著雙手取暖。


    \"用來踢你。\" 塞琳娜低聲咕噥,目送他的腦袋消失在山崖邊緣。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仔細想想,她還是更習慣把人從懸崖踢下去,而不是自己往爬下去。


    \"你說什麽?\" 他喊了一聲同時,身體已經迅速的下降了二十英尺。


    \"隻是祝你長命百歲,身體健康!\" 塞琳娜朝著他喊道,也開始小心翼翼地往下攀爬。經過數日不間斷的跋涉和鍛煉,她的肌肉抗議似的隱隱作痛,但這種身體力量帶來的滿足感令她頗為享受。


    她才剛爬下幾英尺,便看見不久前見過的那個男孩出現在崖邊。他的雙眼依舊被厚重的黑布遮住,卻似乎絲毫不妨礙他的視野。白色的鬥篷隨風飄揚,白發被風揚起,讓他看起來宛如一位精靈般的神秘存在。


    \"喲,又見麵了。\" 塞琳娜抬頭喊道,聲音蓋過了唿嘯的狂風,\"真是個好天氣。\"


    男孩疑惑地看著她,\"暴風雪可能隨時就會開始了。\"


    塞琳娜眨了眨眼,抬頭看向天空,\"該死。\" 她暗罵著自己的疏忽,大聲朝吉諾喊道,\"喂,大胡子!暴風雪要來了!\"


    \"那就快點下來!\" 吉諾迴應,咕噥著滑下十英尺,他強壯的雙手抓碎了幾塊岩石,\"還有,別亂給我起外號!\"


    \"即使在好天氣,從這懸崖爬下去也得花上一整天的時間。\" 男孩的聲音冷靜而有禮,他低頭看向她,\"不建議你繼續,迴來吧。\"


    塞琳娜低頭望向山腳,那裏已完全被厚重的黑雲籠罩。


    \"如果你還浪費時間盯著那張漂亮的臉蛋,我就爬上去把你踹下來!\" 吉諾怒吼,\"小姑娘,快點!我可不想活了這麽久,隻為了死在懸崖邊等著看你們青春少男少女暗生情愫的!\"


    \"你是個女孩?\" 男孩驚訝道。塞琳娜挑起一邊眉毛。他迅速清了清嗓子,\"抱歉。我早應該猜到的。\" 他伸出一隻手,\"你的同伴一定會等你。不應該讓一位女士忍受這樣的環境。\"


    塞琳娜抬頭看向那隻手,白皙如雪,沒有一點粗糙的老繭。她朝他咧嘴一笑,\"不用了。我怕一使勁就把你捏壞了。\"


    男孩張了張嘴,卻又閉上,隨後禮貌地微笑,\"你的拒絕方式還真是特別。但我堅持我的提議。\"


    塞琳娜歎了口氣,\"你叫什麽名字?\"


    \"萊昂納多。\" 男孩下意識地迴答,\"那你的名字是?\"


    \"你看起來是個好人,萊昂納多。那種被教養成紳士的人。\" 塞琳娜避開了他關於名字的問題。


    \"你在上麵幹什麽,種自己的花園嗎?\" 吉諾低吼著問。


    \"不像某些原始人。\" 她沒理他,而是地繼續跟白發少年說道,\"而且,在你短暫的人生中,你大概聽過不少這樣的教誨:女人柔弱,需要保護,沒能力戰鬥或獨立自保。\" 他點了點頭。


    她搖頭,帶著一抹諷刺的笑容,\"這遲早會害了你。\" 然後,她鬆開了手中的岩石,讓整個身體向後墜入空中。


    \"不!\" 男孩驚叫,他感覺到她開始墜落,伸手想要抓住她。他抓到了她手套的末端,卻沒能抓住她的手指。她的灰色鬥篷在空中優雅地飄揚,像巨大的翅膀,在那似乎被拉長成永恆的一瞬間,她仿佛懸浮在空中。她的眼睛如磁石一般,萊昂納多雖然無法看到,但憑借敏銳的感官,還是被這可怕又壯麗的景象深深吸引。


    吉諾抬頭看著那個被伊索斯托付給他要保護好的小女孩向懸崖下墜落。


    這一刻突然把他帶迴許多年以前,那片血與火的土地,那時他還是個年輕人,在無盡的戰爭中掙紮。一名渾身沾滿鮮血的女人,身體閃耀著魔法的光芒,從城牆上墜落,她的紅裙像火焰般在她周圍舞動。她的目光直視著他,那帶著痛苦與仇恨的笑容烙印在他的心上。她曾告訴他,她會摧毀他所建立的一切,把一切燒成灰燼,包括他。


    吉諾的雙手攥緊了花崗岩,在峽穀的岩壁上留下深深的痕跡。那個與他命運交織的女人,那一切都是他的錯,全是他的錯。


    他準備出手去抓住這個愚蠢的孩子,但就在他準備伸出手的一瞬間,一切都改變了。


    塞琳娜在空中後翻,精準地抓住一根小樹枝,輕巧地借力擺動,迅速蕩向下一根樹枝。這一次,她不僅利用樹枝的慣性下滑,還順勢將那根稍微粗壯些的樹枝折斷,用盡全力猛的插進山壁上原本存在的深裂縫裏。那裂縫在她強大的力量下被進一步撕裂。她的動作行雲流水,像極了練習過無數次的專業表演者,一位翱翔於空中的芭蕾舞者。


    樹枝載著她沿著山體如滑索般滑下,直到她到達吉諾身旁。她朝他一笑,“借用一下。” 她迅速從他腰間解下繩索,“不知道你怎麽想,但我覺得跳下去比爬下去快多了。”


    塞琳娜將繩索的一端係在腰間,腳穩穩地踩在懸崖峭壁上,隨即開始垂直向下奔跑,直到她消失在雲霧中。


    吉諾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毫無阻礙地垂直疾馳而下。一分鍾後,他們聽到遠處傳來她的聲音:“放手!” 吉諾鬆開了繩索。


    繩索滑到山底仍有百尺的距離,但岩石逐漸變多,提供了更多著力點。塞琳娜露出笑容,幹脆一躍而下,這些岩石使得接下來的下行變得更加容易。她靈活地穿梭於石頭之間,像在進行一場完美的跑酷。二十分鍾後,她已穩穩地站在山腳下。


    吉諾向下望了一眼,又轉頭看向那少年,“那麽,再見了,陛下。”


    萊昂納多注視著他的方向,“她是誰?”


    吉諾聳了聳肩,“這可不關你的事,對吧?”


    萊昂納多凝視著這個鬃毛飛揚的男人,“確實不關我的事,吉諾大人。不過我曾祖父給我講過許多關於你的故事,那個毀滅弗洛克王國的人。我想,我應該感謝你。若不是你,我也不會成為國王。” 他帶著一抹自嘲的微笑補充道,“看到傳說成為現實真是奇妙,我還以為你早在幾千年前就死了。”


    吉諾抬起頭,“過獎了,孩子。被福佑血脈的成員與我這樣的凡人說話,倒也是稀罕事。”


    萊昂納多微微一笑,“你和我一樣,也隻是個凡人。” 他略微欠身,“再次感謝你救了我的同伴。”


    吉諾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祝你好運,孩子。希望你能有一個好的人生。”


    “你我都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年輕的國王遲疑了一下,“不過,那位女孩,她叫什麽名字?”


    吉諾搖了搖頭,沒有迴答。


    少年張開了嘴,又閉上了。問了又有什麽意義?為何對一個自己可能沒有機會真正了解的人生出好奇?萊昂納多握緊了他從塞琳娜手中摘下的那隻手套。


    少年轉過身,默默地離開了。


    吉諾歎了口氣,低聲道:“對不起。” 隨即繼續攀爬下山。


    塞琳娜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啃著一顆蘋果,看著吉諾爬下最後一段山崖。


    “你剛才幹嘛了?在上麵種花呢?” 她拋出一句調侃。他瞥了她一眼。


    短短的一瞬間,塞琳娜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種熟悉的神情,那是在戰場歸來的士兵臉上常見的表情——一種被詛咒的噩夢般的痛苦,那些目睹了太多慘烈,背負了無法言說的戰鬥重擔的人才會有的神情。在那一刹那,他似乎老了二十歲。


    她輕輕地站了起來,低聲說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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