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決一個人上路了,孤長的身影闖入一片白茫茫之中,被吞沒。


    可不知為何,寒風唿嘯著居然倒卷著雪花長天而起。


    形似百鳥啁啾,像是在恭迎即將出世的鳳中之皇。


    冥冥中忽然有感應,傲決抬頭望天,忽然傾聽到有衰弱,無力,沙啞的鳴叫聲。


    身負天耳通的他很自然的鎖定了一處懸崖,那應該是一隻雛鳥。


    傲決迴神,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那道聲音更加虛弱,更加淒慘了。


    他遲疑了,居然動了惻隱之心。


    懸崖峭壁,他終究還是攀登了上去。


    雖然有神足通,雖然他體魄駭人,但徒手攀登一座近乎陡立的峭壁來說,還是十分危險。


    但是,他還是去了。


    花了他足足一天,無路開路,無道開道。


    所幸,最後他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果然,是一隻飛禽。不過,不是雛鳥,而是一隻垂死的金雕。


    縮著一處峭壁的凹陷處,狹窄且光滑,進一步就是萬丈懸崖。


    它羽翼殘破,周身傷痕累累。


    原本就虛弱的無法動彈,如今,更是在這最後的時間裏隻留下了最後一口氣。


    不過即使這樣,它仍拚命展開羽翼,死撐著緊貼著石壁。


    當傲決拎起它時,它已經渾身冰涼的沒了溫度。


    不過,殘餘一絲,即將緊閉的瞳孔之中仍飽含一種希翼。


    顯然,它不想死,它還想活著。


    傲決想了想,咬破了手指,喂了它一些血液。


    吞服至今不知多少數量的寶藥,如今的他,縱使血液都是香甜的,馨香的。


    如母乳之源,單手抱著大小的金雕饑渴汲取著,抓住了最後生存的機會。


    效果果然非凡,幾乎半炷香之後,金雕就又有了力氣。


    其肉身滾燙著,居然隱隱逸散瑰紅色的光。


    而且,它靈智似乎不低,蜷在傲決懷裏居然沒有任何懼怕,掙紮。


    直到一處,傲決徒手打死一頭犛牛之後,他將得以喘息的金雕獨自丟下。


    性情傲慢冷漠的他,不可能體貼入微,事無巨細,現下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


    特別是對一隻飛禽,已經盡了他最大的耐心。


    “啁!!”


    金雕窩在雪洞之中,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再次發出淒厲的鳴叫。


    似乎是在詢問他,到底要去往哪裏。


    可惜,傲決再也沒有迴頭。


    那他到底要去什麽地方呢?


    去前世記憶裏的一處造化之地,他希望在哪裏可以寂滅體內殘餘魔性。


    沒有人想死,特別是一個輪迴再生,擁有一次重來機會的男人。


    他比任何人都想活,所以,一路上,他走的小心且緩慢。


    甚至,他都不願意動用神足通,隻是一步一步的用如同凡人該有的步伐趕路。


    狼狽,艱辛,孤獨。


    苦寒,荒蕪,漫長。


    不過,路途中,他卻越走越穩,越走越堅定。


    他本來以為,自己會一直走下去,直到抵達最後。


    但是,路遇一處廝殺之地,他忽然停了下來。


    一眼望去的詛咒之地。


    衝天而起的香氣,刺鼻且令人驚悚。


    為何有刺鼻香氣,傲決不知。


    但驚悚,卻一眼就看穿了。


    完全不正常的血雪堆積著,一群人正趕盡殺絕的圍攻一少年。


    這群人黑袍蒙麵,宛若死士。


    舉手投足間清晰可見的內力波動,顯然,全都是先天武者。


    他們招式狠辣,奔往要害,招招致命。


    而這一少年,左右不過跟傲決一邊大小的年紀。


    身材還要削瘦一點,渾身血跡,狼狽不堪。


    不過,他的刀卻很快。


    快到即使是傲決都略有詫異。


    幾乎每一次刀光的閃過,都會帶起一片片血雨。


    而且,他的刀不僅快,更加狠。


    不僅是力道的狠,還有角度的狠。


    斷肢殘臂,割喉般的殺戮,鮮血揮灑中,酣暢淋漓,好似瘋魔變態。


    刀光劍影,翻飛停頓之際,少年已經抽刀入鞘。


    當他一步一步走向傲決時,那群黑衣人還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直到,少年來到傲決麵前不足丈許,身後的死人才轟然倒地。


    不過,這些人都不重要,傲決甚至都沒用餘光看他們。


    他現在正打量著這少年,就如同看一隻金雕。


    沒錯,跟垂死掙紮的金雕沒什麽區別。


    至少,他在傲決心裏,最多就是一隻金雕。


    無論他剛才的表現如何了得,在他眼裏,也就隻是那樣。


    “唿~”


    寒風唿嘯著,雪逐漸開始肅清。


    那少年看著傲決,一句話不說,一動不動。


    不過,傲決知道,他想殺自己。


    稚嫩英俊的臉上,漆黑星亮的眸子中,閃爍著危險又平靜的眼神。


    “如果我是你,一定不會出刀。”


    聽了傲決的話,少年依舊麵無表情,握住刀的左手上青筋都沒多跳動一下。


    隻是陳述,平淡道:“我讓你先出手。”


    “唿~”吐息如煙,傲決輕輕搖了搖頭,打算繼續走路。


    他身高勝於對方一頭,平視中此人已經被忽視。


    直線行走中,即將二人就要相撞,果然,少年保持警戒,先一步拔刀。


    “呲吟!!”


    刀光似乎在這一刻具現有了實質,電閃過的一刹,卻一劍指忽然滑在少年額頭。


    無聲無息,毫無征兆。


    少年大驚失色,甚至倒退了兩步。


    是害怕了嗎?是。


    怕死?不是。


    他驚駭,那是剛才眼前的家夥居然使出了他剛才用的殺招。


    他心如死水,但也被這突來的一招給震撼到。


    這是他家傳刀法,除了他娘親,世上再無一人能知曉。


    但是,眼前這個人居然信手就學會了。


    他很肯定,但又不確信。


    於是,下一刀,更快,更狠。


    雪都停了,隻為不幹擾他這一刀。這一刀,代表著他自幼苦學至今的最強一擊。


    無情,砍斷一切。


    念頭無比通明,甚至,隱隱有突破的跡象。


    但是,就是這自信的爆發一擊,也失敗了。


    而且,真正殘忍的是,破解他這一招的刀法,還是他的刀法。


    比他更快,更兇,劍指從他額頭直劃到鼻尖,嘴唇,下巴。


    一分兩半,剛才的自己已經死了。


    “很強大的刀法,可惜還不是你自己的刀。”


    傲決最後看了他一眼,盯著雙目無神的少年,走開了。


    而這一刻,他又是如此的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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