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陸含璧三年未入住公主府,門前早是一片荒涼,甚至連牌匾都不曾掛上。


    當初江家落魄,為免江晏清太過難堪,陸含璧才謊稱自己並不受寵。


    他竟真就以為自己連個公主府都沒有了?


    推開蛛網密布大門,入眼便是一派耀眼華貴。


    皇上膝下雖不僅陸含璧一女,但她卻是貴不可言的命格,所以親自為她起了“觀音女”的乳字。


    哪怕對夫家不滿意,皇上還是給夠了排場。


    公主府中雕梁畫棟好不氣派,便是隨意挑隻檀木椅,都夠江家一年的花銷。


    從前陸含璧在佛寺事事親曆親為,如今也不嬌貴,自己簡單打掃了臥房。


    這會兒露凝從門外跑來,帶著剛從侯府得來的消息迴話。


    “公主,已經打聽到了。”


    “江晏清這次賑災有功,聽聞皇上打算封他一個官職,朝中重臣都去了江家送賀禮。”


    “哦對,朝中重臣中,隻有近來那位蕭將軍不曾出現。”


    陸含璧原本還靜靜聽著,可最後這位“蕭將軍”,卻讓她頭腦一空。


    “什麽蕭將軍?”


    前世她對朝臣了如指掌,哪怕往後二十年,朝中都不曾有過姓蕭的將軍。


    “公主怎麽忘啦?上個月平定戰事,收迴西北四城的蕭栩蕭將軍嗎?”


    蕭栩?


    平定西北戰事?


    陸含璧聽完露凝這番話,隻感覺腦子裏更是一團漿糊了。


    暫且不說她從未在朝中聽過蕭栩這個名字。


    西北四城被敵國侵占上百年,前世江晏清領兵多次,才在六年後勉強奪迴兩城。


    江晏清更是因此在朝中站穩腳跟,愈發將她不當迴事。


    因著江晏清的功勞,就連從前分外寵愛她的父皇也裝得視而不見……


    可如今,卻橫空冒出一位蕭將軍,直接收迴四座城池?!


    她重生還不到一個時辰,如今接受太多新信息,腦子早已不聽使喚。


    陸含璧揉著額頭,暫且將這位蕭將軍拋到了腦後。


    眼下,要緊的是江家那邊。


    “露凝,你派人去清點名下鋪子,給江家的那些今後就停了,他們上門來找也不必理會。”


    因為要顧及江晏清本就不多的麵子,剛嫁入侯府時,陸含璧從不肯拿錢財接濟。


    出嫁時皇上為她備了千家商鋪,年供萬金。


    陸含璧讓人私下裏接濟江家的鋪子。


    她給江家的貨物,質量是最好的,價格是最低的。


    江家鋪子沒有生意,她便雇人上門喬裝買家,這才讓江家慢慢有了家底。


    可知道臨死,她才知道這些年來的接濟,都是錯付了!


    “是!”


    陸含璧深吸一口氣,斂眸沉思片刻又開口。


    “你隨我進宮。”


    進宮請旨,與江晏清和離!


    露凝隨即為陸含璧備好朝服。


    “公主來啦?可不巧,這會兒蕭將軍正在裏頭呢,要不老奴為您搬把凳子?”


    來到父皇寢宮前,他近身的太監總管笑盈盈地來迎陸含璧,眼中滿是笑意。


    李總管越看陸含璧就越是止不住地笑。


    真是難怪都說公主貴不可言。


    當初她要死要活地隻嫁江晏清那個破落戶。


    如今誰成想,江晏清竟以一己之力賑災迴朝,可是立了大功啊!


    “不必,本宮就在這候著。”


    陸含璧立在門前,心中卻止不住對裏頭的蕭栩生出了好奇。


    她不自覺靠近了腳步,想聽聽裏頭在說些什麽。


    李總管見狀也沒攔,雖是國家大事,可皇上向來寵愛含璧公主,從前也不是沒讓她聽過。


    可下一瞬,宮中便傳來一聲怒喝。


    “江晏清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剛立功便要納妾?”


    皇上這一聲怒喝,讓原本笑容滿麵的李總管也僵住了。


    他怔然看向一旁的陸含璧。


    隻見她麵色平淡,似乎對此無動於衷。


    他剛還在想含璧公主好福氣,可如今看來……


    “臣今日聽聞,皇上有意冊封駙馬官職,朝中不少大臣都去了侯府送賀禮。”


    “臣未曾到過侯府,隻派人去查探了一番,據說賀禮如流水。”


    陸含璧又聽宮中一道清凜的聲音隨之響起,想必就是那位蕭將軍了。


    她心中不禁更加好奇。


    蕭栩的聲音聽著年紀輕輕,剛立戰功也不過一月,不像其他大臣跑到江晏清那慶賀,反倒來找她父皇告狀做什麽?


    “江晏清身為駙馬,便是公主家仆,萬事改以公主為先。”


    “可駙馬私下納妾,不曾上報皇室,臣聽聞……一個時辰前,公主才憤然離府。”


    門外的陸含璧聽見這話,臉上的神色更加狐疑。


    這蕭將軍消息真是靈通。


    連她離府一事都探聽得如此精確。


    他到底是誰?怎的前世都沒聽過他的消息?


    皇上一拍龍案,麵上震怒不已。


    “本朝駙馬從不許在朝中任職,何人聽聞朕要封他官職?”


    “又是哪個不長眼的竟敢揣度聖意!”


    陸含璧生有異相,是上天送來貴不可言的公主。


    江晏清真是好大的膽子,竟將他的含璧氣得憤然離府?!


    如果不是含壁求他,江晏清拿來的機會外出賑災立功?


    “露凝,迴去吧。”


    陸含璧沒聽完裏頭的對話,便召了露凝離開。


    這一趟算是白來了。


    有蕭栩這三言兩語,哪還用得著她親自向父皇告狀?


    陸含璧這一身朝服繁瑣,出宮路上轎輦也慢。


    還未到宮門,後來的蕭栩也追上了她的腳步。


    “臣見過公主。”


    蕭栩主動上前行禮,看著步履匆匆,似是刻意追上來的。


    “蕭將軍平身。”


    陸含璧端坐轎輦之上,目光卻死死追著蕭栩。


    前世未曾聞名,今世未曾相見卻為她開口的蕭將軍,她是當真好奇。


    可在蕭栩抬頭,看見他麵上覆的銀製麵具時,陸含璧微怔。


    “蕭將軍為何戴著麵具?”


    蕭栩的聲音在麵具遮掩下有些發悶,但依舊清凜。


    “臣麵目醜陋,恐嚇著公主。”


    露凝則在一旁扯了扯陸含璧的袖子。


    “蕭將軍幼時失怙被毀了容顏,公主還是別再問了。”


    陸含璧點頭,既然如此她也不好戳人痛處。


    可蕭栩卻並未在意,銀色麵具下露出一雙黑不見底的眸子。


    “公主既然入了宮,為何不去麵聖?”


    迎著那雙黑凜的眸,陸含璧隱約總覺得他聲音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


    “本宮想說的話,蕭將軍不是已對父皇說過了嗎?”


    江晏清身為駙馬,卻以朝臣之位收禮,不報皇室私自納妾。


    蕭栩對她父皇,講得可是明明白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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