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書昨夜輾轉反側,幾乎未曾合眼。窗外,院中的雀鳥清脆鳴叫,像是催促著他起身。


    他坐在床沿,低頭望著昨夜的蓮花燈,神色複雜。這盞燈不僅僅是一件物品,更像是一枚烙印,深深刻在他的心裏。顧明書捧著燈,怔怔出神,仿佛又迴到了昨晚那令人心悸的一刻。


    正當他陷入沉思時,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明書,起來了嗎?將軍有事吩咐你去前廳一趟。”是張伯的聲音。


    顧明書聞言,連忙收起蓮花燈,整理衣衫應道:“我馬上就來。”


    蕭長瑜已在前廳等候,身著青色常服,眉宇間卻透著幾分冷峻。昨日的溫柔似水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肅然的威嚴。他看向顧明書的目光雖依舊深沉,但卻多了一份不可捉摸的意味。


    “將軍。”顧明書施禮後站定,低頭垂目,不敢多看。


    蕭長瑜點了點頭,淡淡說道:“明書,今日我有些事情需你相助。你隨我一道去京城西郊,我需會見一人,屆時需要你代為記述對方所言,稍後整理成書信。”


    顧明書心中一驚,他本以為這是日常的瑣事,卻沒想到蕭長瑜竟要帶他同行。京城西郊?顧明書微微抬眸,想問些什麽,卻又咽了下去。他想到蕭長瑜對自己和姐姐的關照,於是點頭應道:“那好,我準備下。”


    蕭長瑜滿意地點了點頭:“備馬吧,我們盡快啟程。你放心,你姐姐,我會讓人照顧好。秋林也會保護好她的。”


    一路上,馬蹄聲與山林的風聲交織,顧明書默默跟隨在蕭長瑜身側,不發一言。他隱約感覺到,這次出行絕非尋常之事。


    待到達西郊時,已近晌午。蕭長瑜策馬停在一處隱秘的樹林邊,對顧明書道:“下馬吧。”


    樹林深處,有一座簡陋的木屋,門外站著一名身著灰袍的中年男子,神情肅穆。見到蕭長瑜後,那人上前行禮,低聲道:“將軍,密信中提到的事情已有眉目,屬下已在此等候多時。”


    蕭長瑜微微點頭,目光示意顧明書:“跟我進去。”


    木屋內,擺設簡陋,隻有一張桌子和幾張木椅。中年男子將一卷羊皮紙遞給蕭長瑜,小聲說道:“此事牽涉甚廣,尤其是都察院寧家,他們最近的動作頻頻,似乎意圖聯結朝中其他勢力對蕭家不利。”


    顧明書聽到“寧家”二字,心中頓時一緊。他知道寧茂然是朝中都禦史,更是權傾一時的人物,而蕭長瑜的父親蕭羿提議的聯姻對象,正是寧家的嫡長女。


    蕭長瑜眉頭微蹙,取過那卷羊皮紙,展開仔細閱覽。顧明書站在一旁,微微垂目,眼角餘光卻掃向那紙上的文字,隱約可見“寧茂然”“勾結”“暗通”幾個字眼。


    蕭長瑜的神色愈發凝重,低聲問那灰袍男子:“此事可有確鑿證據?”


    灰袍男子點頭:“屬下已秘密查訪多日,此為其中一部分證據。另有一些文書藏匿於寧家老宅後院密室,屬下正安排人手探取。不過寧家向來謹慎,那些文書是否足夠直接,還需將軍親自過目。”


    蕭長瑜目光幽深,輕輕敲了敲桌麵:“寧家果真不安分。他們一直標榜清廉,如今看來,隻是表麵文章。”


    灰袍男子拱手道:“將軍可否速定對策?寧茂然近日已開始接觸朝中其他家族,若再拖延,恐怕會對蕭家造成更大的隱患。”


    蕭長瑜沉思片刻,緩緩說道:“你繼續監視寧家動向,切記不可打草驚蛇。至於後續行動,我會另作安排。”


    灰袍男子點頭領命,轉身離去。


    待屋中隻剩下蕭長瑜與顧明書,氣氛忽然變得沉靜。


    顧明書猶豫片刻,終是鼓起勇氣問道:“將軍,這件事……是否關係重大?”


    蕭長瑜抬眸看向他,目光深邃:“明書,此事與你無關,你無需多慮。”


    顧明書微微低頭,心中卻湧起一絲酸澀。他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無法參與蕭長瑜的家族與朝堂鬥爭,但他仍忍不住為蕭長瑜擔憂。


    見他神色猶疑,蕭長瑜輕聲說道:“不必多想,今日帶你來此,隻是信得過你罷了。顧明書,我知你心思細膩,記錄文書時務必謹慎,無需多問,隻記述我吩咐之事便可。”


    顧明書點了點頭:“明書明白。”


    蕭長瑜看著他,忽然笑了一下,帶著些許戲謔:“你似乎總是這般小心翼翼,倒是讓我想起了初見你時的模樣。”


    顧明書聞言,臉頰微微泛紅:“將軍莫要取笑明書。”


    蕭長瑜笑意更深,站起身來整理衣衫:“好了,天色不早,我們迴去吧。”


    歸途中,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小路上,斑駁的光影晃動。顧明書騎在馬上,低頭沉思,腦海中不斷迴想蕭長瑜的言行。


    蕭長瑜察覺他的沉默,放緩馬速,與他並肩而行,隨口問道:“在想什麽?”


    顧明書被突如其來的詢問驚醒,連忙搖頭:“沒什麽,隻是……有些擔心將軍。”


    蕭長瑜揚眉:“擔心我?”


    顧明書抿了抿唇,小聲說道:“將軍身負重任,若被人陷害誣陷,明書……”


    話未說完,蕭長瑜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韁繩,迫使兩人停下。


    “顧明書。”蕭長瑜注視著他,聲音低沉而認真,“我有我的責任,亦有我的驕傲。你隻需記住,無論何時,我都不會讓任何人動你分毫。”


    這一句承諾讓顧明書心頭猛地一顫,他抬起頭,與蕭長瑜四目相對,眼神複雜而動搖。


    他低聲道:“將軍對明書如此……讓明書何以為報?”


    蕭長瑜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不必報,隻需留在我身邊就夠了。”


    迴到墨隱居時,天色已暗,夜風微涼。顧明書下馬時,腳步有些虛浮,心緒卻早已翻江倒海。


    他想,或許從蕭長瑜第一次握住他的手時,他的心,就再也無法平靜了。


    夜深人靜,墨隱居內燃起了幽幽的燭光。顧明書在案前整理書冊,將今日蕭長瑜的記錄謄寫成冊,小心翼翼地裝入木匣。他的手微微發顫,腦中卻不斷迴放著蕭長瑜白日的那句“隻需留在我身邊”。


    他的心裏升起一絲惶恐,又有些許難以抑製的悸動。他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卻聽得外頭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明書。”是蕭長瑜的聲音,低沉而帶著些許疲憊。


    顧明書愣了愣,連忙起身開門,映入眼簾的蕭長瑜依舊一身戎裝,眉宇間多了幾分凝重。他的手中捏著一封信,隨即走了進來。


    “將軍,這麽晚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顧明書關上門,擔憂地問道。


    蕭長瑜沒有迴答,隻是將那信函遞給他:“你自己看看。”


    顧明書展開信紙,略一掃視,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信上隻有短短幾行字,卻盡顯威脅之意:


    > “蕭將軍,寧家事已非你能插手之地。若再一意孤行,休怪我等不留情麵,連你身邊人也無法幸免。”


    顧明書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緊信紙,心頭一陣劇烈的跳動:“將軍,這是誰……”


    蕭長瑜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目光如深潭般幽暗:“不用多想,是我樹敵太多,與你無關。你隻需記住,所有的風雨,我來擋便是。”


    顧明書看著他,那句“與你無關”卻刺痛了他的心。他低聲道:“可將軍,明書是你相護的人,我怎能看著你……”


    蕭長瑜打斷了他:“明書,你的職責是守住這案幾,而不是替我涉險。我希望你明白,我讓你留下,並非為了讓你替我分擔這些。”


    顧明書怔怔地看著蕭長瑜,他的唇動了動,最終還是將那些想說的話吞了下去。


    “是,明書記住了。”他低聲應道,神情卻掩不住失落。


    待顧明書重新落座書寫時,蕭長瑜卻並未離去,而是端坐在一旁,目光落在燭火上,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明書。”


    蕭長瑜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若有一天,我不能親自護你周全,你會如何?”


    顧明書手中的筆一頓,墨跡暈染開來。他抬起頭,正對上蕭長瑜複雜的眼神。


    “將軍為何如此問?”


    蕭長瑜沉默片刻,緩緩道:“今日信中的威脅,並非空穴來風。若我被迫遠離京城,無法再庇護你,你是否還願意繼續留在我安排的地方?”


    顧明書聞言,心中一陣刺痛。他的聲音有些發抖:“將軍若去遠方,明書……自然願追隨左右。”


    蕭長瑜盯著他,目光越發深邃:“你可知,遠方或許沒有安穩,甚至沒有生路?”


    顧明書用力咬住下唇,終於鼓起勇氣道:“將軍,我不怕。”


    蕭長瑜輕輕歎息,忽然起身走到顧明書身旁,抬手撫上他的臉頰:“好,既如此,我記住你的話。”


    顧明書感受到臉頰的溫熱,心跳頓時亂了節奏。他下意識地低下頭,聲音輕如蚊蚋:“將軍……”


    蕭長瑜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半晌後擁抱了他一下,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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