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華皺眉衝著許墨嚷嚷,“還愣在那幹嘛,還不快跟侯府沈夫人問安。”


    許墨隨意掃了圈周圍,李氏與所謂的沈夫人分別坐在前廳上首兩側。


    這一對中年貴婦人,滿頭朱翠,兩臉慈笑的看著許墨。


    江華江青兩姐弟坐在左邊下首,右邊沈晏坐輪椅,他身後站著一個滿臉嚴肅的隨從。


    許墨略一遲疑便抬手躬身,向著兩位貴婦人行禮,“許墨見過大娘,見過沈夫人。”


    沈夫人陳氏本是沈瑨的小妾,在沈晏的親娘死後,才抬的位分。


    “江公子不必多禮。”沈夫人笑著對許墨說道,隨即轉頭看向李氏,


    “一直未曾見過江家大公子,今日得此一見,屬實一表人才。”


    許墨在心裏暗嘲,沈夫人這個嘴真能扯,明明她剛看見自己的第一眼既震驚又鄙夷。


    李氏也笑著附和道:“沈夫人過獎了,阿墨性格靦腆,不怎麽愛見人。”


    “大娘,我哪有不愛見人,是你覺得我醜,府上來客人,不讓我出來。”


    許墨裝著一臉純真的反駁道。


    如此直接赤裸的叫板,當眾撕碎後母偽善的麵具,著實叫人吃驚。


    李氏臉上像開了染坊,五顏六色湊了一起,很是熱鬧。


    心裏咒罵許墨這個煩人精一千零八遍。


    其他幾個小輩也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許墨。


    沈晏波瀾不驚的臉上,也微微有了絲變化。


    連見慣各種內宅爭鬥,名門算計的沈夫人都吃了一驚。


    她當然明白李氏的所作所為,換了她,她也會這麽做。


    有幾個後母能善待自己夫君的其他兒子。


    可家家如此的事,竟然被許墨這麽打直球一般的攤了開,多少有點杯弓蛇影的心虛。


    江華咬著後槽牙,準備對許墨言語攻擊,被沈夫人搶了先,


    “光顧著說話了,江公子快坐。”


    李氏急忙反應過來,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然後招唿著許墨坐下,“阿墨,快來這邊坐。”


    許墨無謂的聳了聳肩,走到了李氏旁邊的座位上坐下。


    “晏兒,你離近點,別離那麽遠。”沈夫人對沈晏說道。


    沈晏整理了下蓋在腿上的薄毯,四平八穩毫無褶皺。


    舉手投足間很優雅,透露出一種與生俱來的矜貴氣。


    他似乎是沒聽見沈夫人的交代,沈夫人臉上訕訕的表情一閃而過。


    沈晏抬起頭,正好對上了許墨投來的目光,兩人稍微對視,便錯開了。


    沈晏的眼神還是那麽冷淡,仿佛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許墨則是不太敢與他對視,很奇怪的感覺,心怦怦跳不說,連手都有點緊張,忍不住搓著指腹。


    這沈晏別看著現在坐輪椅,那俊美的五官,加上行軍打仗出來的肅殺之氣,仿佛是迷藥,熏的許墨五迷三道的。


    許墨心裏吐槽,我還沒攻略他,他先把我攻略上了。


    剛剛的小插曲很快被揭過去,因為李氏知道,沈夫人無緣無故大駕江府,怕不是有什麽事。


    於是她開口問道,“不知沈夫人今日突然造訪,是有什麽吩咐?”


    沈夫人微微一笑,看向李氏說道:“我今日前來,是受我家侯爺所托,想與江府結一門親事。”


    話音未落,江家三姐弟皆是一愣,齊刷刷的看向她們。


    李氏原本笑著的臉也僵住了。


    沈家一共倆兒子,一個是麵前的沈晏,另一個是沈夫人所生的次子。


    既然次子沒有來,那要結親的隻能是坐在輪椅上的沈晏。


    雖說定遠侯府家大業大,權勢比江府高出許多,可他畢竟是一個不良於行的殘疾。


    李氏愛女心切,怎麽舍得將愛女嫁給沈晏。


    許墨早她一步想到了這些,雙眉蹙了蹙,他沒去看沈晏的表情,也知道對方心裏定是不好受的。


    沈晏那麽聰明的人,怎麽會不清楚,這門親事成不了。


    許墨盯著李氏那兩張嘴皮,但凡她說一句貶損沈晏的話,許墨定會讓她怎麽說出來的再怎麽吞迴去。


    李氏緩緩扯出一個虛假的笑臉,


    “這……也不瞞沈夫人說,我這女兒自小嬌縱,天天闖禍,實在是……還沒調教好,再留她兩年再談婚嫁。”


    沈夫人笑意不減,“江夫人過於自謙,江小姐大家閨秀,出落的亭亭玉立,知書達禮,是我們晏兒高娶了。”


    江青待聽見要把自己許配給沈晏時,心中糾結成一團。


    她對沈晏的翩翩公子的長相著迷不已,卻又忌諱他的腿不能站立。


    李氏也是心中煩惱,看沈夫人這架勢,有點非娶不可的意思,該怎麽迴絕她又不得罪定遠侯府呢?


    “沈夫人言重了,沈大公子年少有為,風流倜儻,想必是無數高門貴女的心儀對象,我們青兒太過莽撞,怕是做不好分內之事,唐突了侯府。”


    沈夫人聽完臉色一沉,李氏也屏住唿吸,心懷忐忑的等著沈夫人的問懟。


    不消片刻,沈夫人忽而一笑,看著李氏不安的臉,


    “不瞞江夫人,我們晏兒本來很抗拒成婚之事。”


    “姐姐走的早,我這當二娘的,總不能不上心他的人生大事。”


    “我們侯爺說過,他很看重江尚書的為人,想要與江府結交,這才想著與你們做親家,從此一家人。”


    這話裏話外的暗示,隻要與侯府結親,定會有益江府的前途,李氏也開始動搖。


    她眼睛飄向愛女。


    忽然,她目光一轉,停在了許墨的臉上。


    李氏看著許墨的眼睛就像大冬天發現獵物的野狼,散發著悠悠綠光。這把許墨看的一愣。


    李氏心想,對啊,侯府隻說想與江家結親,可沒說是跟江家哪個子女,眼前這個又醜又麻煩的許墨,將來給他說親事也困難,何不將他嫁於侯府。


    一來可以將這個討厭的人弄走,二來也算與定遠侯攀上這麽一層薄弱的親戚關係。


    李氏隨即喜笑顏開,拉著沈夫人的手激動道,“我們阿墨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歲數,不如讓我們阿墨嫁過去如何?”


    此話一出,沈晏捧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隨後繼續低頭抿了一口。


    許墨可就氣炸了。


    瞟了一眼低著頭看不見他表情的沈晏,心倏的一緊。


    他現在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個沈夫人,一開始打的主意就不是江青,而是他許墨!


    她肯定知曉江家的長子沒了親娘,後母又生的一對兒女。


    她先提親江青,李氏肯定不允,為了不傷著定遠候府的麵子,定然會把許墨推出來周旋。


    沈夫人再表演個猶豫不決,艱難決定,最後的結果就是她計劃好的。


    這樣既保全了沈夫人在外的好名聲,又能把沈晏承襲侯爵的可能抹殺掉。


    將來的侯府主人就是她的親兒子!


    讓沈晏跟個男人結婚,生個屁的孩子!


    許墨心裏暗罵,沒那當好後母的心,就別整那麽多虛情假意,表麵功夫!


    好名聲你們受著,算計繼子一個比一個狠!


    “咳……”


    在沈夫人表演之前,許墨對著李氏開口道,


    “大娘,你不想把妹妹嫁過去可以直說,何必用我來搪塞。”


    “沈家想娶的是女子,為了給沈府開枝散葉,將來可以承襲侯爺之位,你提議個男子嫁過去,是何用意?”


    許墨最後這句話,同時點了她們兩個人。


    李氏跟沈夫人雙雙瞪著眼,垮著臉的看著許墨。


    許墨毫不示弱的瞪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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