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在山穀口凝成乳白色簾幕,黎殤用劍尖挑開垂落的藤蘿時,掌心胎記突然灼痛起來。


    老周扛著鐵錘湊近石壁,忽見青苔下隱約有暗紅紋路蜿蜒,"這刻痕倒像是..."話未說完,藥農阿蘿突然尖叫著撞進隊伍,她背簍裏的斷腸草正簌簌往下掉紫黑色汁液。


    "方才霧裏伸出的爪子,足有磨盤大!"阿蘿抖得發髻散亂,攥著黎殤的袖口不放。


    趙傭兵嗤笑著踢開碎石,卻見石縫裏卡著半片青鱗,在晨光裏泛著鐵器般的冷光。


    黎殤將火把插進岩縫,火光映出石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


    那些新舊交錯的溝壑裏,還嵌著幾縷灰白色的獸毛,隨著穿穀風輕輕顫動。"五年前赤眉軍殘部在此失蹤。"他摩挲著龜甲裂痕,聲音壓得極低,"當時搜山的官兵說...聽見了嬰兒哭聲。"


    濃霧突然翻湧如沸水,老周的鐵錘當啷落地。


    黎殤轉身時,正看見阿蘿瞳孔裏映出的黑影——三丈高的霧牆正朝他們壓來,其間夾雜著骨骼碎裂般的脆響。


    趙傭兵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胸前猙獰的狼頭刺青:"怕死的現在滾!"他揮刀斬斷橫亙的荊棘,刀鋒過處竟有冰晶簌簌而落。


    瘴氣滲入鼻腔時帶著鐵鏽味,黎殤摸到腰間水囊結著薄霜。


    阿蘿突然拽住他手腕,將顆碧綠藥丸塞進他口中:"這龍腦丸能撐半炷香。"少女指尖的溫度讓他怔了怔,昨夜星圖上西南方位的血色標記突然在腦海中閃迴。


    "公子且看!"老周突然指著岩壁上反光的黏液。


    那些熒綠色的痕跡蜿蜒向上,在十丈高的位置匯成個扭曲的圖騰。


    黎殤胎記猛然刺痛,他反手按在石壁上時,竟有細小的冰花順著掌紋綻開。


    趙傭兵突然暴喝揮刀,斬斷從霧中襲來的藤蔓,斷口處噴出的卻是腥臭黑血。


    瘴氣濃得化不開時,藥農少女突然癱坐在地。


    她腕間的銀鈴瘋狂震顫,鈴舌竟滲出暗紅血珠。"是...是千足蚺的毒瘴。"阿蘿嘴唇發紫,顫抖著翻找藥囊,"必須找到七葉..."話未說完,老周突然揪住黎殤衣領:"你說過這山穀有鐵礦!"


    黎殤望著霧中影影綽綽的同伴,耳邊響起汪徹臨別時的話:"人心比惡獸更難馴服。"他握緊龜甲,裂紋延伸出新的分支,突然指向右側峭壁。


    當第二波毒瘴襲來時,他揮劍割破手掌,將血珠甩進濃霧——胎記迸發的藍光竟短暫驅散了五步內的瘴氣。


    "跟著血光!"黎殤嘶吼著衝進霧牆,身後傳來趙傭兵踹人的悶響。


    岩縫裏的熒光苔蘚突然成片亮起,在他們腳下鋪成蜿蜒的光帶。


    阿蘿突然抓住他染血的袖口:"公子小心!"少女的驚唿聲中,光帶盡頭傳來地動山搖的咆哮。


    當巨爪撕開霧牆時,黎殤看清了那對琥珀色的豎瞳。


    鱗片摩擦聲如同百把利刃刮擦鐵板,腥風卷起他散落的發絲。


    趙傭兵的刀鋒撞上獸爪迸出火星,老周掄圓的鐵錘砸在鱗甲上竟發出鍾鳴。


    阿蘿灑出的藥粉在空氣中燃起幽藍火焰,卻隻讓那怪物頓了頓身形。


    "七寸!"黎殤翻滾躲過橫掃的巨尾,胎記的灼痛直竄天靈蓋。


    他反手將長劍插入岩縫借力躍起,劍刃在鱗甲上擦出串金色火花。


    濃霧深處忽然傳來竹笛清音,那怪物動作突然凝滯半息——就這電光石火間,黎殤的劍尖終於觸到了逆鱗。


    血雨潑灑而下的瞬間,他看見百步外的古鬆下立著道青色身影。


    那人鬥笠邊緣垂落的紗幔無風自動,手中竹笛正指著獸首方向。


    當怪物發出震耳欲聾的哀嚎時,鬆針上的晨露突然全部凝成冰珠,叮叮當當墜落在岩石之上。


    黎殤的劍鋒在逆鱗處迸出火星,胎記突然爆發出刺目藍光。


    鱗甲下的血肉竟如冰雪消融,巨獸琥珀色瞳孔急劇收縮,山嶽般的身軀轟然倒地。


    血雨潑在岩壁上發出滋滋聲響,趙傭兵抹了把臉上的獸血,盯著黎殤顫抖的右手——那些順著劍柄滴落的血珠,落地竟凝成冰晶。


    "公子!"阿蘿正要上前,老周突然橫錘攔住。


    岩壁陰影裏轉出個青衣人,鬥笠垂紗隨著他邁步輕輕搖曳。


    那人竹笛輕點巨獸屍首,鱗片縫隙突然鑽出數條碧藤,眨眼間將獸屍裹成翡翠色的繭。


    黎殤的胎記還在發燙,他注意到隱士腰間玉墜紋路與自己劍柄暗合。"前輩早就候在此處?"他故意將染血的手掌按在岩壁,霜花立刻順著石縫蔓延成星圖模樣。


    隱士輕笑一聲,鬥笠突然被風掀起半寸,露出下頜處猙獰的舊疤:"三日前卦象顯示,該換批試劍石了。"


    趙傭兵突然暴起,刀刃架在隱士頸側:"你拿我們喂畜生?"話音未落,他佩刀竟結滿冰碴。


    老周的鐵錘哐當落地,眾人這才發現滿地獸血不知何時已凝成血色冰溪,正朝隱士腳下匯聚。


    "東南七步。"隱士的竹笛忽然點在黎殤眉心,徹骨寒意激得他胎記藍光暴漲。


    阿蘿腕間銀鈴突然自行飛起,鈴舌指向霧靄深處:"是龍血木!"少女藥囊裏某樣物件突然發光,竟與霧中某處產生共鳴。


    穿過獸屍化作的藤繭時,黎殤發現老周偷偷將塊鱗片塞進懷裏。


    岩洞深處的景象讓眾人屏息——整片鍾乳石竟泛著金屬冷光,地下河飄著冰藍色熒光的蓮燈,河床沉澱著暗紅色礦砂。


    阿蘿的銀鈴突然墜入水中,撈起時已裹滿晶砂,在火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冰焰礦。"隱士的竹笛劃過岩壁,擦出的火星竟在虛空燃燒,"遇血則凝,遇氣則燃。"他突然轉頭看向黎殤,"倒是配你的寒毒。"


    黎殤指尖撫過礦脈,胎記藍光所到之處,礦石表麵立刻浮現龜甲紋路。


    趙傭兵突然悶哼著跪倒,胸前狼頭刺青竟滲出黑血。


    老周掄錘要砸,卻被黎殤攔住——礦洞深處傳來鎖鏈斷裂的聲響,某種古老機關正在蘇醒。


    "三個時辰。"隱士的身影開始霧化,"城主府的獵犬該聞到血腥了。"他消失前彈指擊碎洞頂冰錐,落下的碎冰在空中組成短暫卦象。


    阿蘿突然扯住黎殤衣袖:"是五毒方位!"


    返程時礦砂在藥囊裏叮當作響,黎殤注意到趙傭兵走路開始同手同腳。


    穿過毒瘴區時,老周突然將鐵錘擲向暗處,砸出個黑衣人。


    屍體腰牌上的荒狼紋讓眾人色變——正是荒城城主親衛的標記。


    穀口天光近在咫尺時,阿蘿的銀鈴突然全部倒轉。


    黎殤按住胎記催動寒氣,發現本該消散的晨霧竟凝成鐵索狀。"出來吧。"他將劍尖插入地麵,冰霜順著裂縫急速蔓延,"讓你的狼崽子們曬曬太陽。"


    霧中傳來金戈相擊之聲,三十丈外的古柏突然攔腰折斷。


    煙塵中緩緩現出玄鐵戰車,車轅上插著的血色帥旗刺得人睜不開眼。


    趙傭兵突然撕開衣襟,狼頭刺青竟在瘋狂蠕動:"...噬心蠱!"


    黎殤的劍鋒掠過老周偷藏的鱗片,沾血的刃身突然騰起冰藍色火焰。


    當戰車弩箭破空而至時,他迎著箭雨揮出劍氣——燃燒的冰晶在空中炸開,將精鐵箭矢盡數熔成鐵水。


    "告訴城主。"黎殤甩去劍上殘焰,胎記藍光映得眉峰如刀,"他丟在赤眉穀的東西,我撿到了。"戰車後方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某個華服身影在護衛簇擁下倉皇後退。


    阿蘿悄悄展開染血的手帕,上麵用礦砂畫著隱秘路線。


    她望著黎殤背影輕笑,腕間新換的銀鈴在風裏叮咚作響,像極了昨夜星圖上那個閃爍的兇位坐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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