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槐葉的刹那,黎家寶庫的朱漆門扉正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黎殤攥著發燙的令牌衝進庭院時,正看見三丈高的青銅貔貅鎮獸在劇烈搖晃,青石地磚上浮凸的二十八宿圖紋竟像活蛇般遊走。


    "星軌偏移了三寸七分!"陣法師的銀線羅盤炸成碎片,他徒勞地用朱砂在石磚上畫符,卻見符咒剛成型就燃起幽藍火焰,"老夫鎮守寶庫四十年,從未見過白虎宿位噴湧煞氣......"


    話音未落,大長老的黑檀拐杖重重杵地:"讓開!"老人鷹隼般的目光越過滿地狼藉,直刺向黎殤衣襟裏漏出的半截星圖令牌,"三年前你父親擅自拓印禁地星盤,如今這孽障果然應驗了。"


    黎殤後背的胎記突然灼痛,他分明看見大長老繡著北鬥紋的袖口,沾著與地牢血泊相同的金絲草汁。


    小妹拽著他袖子的手突然收緊,銀鈴裏滲出的金液在青磚上蜿蜒出細小卦象。


    "讓我試試。"黎殤將青銅匣塞進小妹懷裏,匣蓋縫隙溢出的龍吟聲讓陣法師踉蹌後退。


    他掌心的令牌已燙得皮肉焦黑,玄鐵表麵浮動的星圖正與寶庫屋簷垂落的青銅鈴鐺共鳴。


    當他的靴尖觸到門廊第三步石階,空氣裏突然凝出肉眼可見的波紋。


    二十八道星芒自地磚暴起,在他左肩撕開深可見骨的血口。


    陣法師的驚唿聲裏,他抹著嘴角血跡又踏出兩步,這次是朱雀虛影當胸穿過,震得他重重撞在鎮獸基座上。


    "哥!"小妹帶著哭腔要衝過來,卻被大長老的拐杖攔住。


    黎殤看著自己噴在貔貅爪間的血沫漸漸凝成貪狼星紋,突然笑出聲來——昨夜地牢裏那些遊移的星軌,原來早就預言了這場困獸之鬥。


    第七次被掀翻在地時,他的織錦腰帶已浸透鮮血。


    寶庫門楣懸著的琉璃盞接連炸裂,飛濺的晶片中映出千百個扭曲的星盤。


    陣法師突然慘叫一聲,他的銀須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白,仿佛有看不見的東西在吞噬光陰。


    "是紫微垣的倒逆陣!"大長老終於變了臉色,拐杖頭鑲嵌的避塵珠裂開蛛網紋,"快退......"


    黎殤卻借著又一道襲來的星芒翻身躍起,任由罡風削去半截發帶。


    飄散的發絲間,他看見懷中令牌不知何時吸附了自己的鮮血,玄鐵表麵的星軌正與後背胎記產生灼熱的共鳴。


    當西方白虎宿再度亮起時,他突然想起父親失蹤前夜,曾在書房用艾草灰畫過同樣的星位圖。


    "您早知道會有今日。"他轉頭盯著大長老驟然收縮的瞳孔,在第十五次衝擊中故意讓星芒貫穿右掌。


    噴湧的鮮血澆在令牌上,竟讓懸浮的星圖短暫凝滯——電光石火間,他看清了那道缺失的軌跡,分明與小妹銀鈴裏的金液同源。


    青銅匣突然自主掀開,昨夜地牢裏拓印的星盤殘片淩空飛起。


    當貪狼星紋與寶庫屋簷垂落的青銅鈴鐺重疊,黎殤聽見體內傳來琉璃盞碎裂般的清響。


    後背胎記騰起的金焰中,二十八宿星軌突然在他眼前重組,每一道傷痕都精準對應著某個星宿的方位。


    "原來如此。"他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漿,在眾人驚唿聲中徑直衝向最兇險的危月燕星位。


    當足以撕裂經脈的星芒臨身的刹那,令牌上的父親警示符突然迸發青光——本該穿透心髒的殺陣,竟化作暖流湧入四肢百骸。


    黎殤踉蹌著撲到朱漆大門前時,懷中的青銅匣已經燙得握不住。


    他最後迴頭看了眼淚眼婆娑的小妹,發現她懷裏的替身娃娃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琉璃眼珠裏流轉的正是紫微垣星盤的光紋。


    "開!"


    染血的手掌按上門環刹那,寶庫深處傳來龍吟鳳唳交織的轟鳴。


    玄鐵令牌在他掌心融化成液體,順著門縫滲入的瞬間,黎殤恍惚看見父親的身影在星輝中一閃而過。


    當門扉終於裂開縫隙時,他頸後的胎記突然傳來冰涼的觸感——像是有人從虛空中,輕輕按住了命宮裏的殺破狼星。


    寶庫門縫溢出的青光將黎殤整個人吞沒,他踉蹌著踩碎滿地星輝凝結的冰晶。


    腐壞的沉香氣息裹著血腥味撲麵而來,令牌融化成的液體在掌心凝成遊動的星紋,正與穹頂垂落的青銅鎖鏈發出金石相擊的脆響。


    "巽位生門在寅時三刻......"黎殤盯著手心血紋拚湊的卦象,突然旋身踢翻左側的青銅燈柱。


    燈油潑灑的瞬間,十八道鎖鏈齊齊震顫,鎖孔中射出的銀針擦著他耳畔釘入石壁,針尾綴著的符紙竟是外宗常用的降神咒。


    小妹的驚唿從身後傳來時,黎殤正用染血的指尖在玄武岩地磚上勾畫殘缺星圖。


    他後背胎記突然迸發金芒,照出暗格裏緩緩升起的玉圭——那上麵用朱砂描繪的二十八宿,竟與三年前父親拓印的禁地星盤分毫不差。


    "哥!


    你背上......"小妹提著裙裾跨過滿地機關殘骸,腰間銀鈴裏的金液不知何時凝成細鏈,正將兩人的手腕悄然相連。


    黎殤反手擦去她臉上的晶砂,發現小妹發間別著的玉梳正在吸收陣法逸散的黑霧。


    當最後一道鎖鏈轟然墜地,寶庫深處的景象讓兩人同時屏息。


    七根盤龍柱環繞的祭壇上,血色星軌正托舉著半枚破碎的玉玨緩緩旋轉。


    黎殤頸後胎記傳來刺痛,他清晰看見每道星芒末端都纏繞著細如發絲的金線,而這些金線的另一端竟穿透虛空,延伸向東南方外宗所在的棲霞山。


    "這是饕餮吞靈陣。"黎殤用玉圭挑起漂浮的咒文,那些字符在接觸胎記金芒的瞬間,竟幻化成外宗宗主祭天時的九旒冕旒模樣,"難怪每年冬至祭祖後,族中子弟總會莫名昏睡三日......"


    小妹突然拽著他的衣袖後退兩步,她懷中的替身娃娃不知何時爬到了肩頭,琉璃眼珠裏映出的陣法核心處,赫然浮現著外宗宗主的生辰八字。


    黎殤伸手去碰旋轉的玉玨時,小妹腕間的銀鈴突然自主飛向陣眼,鈴身刻著的黎氏族徽竟與玉玨裂痕完美契合。


    "父親拓印星盤那夜說過,外宗送來的那批鮫人燭有問題。"黎殤將玉圭狠狠插入陣眼,看著血色星軌中浮現出無數掙紮的虛影——那些都是近十年莫名暴斃的黎家子弟殘魂,"大長老袖口的金絲草汁,是煉製拘魂符的......"


    話音戛然而止,替身娃娃突然發出尖銳啼哭。


    陣法中央的玉玨碎片迸發妖異紫光,外宗宗主的虛影在紫光中緩緩睜眼。


    黎殤將小妹護在身後,後背胎記的金芒與虛影手中的九節杖轟然相撞,激起的罡風掀翻了十二盞青銅長明燈。


    "原來小老鼠溜進來了。"虛影的聲音帶著棲霞山特有的霧瘴腥氣,玉玨碎片突然化作七條黑鱗小蛇撲向小妹的銀鈴,"黎家氣運已盡,不如......"


    黎殤抓起燃燒的符紙按在胎記上,劇痛中爆發的金光將黑蛇盡數絞碎。


    他趁機咬破指尖,用血在玉圭表麵畫出父親教過的破軍星紋。


    當星紋與穹頂垂落的月光重合,祭壇下方突然升起三十六枚龜甲,甲片上的灼痕正是三年來所有星象異變的記錄。


    "外宗三十年前送來的鎮宅石獅!"小妹突然指著龜甲某處刻痕,"這些方位連起來,不就是......"她沾著金液的手指在空中虛劃,竟勾勒出籠罩整個黎家大宅的鎖龍陣輪廓。


    黎殤喉間泛起血腥味,他終於看懂每道星軌末端的金線,實則是抽走黎家氣運的靈脈。


    旋轉的玉玨根本不是陣眼,真正操縱這一切的陣樞,分明是常年佩戴在大長老胸前的北鬥玉墜。


    替身娃娃突然掙脫銀鈴束縛,它琉璃眼珠映出的畫麵讓黎殤渾身發冷——寶庫穹頂的二十八宿浮雕正在緩慢重組,而此刻外界對應的真實星空中,象征外宗命脈的祿存星正貪婪地吞吃著黎家的破軍星輝。


    "該收網了。"黎殤將玉圭狠狠刺入自己的胎記,劇痛換來的清明讓他看清陣紋深處遊動的金蠱,"小妹,記不記得汪徹說過的移星換鬥?"


    當黎家祠堂方向傳來晨鍾時,替身娃娃突然自動裂成兩半。


    黎殤接住墜落的半枚玉玨,發現裂口處粘著的,正是外宗特供的棲霞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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