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的話落。


    陳婷婷立即眨了眨眼,轉頭看向謝景墨,等待謝景墨的反應。


    謝景墨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


    沒什麽情緒,什麽都無所謂。


    口吻冷淡寡情:


    “我明白軍醫歸心似箭,即便是帶傷也迫不及待的要離開,但是……”


    陳婷婷一聽這個但是,眉頭就皺起來了。


    又有但是!


    雲昭到底什麽時候能走!


    “但是,”謝景墨淡聲說:“你走之前,是不是先幫你徒弟的爛攤子收拾好?”


    成毅?


    “成毅怎麽了?”


    謝景墨扯唇譏諷一笑,“當初跟我立軍令狀,說軍中醫務一切妥當,出事他一力承當,如今不過兩天,就有人反應,他施針的時候,穴位反應,治療效果都跟你相差甚遠,如今是有出息了,還跟人起口角,被人打的快殘廢了。”


    雲昭一聽,眉頭狠狠皺起。


    她知道當初成毅立軍令狀是因為她。


    原本軍醫是不負責針灸這一塊的,因為她懂,所以來謝家軍的軍醫便就都要求懂。


    針灸穴位都需要時間磨煉。


    總有人拿她跟成毅比。


    這本就不公平。


    謝景墨涼涼的牽起韁繩,沒什麽情緒的往前走。


    丟下一句冷漠無極的話,“雲軍醫,是你沒有好好教導,還是你子弟學藝不精,我軍中要的是人才,廢物都得被遣迴,你清楚的。”


    遣迴……


    在家鄉人的眼裏,就等同於逃兵。


    當初入營給的安家費也都要全數退還。


    成毅家境貧寒,入營費早拿去救命,怎麽歸還?


    雲昭眉頭緊縮。


    謝景墨反而淡定,悠哉遊哉的跟馬上的陳婷婷聊天。


    陳婷婷還是嫉妒的。


    可她略略了解了謝景墨的脾氣,吃軟不吃硬。


    在人前也不能下他麵子。


    否則,他絕不會來哄。


    但是,終歸是忍不住,馬兒走了幾圈走。


    陳婷婷咬唇,低低開口,“景墨,你……為什麽不讓雲軍醫走?難道除了她,就沒有別的合適的軍醫人選了麽?”


    謝景墨看著雲昭走向醫帳,視線淡淡繞馬場。


    “你若有合適的軍醫,可以介紹來用。”謝景墨說。


    陳婷婷聞言,心頭大喜。


    不過她很克製,笑著對謝景墨說:“那好,我一定用心,成為對景墨有用處的賢內助。”


    謝景墨牽著馬繩往前走,“嗯。”


    謝景墨經過醫帳門口時,風帶動簾子。


    透過縫隙,謝景墨看進去。


    雲昭半蹲在傷患的身邊,手裏拿著針灸,低聲跟成毅說著什麽。


    她的聲音很低,不同於兵營裏這些大老粗的粗獷,也不似陳婷婷的嬌柔。


    是獨屬於雲昭的明媚。


    風停了。


    簾子落下,謝景墨眼都沒眨,邁步離開。


    陳婷婷對尋找新軍醫這件事非常積極。


    成毅心情低落的對雲昭說:“師父,對不起,我給你丟臉了。”


    雲昭手裏拿著銀針,用自己身上的穴位給成毅試針。


    “旁的不管,多學一些,總歸沒有壞處,專心一點。”


    成毅吸了吸鼻子,“哦。”


    成毅對針灸方麵接觸實在太短,落針總是沒有自信。


    雲昭被紮的冷汗都出來了。


    謝景墨跟陳婷婷進門的時候,眼見著那本銀針刺入皮膚裏,鮮血便從針頭處滾了出來。


    “我天!”


    “這是治病,還是殺人呢?”陳婷婷誇張驚唿。


    謝景墨皺起眉頭,對雲昭說:“你出來一下。”


    陳婷婷有點高興。


    她不懂醫術,也不懂成毅如何。


    可能夠謝景墨跟雲昭生氣了,她就覺得開心。


    陳婷婷走到雲昭的身邊,聲音卻輕柔,“雲軍醫,你別怪景墨要求高,他也是為軍營負責,若待會對你沒好臉色,你多見諒。”


    這話聽著像是變相的宣誓主權。


    雲昭很坦然的點頭。


    她抿了抿唇,拔掉了手臂上的五根銀針。


    她站起身往外走。


    而後聽見身後陳婷婷忽然對成毅開了口:“成毅是吧?你真的是軍醫嗎?我要是沒看錯的話,你剛剛捏針的手都在抖,我真的懷疑,你是雲昭親傳的徒弟麽?你這是在丟雲昭的臉吧?”


    成毅才不過十七。


    被這麽一說,當即委屈落淚。


    雲昭站在營帳門口,抿了抿唇,終究還是開了口。


    “陳小姐,成毅是我的徒弟,您是千金小姐沒錯,但是軍有軍規,不滿意的話,也不應該由您來說。”


    陳婷婷轉頭,看見了不卑不亢,冷眸看她的雲昭。


    這是陳婷婷第一次看見雲昭生氣。


    不為自己,卻是為了她這個不爭氣的徒弟。


    陳婷婷笑了一下,“雲軍醫我沒這個意思,我就是怕他丟了你的臉,我可是一片好意,你不接受就算了,怎麽還這樣說我,可太傷人了。”


    雲昭淡淡道:“您也說了,是丟我的臉,就不勞您費心了。”


    說完,雲昭撩起簾子出去。


    陳婷婷站在原地,怔了一下。


    片刻後。


    委屈的眼底蓄了一灣眼淚,嬌滴滴的楚楚可憐。


    雲昭去找了謝景墨。


    謝景墨坐在營帳的位置上,嘴角勾著嘲諷的笑。


    “這是要去臨城了,有新的靠山,脾氣也跟著長起來了。”


    當聽這話,普通人會覺得謝景墨生氣了。


    可雲昭知道他沒有。


    不僅沒有,甚至還多了些看熱鬧的味道。


    雲昭不理解。


    也不著急迴應。


    既然她是個要走的人,就沒必要再浪費自己的情緒去討好誰。


    她從來都不欠謝景墨的。


    “陳婷婷找了幾個軍醫來,你迴頭看看哪個適合,把成毅換下來。”謝景墨冷聲開口。


    軍營內,看的是真本事。


    事關人命。


    要是真有手藝更厲害的,雲昭不會婦人之仁,非要謝景墨留下成毅。


    她點頭同意。


    可當雲昭看過這些人後,覺得換軍醫這件事,簡直荒唐。


    “這些人不合適。”


    “這些人要麽體力不行,無法隨軍,要麽醫術不行,別說針灸了,就是開方治病,都非常費勁。”


    陳婷婷渴望換了成毅,在謝景墨麵前表現一番。


    聽見雲昭的話,立馬就不樂意了,“雲軍醫,你這話說的也太重了,他們都是當地有名望的中醫,雲軍醫不能因為偏袒成毅就說他們不適合隨軍。”


    雲昭是個要走的人。


    誰做日後的軍醫,對她來說,並沒有利益損害。


    可這裏有她共處了七年的戰友。


    她不能隨心所欲的將他們交給幾個連拿針都費勁的人。


    這是不負責任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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